二房日子好過,葉良祿時常偷偷地送一些銀子給二老。因此老爺子手裡並不缺少銀子,遇上好心情的時候,老爺子總愛喝上兩口酒。
鄉下的酒,大多數都是自家釀造的粗糙酒,度數不高,味兒很淡。老爺子愛喝上兩口,卻並不貪杯,也就是淺淺的半杯。
喝酒吃螃蟹,當真是絕配。
中午老宅子這邊做了糙米飯,也炒了兩樣蔬菜。葉子衿讓人送來的菜雖然不值錢,但無疑都屬於肉菜。
陳氏剛喝了兩口青蟹粥,就徹底愛上了這個味道。
不過,陳氏再愛吃,也不能多喝一口。要說葉子衿這丫頭,做事真的夠絕了。她是派人送了吃的過來,可每一道菜,數量都有限,也就是夠老兩口吃的多一點點兒。
按理說,這麼多菜,三碗的青蟹粥,老兩口絕對能吃個肚大腰圓。可偏偏陳氏和老爺子護短偏心,老兩口從來就沒有吃過獨食,每一次都要帶上葉蘭澤,葉蘭澤又是一個貪吃的丫頭。這樣一來,兩人的伙食被三個人分食,結果就是人人都吃不飽。
“子衿真是的,送了這麼多好吃的,就是分量有一些少了呀。”葉蘭澤看到盤子中的三隻大螃蟹,邊吃邊吐槽。
老爺子正吃蟹黃蛋羹,聽了葉蘭澤的抱怨,他的手頓了一下。他剛剛準備要抓最大的那一隻螃蟹嚐嚐了,既然葉蘭澤這麼喜歡吃,他就忍痛割愛放棄了。
老太太心疼葉蘭澤,也心疼老爺子。夫妻兩個相互陪伴走過了風風雨雨,老爺子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早就深入她的骨髓,這份默契他們也是長期配合才養成的。
她瞄了葉蘭澤一眼,然後將碟子中最後一隻螃蟹夾給了老爺子。
葉蘭澤抓着螃蟹吃得津津有味,根本沒有注意到老爺子和老太太之間的暗流涌動。
“你就是個敗家娘們,也不知道你娘咋教導的你。看看你,將自己的男人氣走了,連午飯都沒有吃了。告訴你,要是餓着了我兒子,我非剝下你的皮不可。”大房屋子裡,岳氏盯着桌子上碟子中的菜,一邊罵傅氏。
寶兒看到有吃的,饞得不可得了,不停地哭。
“娘,我知道我錯了。寶兒餓了,能不能先讓寶兒吃點兒東西。”傅氏怯怯地問。
“吃,就知道吃,餓着我的大孫子,也是你這個賊婆娘造的孽。”岳氏罵罵咧咧,不過最後還是心疼孫子,過去盛了一碗飯給了寶兒。
“又吃了獨食。”三房中,葉冰清瞪着主屋忍不住嘀咕
“你要是想落得葉蘇同一樣的下場,你就跟着一起作。”葉禾衣冷笑着說。
“我只是說了一句,我怎麼就作呢?”葉冰清不滿地嘀咕。
“葉子衿給葉蘭澤玉鐲,你看着眼饞可以。不過你千萬別掛在臉上,想要葉子衿和你親近,你就得收斂你的態度。”葉禾衣教訓她。
“姐,你還是我親姐嗎?我們討好葉子衿又有什麼用,她根本是非不分。她在葉蘭澤那樣的蠢貨手中不知道吃過多少虧,可是你看看,她現在對葉蘭澤可比對我們要好得多了。”葉冰清不服。
“就因爲我是你親姐,我纔會提醒你幾句。”葉禾衣不緊不慢地開口,“你認爲葉子衿傻?你在她的眼中更傻。換一句再說,即便葉子衿再傻,但她有本事賺到銀子,你想要得到好處,那就必須對她低頭。傅氏和大伯母倒是能作,你瞧瞧她們最後落到了什麼好處?”
“你姐說得對。”秦氏笑呵呵地說,她故意露出手腕上的銀鐲,“說幾句好話又不會掉肉,要是你說了惡言,也不會掉肉,卻會失去銀子,你自己選。”
“祖父祖母的眼中只有葉蘭澤,他們手裡的銀子最後還不都是葉蘭澤的。所以大房纔沒有爭銀子,二房一走,最虧的就是我們三房了。你再犯糊塗的話,吃虧還不是我們自己。”葉禾衣說完,低着頭認真吃飯。
其實她也發愁,自從葉子衿進京以後,費公子就沒有了影子。想到風情俊朗的費玉林,葉禾衣的臉上上飄過了幾朵紅雲。
葉冰清氣不過葉子衿鹹魚翻身,不過她仔細一想,也覺得葉禾衣和秦氏說得對。風水輪流轉,不管她心裡是否樂意,以後要想從葉子衿身上得到好處,也只能好好去巴結葉子衿了。
只要一想到三房以後要依附二房,再香的飯菜到嘴裡她也嘗不出好滋味了。
苦悶的葉蘇同獨自一個人走出了老宅子,村裡人大多都在葉子衿作坊裡做事,他們中午回家需要做飯、照料家中孩子和牲口,因此每一家都覺得時間不夠用。
這樣的情景之下,自然沒有什麼閒人在村裡亂走動了。往昔熱鬧的村口,此刻也沒有半個閒人在。
葉蘇同不知道該往哪裡走,他乾脆低着頭順着路往前走。
“趕緊過去,作坊裡的事情忙不過來,別耽擱了。”路過村長家的門口,葉蘇朋、葉蘇明、葉蘇友兄弟三個正被村長催促。
“爹,你那邊不急,可以在家裡休息一會兒。”葉蘇明心疼自家老爹,忍不住提醒他。
“休息啥?第四批、第五批的訂單全都到了。再過幾日,費家的訂單也要來了,我忙得頭都大了。”村長的語氣帶着自豪和炫耀的意思,“你們幾個也甭閒着,好好練武習字呀,以後呀你們好好幹,過得都是好日子了。”
“是,爺爺。”葉文清、葉文波笑嘻嘻地答應一聲。
“喲,蘇明哥,你們也吃完了。是不是要到作坊那邊去,一起?”有人過來。
葉蘇同怕被人發現,一個閃身躲在了牆角處。
“你們捉了那些硬殼的傢伙送給東家幹什麼?”有人過來打聽。
“子衿回來的路上,一直唸叨着那些玩意。你們也知道她的廚藝好,啥東西到了她的手中也能變成美食,我回來就抽空下了籠子給她捉了一些。”葉蘇明也沒有隱瞞。
“子衿愛吃那些玩意,行,我們知道了,我們抽空也給她找些過去。”
“對對,下工就給她找去。”
“這兩天恐怕不行,訂單下了一波又一波,顧管事正琢磨着要不要晚上加班。”
“加班也好,子衿說了,超出的時辰全都另算加班費。”
……
等到所有上工的人結伴遠去以後,葉蘇同這才從拐角處走出來。
他心裡有點兒難受,還有點兒記恨二房。他做錯了什麼?上一次的事情,雖然說是岳家做得不地道,但算起來,大家都是親戚,二房就算不看僧面,也應該看佛面。看他們大房的面子,不要將事情鬧大了纔對。
葉子衿真夠心狠的,居然狠狠地懲罰了岳家,還將他趕出來。
哼,真的以爲他葉蘇同離開他們二房,就活不下去嗎?葉蘇同越想心裡越不是滋味。
與此同時,老黑一家心裡也不舒坦。
眼看着村裡人全都陸陸續續進了葉子衿作坊或者地裡去做事,就連原本向着他們家的二族老和三族老也開始倒戈了。隨着兩位近枝的宗親都不願意搭理他們,老黑子一家也將葉子衿給怨恨上了。
“娘,今天咋還不吃肉呢?”中秋前幾天,嶽蓉正式嫁給了黑虎。
黑虎二十多歲,長得也不咋地,加上賴氏和老黑子的名聲不太好,他一直打着光棍,周圍也沒有女人看上他們。
對嶽蓉這個從半路上殺出來的胖媳婦,黑虎雖然一開始看不上她。但小兩口新婚燕爾,加上嶽蓉雖然五官不漂亮,可她也不算難看,更重要的是,嶽蓉還特別喜歡男女那檔子事,晚上的時候,特別願意配合黑虎。
兩個人半斤對八兩,感情居然突飛猛進,短短十來天時間,小兩口就好得像連體嬰兒了。
以前黑虎願意聽賴氏的話,但現在,他更偏向嶽蓉了。
賴氏看嶽蓉卻不順眼,一來是女人天生的同性排斥,婆媳關係算是人際相處的難點,二來,則是因爲賴氏認爲嶽蓉不守婦道,是主動倒貼送上門的兒媳婦,自然也就沒有將她放在眼中。
“吃肉?就知道吃,長得像頭豬,誰知也像豬一樣能吃。你告訴老孃,哪裡的銀子吃肉?”賴氏抓住機會,想好好殺殺嶽蓉的傲氣。
嶽蓉還真有傲氣,她認爲如果不是她運氣不好,怎麼說以後也是少奶奶的命。別的不說,就說她哥嶽冒,年紀輕輕就是一位童生,開春科考的話,聽先生的語氣,嶽冒肯定能中了秀才。
她哥是秀才,她可不就成了官家小姐了。
她這樣尊貴的身份下嫁到賴氏家,嶽蓉認爲,賴氏一家就應該將她當祖宗供着纔對。再說了,她過來,家裡也是陪嫁不少銀子和土地過來的。
這些嫁妝就是她的底氣,賴氏的大呼小叫,讓她很不高興。
“娘,我只是問問罷了,你怎麼能出口傷人呢?”嶽蓉聽賴氏將她和豬放在一起比,心裡十分不痛快。
“傷啥人?我說的是大實話,你說說,自從你進來家門以後,你都做了啥。整天不是琢磨着吃啥,就是躺在屋子裡躲懶,可不就是一頭豬嗎?不對,就算是豬,也沒有你這樣懶的。”賴氏大着嗓門將她狠狠地數落了一頓。
嶽蓉在家裡十分嬌慣,哪裡受得了賴氏如此數落。她冷着臉反擊,“如此說起來,你也不比我好到哪裡去?我剛進門,哪知道家中放了什麼?我躺着,那是因爲腰痛,又不是裝的。”
說到腰痛,她忽然變得理直氣壯起來,還嬌羞地看黑虎一眼。
黑虎臉一紅,扭頭就攔着賴氏,“娘,阿蓉也不是故意躲懶,她是真的不舒服。你有什麼事要吩咐,讓我來做就是了。”
賴氏一見兒子剛成親,就開始向着媳婦,心裡對嶽蓉更加不喜了。她嚎啕大哭起來,“你個沒良心的,真的是應了老輩子說的話了。有了媳婦忘記娘,你這才成親幾天呀。”
黑虎被她吵得頭痛,又轉頭看着嶽蓉,“阿蓉,你幫娘做午飯,我去挑水。”
“知道了,相公。”嶽蓉又嬌羞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扭着身體進了廚房。
嶽蓉在孃家是被當小姐伺候的人,她根本沒有下過廚房。
賴氏見她主動進了廚房,爲了給黑虎一個面子,也終於停止了嚎叫。
嘿嘿,小樣,她還就不信壓不過一個小丫頭片子了,一邊高興,她一邊進了自己屋子。忙了一天,也該輪到她在牀上躺躺了。
不過一會兒,她就笑不出來了。
“救命呀,救命。娘、相公,趕快過來救命呀。”廚房內,嶽蓉看到從竈膛中掉出來的柴火,嚇得哇哇大叫。
她不敢過去滅火,只是轉身跑出了廚房大叫起來。
賴氏聽她叫聲悽慘,生氣地翻身下牀穿上鞋子罵罵咧咧出來,一出門,她就看到了從竈房中冒出的濃煙。
“咋個呢?”賴氏嚇得魂都沒有了。
嶽蓉滿臉黑灰,一邊哭一邊告訴她,“我燒着火,誰知剛站起來準備看看鍋裡的水開了沒有,柴火就從竈膛中掉出來了。”
“火掉出來,你自己就跑出來呢?”賴氏懵了。
嶽蓉哭着點點頭。
賴氏……
顧不上罵嶽蓉,賴氏撈起門邊水缸中的水瓢,衝着進了廚房裡。
“天殺的呀,你這個喪門星。”還算好,由於嶽蓉和賴氏都很懶,竈房中並沒有太多的柴火,所以掉出的火剛剛有些燒開,賴氏一瓢水就澆下來了。
竄起的大火頓時小了一些,“取水過來,趕緊取水。”
“咋的了?”黑虎挑着一擔水剛回來,就看到自家竈房裡濃煙滾滾,嶽蓉正站在院子裡哭個不停。
接着,他就聽到自家老孃在竈房中大呼小叫的聲音。
他不敢耽擱,趕緊挑着擔子衝進了濃煙中。
“相公,你別進去。”嶽蓉哭哭啼啼在外面跳着腳嚷嚷,並不想黑虎進去,她可不想剛成了親,就變成小寡婦。
黑虎送去的一擔水是及時雨,一擔水下去,冒出的火星也徹底熄滅了。
“咳咳咳。”一聲黑灰的賴氏和黑虎一出來,就直接坐在地上起不來了。
“相公,你沒事吧?”嶽蓉掏出一塊帕子走過去,仔細地爲黑虎擦去臉上的黑灰。
賴氏在一旁喘着粗氣,看到嶽蓉做作的模樣,氣得從地上翻身爬起來,衝過去就揪住了嶽蓉的頭髮,對着她胖臉就是幾個耳光,“喪門星,我們是造了孽,才讓你這樣的女人賴上了呀。”
“痛,放開我。”嶽蓉從沒有吃過如此大虧,她倒是不甘心白白捱打,也想反手打過去,可惜,她的頭髮被賴氏抓住了,她根本無計可施。沒辦法之下,她只能大聲哭喊,向黑虎求救,“相公救我,娘她發瘋了。”
黑虎並不清楚事情的經過,他見賴氏衝着嶽蓉發瘋,趕緊過去攔住賴氏,掰開賴氏的手,將嶽蓉給救下了。“娘,你咋將火氣全都發在了她的身上?”
“不活了,我不活了呀。”賴氏見一向聽話的兒子居然反對自己,心裡痛得不能言語,一怒之下,她直接躺在地上打起了滾。
“我們到底造了什麼孽,才讓這樣的女人賴上了?成天啥事不幹不說,就知道吃。讓她做個飯,她居然就想報復我們,要燒了我們的竈房。”賴氏在地上邊打滾邊哭訴,“村裡現在誰不笑話我們,說我們是撿了老葉家地破鞋回來?”
黑虎聽了,臉色頓時黑了。
“娘,咋地呢?”沒等黑虎說話,從外面回來的黑妞和黑豹就衝到了賴氏身邊。
“娘活不下去了,不能活了。你看看你們的大哥,剛娶了喪門星迴來,就忘記了我是他的娘呀。”賴氏看到一雙兒女和老頭子全都回來,頓時底氣足了。
嶽蓉有些發憷,她很清楚。當初她對葉蘇離那點兒小心思,已經成了黑虎的心中刺。當然成了親以後,嶽蓉也知道老黑家幾個孩子到底有多難纏。
此時,黑妞和黑豹發黑的臉色,兇狠的目光,讓她感覺到心驚膽戰。
不行,她也得找同盟軍才行。想到這兒,嶽蓉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老天呀,還要不要讓人活了呀。外人誣陷我,看不得我好倒也罷了,誰家見過婆婆往新媳婦身上潑髒水的?”
“真是可笑,當初做了,反倒是不讓人說了。就算娘願意維護你,你也得有那個臉才行呀。”黑妞居高臨下看着嶽蓉。
“相公,如若我對你有三心二意之心,願意遭受天打雷劈。算了,既然你們一家容不得我,你還是讓我走吧。今個,我將話擱在這兒了,不管當初我和相公如何相識,可我自問心無愧。我乾不乾淨,難道相公不知道嗎?你們現在這麼多人欺負我一個,誣陷我,你們這是想活生生將我往死裡逼呀。”嶽蓉也是悍婦,哪容易被人如此欺負,“既然你們容不得我,那好,我和相公分開單獨過,不和你們扯上關係,總行了吧?”
“呸,就知道你是個狐狸精,不安好心,我和相公還在了,你剛成了親,就想鬧分家,你這是大不孝。”賴氏一聽她要分家,立刻來了精神,直接從地上蹦躂起來了。
“不分家也行,那我就和相公和離。”嶽蓉說到和離,一雙水汪汪的小眼睛只盯着黑虎看,滿眼都是不捨和心痛。
黑虎眼中則露出震驚的神色,不行,他剛嚐到成親的美好滋味,他纔不要和離了。
“看吧,一聽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想和離,美得你,要滾,你自己直接滾回孃家去,”賴氏指着嶽蓉的鼻子叫罵,“兒子,這種沒良心的狐狸精,咱家供不起。你乾脆休了她得了。”
嶽蓉聽了冷笑不已,到底誰是那個沒良心的。賴氏故意找她的茬,卻不讓她和離,還想讓黑虎休了她,分明就是想霸佔她手裡的嫁妝。
她的嫁妝可不少,田地、銀子樣樣都不缺。
不過老妖婆想要她的東西,呵呵,美得。
“相公,你給個話,今日是要和離還是要分家,我都聽你的。既然嫁給相公,我自然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絕不會給相公半點兒難爲。不過,相公要是無情無義,直接要休了我,那我們只好到公堂上見了,我倒是要看看,誰能搶了我的嫁妝去。這些嫁妝可都是我哥爲我準備的。我哥是童生,聽學堂中的夫子說了,他今年下場,可是穩妥妥的秀才。所以,論起對南靖國的律法的瞭解,我哥也是知道一些,絕對不會讓人蒙了我。”嶽蓉冷笑看着賴氏,乾脆將話挑明瞭說。
“不過是個童生……”賴氏還嘴硬。
“就算是個童生,也不是人人能做的。”嶽蓉嘴皮子相當利索。
賴氏……
“我今個明着告訴你們,我手中的嫁妝是我和相公的私產,誰也甭想動。”嶽蓉態度十分強硬,“南靖國有律法,凡是出嫁的女子隨身之陪嫁,都屬於該女子個人所有。所以,你們想霸佔我的嫁妝,呵呵,只怕不能得償所願了。葉家莊名頭大,但我們岳家也是大家族,你們要是敢欺負我,我哥和族人也不好惹。”
黑虎聽到她提到嫁妝,又口口聲聲維護他,心裡的一杆秤自然傾斜到了嶽蓉一邊去了。他又不是傻子,看不到弟弟妹妹和自家老孃眼中的貪婪。
想到剛成親,嶽蓉就已經暗地裡爲他準備的棉衣和襖子,黑虎當機立斷,“娘,陳年爛芝麻的事情,你還提什麼。阿蓉是個好姑娘,也是個好媳婦,你這樣瞎嚷嚷,還怎麼讓我出去見人。”
“大哥,你還埋怨上了娘。你倒是出去聽聽,聽聽村裡人是如何議論這個騷貨的。”黑妞瞪了他一眼反擊。
“相公,我不活了,你別攔着,讓我回孃家得了。這日子沒法過了,哪家小姑子和婆婆如此作踐人的。”嶽蓉見黑虎臉色變得黑沉下來,心裡一驚,立刻開始哭着叫冤起來了。“相公,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呀,你放心,就算和離了,我也會爲你守身如玉,大不了我到庵中帶髮修行去。”
這一句算是徹底打動了黑虎,他上去直接踹了黑妞一腳。
黑妞頓時跌倒在地上,她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盯着黑虎看,“大哥你……”
“別叫我大哥,我沒有你這樣的妹妹。常言說,長嫂如母,你又是如何對待你大嫂,你分明就沒有將我這個大哥看在眼中。”黑虎一臉的殺氣騰騰。
黑妞知道他什麼德行,犟脾氣一上來,九頭牛就擋不住了,她是個女孩子,哪裡敢直接和黑虎槓上。不過,黑妞吃了這麼大的虧,也不好忍着,她也跟着賴氏一樣,放聲大哭起來。
“你居然打你妹妹?孽子,孽子呀。”賴氏心疼黑妞,又在地上翻滾起來。
“爹、娘,孩子不孝。要是你們真的容不下我娘子,你們就將我們夫妻分出去過得了。”黑虎噗通跪在了大老黑麪前。
大老黑頭上青筋暴起,他不是沒聽到外面的人是如何議論他們一家的。撿破鞋的話,他也沒少聽。不過大老黑比起賴氏要更有腦子一些,別看他不聲不響,什麼事情都將賴氏抵到前頭去,其實他心裡明鏡似的。
嶽蓉雖然名聲不怎麼樣,但岳家也算是小有家底,何況,岳家還有嶽冒在,以後萬一嶽冒考取了秀才,再中了舉人,那麼對於他們一家來說,就完全是高攀了岳家。最最重要的是,嶽蓉手裡有嫁妝,那麼豐厚的嫁妝,怎麼也不能從他們手中丟掉纔對。
“好了,一個個鬧成了什麼樣?虎子,她們娘們幾個胡鬧幾句,你一個大老爺們跟着摻和什麼。老婆子,不是我說你,這麼大年紀了,小輩們不懂規矩,你也不知道嗎?看看都什麼時辰,這會兒還不去做飯,是不是想存心餓死我們?”大老黑誰也沒有偏向,一人給了一巴掌。
黑虎發愣,老爹什麼意思?
賴氏也一愣,不過當她看到大老黑陰沉的臉色以後,嚇得立刻爬起來,哭哭啼啼進了竈房。“這麼亂,還怎麼做飯?”
“這麼大丫頭,還跟着胡鬧,趕緊去幫你做飯去。”大老黑又瞪了一眼地上的黑妞。
黑妞也怕自家老爹,大老黑一發話,她也就認慫了。
嶽蓉見狀,心中總算是滿意了,不過她不想做飯,就捂着臉衝進了屋中。
自始至終,黑豹都沒有說話,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眼中露出的兇光。
三天過後,輪到葉子衿過得不舒心了。
“也不知道是哪個挨千刀的這樣敗壞子衿的名聲,要是讓我知道了,我非剝了她的皮不可。”馬氏坐在屋子裡捂着胸口罵人。
葉子楣兄妹幾個臉上也露出了氣憤不平的神色。最近幾天,從鎮子上到附近的各村,不知爲什麼全都流傳出對葉子衿名節不算好的傳言來。
說什麼葉子衿在京城裡不檢點,居然和採花大盜勾結上。
當然這個採花大盜非玉海棠莫屬了,甚至還有人傳言,葉子衿就是看上了玉海棠那張小白臉,纔不顧臉面,將人帶回來。
還有人有鼻子有眼地說,玉海棠在京城裡專門勾引大戶人家的小姐,本來玉海棠根本沒有看上葉子衿,因爲葉子衿長得達不到玉海棠採花的標準,但葉子衿愣是憑藉高超的狐媚手段,並且以家中萬金許諾,纔將玉海棠勾引到手了。
最過分的是,還有人說葉子衿和玉海棠狼狽爲奸,葉子衿已經暗結珠胎了。葉子衿爲了穩住玉海棠,還特許他到周邊找良家女子一度春宵……
傳言過了好幾天才傳到了葉家人的耳朵裡。馬氏氣得當場差點兒背過氣去,葉蘇離幾個也鬧着要找造謠的人去拼命。
如果不是葉子衿攔着,估計一家人早就找人打架去了。
“悠悠衆口,你們哪能堵得住?”葉子衿對這件事倒是保持十分理智的態度,“嘴長在別人的身上,咱們又不能將每個人的嘴巴堵上。”
“你這孩子,咋一點兒也不放在心上了。要是流言傳到王爺耳朵裡,可怎麼是好?”馬氏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流,“再說,這種話傳來傳去,一個不信兩個不信,三個還能不信嗎?對你的名節有多大的影響?”
“沒關係,王爺要是不信的話,無論外面傳得如何骯髒,對我也沒有半點兒影響。如果王爺相信外面的傳言,能解除親事,說不定還是好事了。”葉子衿笑眯眯地回答。
搖光等幾個丫頭聽了,暗暗苦笑,都爲容峘鞠了一把同情淚。敢情,葉子衿這邊對容峘還真的不夠上心呀。
“妹妹。”葉蘇離不贊同地看了她一眼。
“照着我說,就該將那個採花賊給打出去纔對。”葉子楣咬牙切齒地說。
“對,我這就去。”葉蘇涼更是說風就是雨。
“等等。”葉子衿攔住他們,“打出去多不划算,玉海棠那個混蛋從青州開始就吃我的,喝我的,他到家裡來可是打工抵債的。就這麼便宜放他走,我還不虧死了。”
“也不知道你這丫頭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想的咋就不和大家一樣呢?”馬氏被她氣得要發瘋。
“反正不將工錢抵上,他就甭想離開葉家村。否則的話,就算他敢跑,我也會讓老頭將他給抓回來。對了,搖光你們幾個眼睛也放亮了一些,別讓他逮住機會跑了。”葉子衿認真地叮囑要搖光幾個。
“是,小姐。”玉衡笑着答應一聲。
“夫人、老爺、幾位公子,你們不用擔憂,王爺絕對不會相信外面那些流言。奴婢們隨着小姐過來的時候,王爺就特意囑咐過奴婢,遇上事情,奴婢傳遞過消息過去,王爺就會派人解決。”如冰爲了安撫馬氏,認真解釋。
“停,不許你們給容峘傳遞消息。”葉子衿不高興地阻攔,“麻煩是玉海棠那傢伙惹出來的,所以就必須讓他自己解決。”
“還讓他出面,這不是越描越黑嗎?外面的人還不知道如何議論呢?他要是再站出去,正好讓人抓住了把柄了。”葉子楣氣呼呼地說。
“子楣說得對,我贊成將人趕出去。”葉蘇涼也不高興留下玉滿堂。
“人是我帶回來,他欠的銀子也是我的,你們說了全都不算。”葉子衿笑呵呵地說。
馬氏氣結,這丫頭,脾氣咋就這麼犟了。
“去,將玉海棠找來。”葉子衿不想和家人理論,直接吩咐搖光過去找人。
玉海棠此刻很鬱悶,十分鬱悶。他招誰惹誰呢?他一沒有撩小姑娘,二沒有偷看小媳婦洗澡,他名聲怎麼就一下子變臭呢?說他對葉子衿圖謀不軌,是,一開始他是不服氣想和葉子衿好好培養一下感情。但自從知道葉子衿和越清王的關係後,別說圖謀不軌了,就是站在葉子衿身邊,他的眼神都不敢亂瞄一個。
珍愛生命,遠離葉子衿,這已經成了他座右銘了。他這些天容易嗎?
“你小子放老實一些。”老頭不嫌事大,一個勁警告他,這句話從早上到中午,玉海棠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我怎麼不老實呢?”憤怒之下,玉海棠反問他。
“呵呵。”老頭不解釋,只送了兩個字給他。
玉海棠……
“玉海棠,我家小姐讓你過去一趟。”就在這時,搖光冷着臉出現他的面前。
作坊裡的人聽了,都忍不住伸頭看過去,心裡紛紛猜測,葉子衿找玉海棠是不是要將玉海棠趕出村子去。
再這樣讓流言滿天飛的話,他們葉家村的名聲都會受到很大的影響,村裡的姑娘更是在衆人面前難以擡起頭來。
“我不去。”玉海棠直覺葉子衿找他不會有好事。
“這可由不得你。”搖光冷笑。
玉海棠用眼睛斜睨看着搖光,他就不去怎麼呢?他還不信了,他不願意過去,該死的小丫頭還能逼着他過去。
“不去是吧?”搖光冷笑,“行,那就等在這兒吧。”
說完,搖光掉頭就走。
這是什麼情況?警惕萬分的玉海棠已經做好打鬥的準備,他萬萬沒有想到搖光對他會來這麼一手。
“等等,我隨你一起過去。”察覺到不對勁以後,玉海棠屁顛顛跟在了搖光後面。
搖光嘴角微微勾起,腳下的步子連個停頓都沒有,玉海棠一見,不由自主也加快了腳步跟上了。
“你說子衿留這麼一號人在村子裡幹什麼?”
“她留下人,這不是給村子裡添亂嗎?”
等人走遠了以後,作坊裡有人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村外的人是看不得咱們村好,所以他們才故意胡說八道。你們咋也跟着胡說?”葉蘇明板着臉教訓大家。
“就是,我們是和玉公子一路上一起的,他這個人就是嘴巴油了一些,爲人並不是外面亂傳的一樣。你們可不能被外面的人給挑唆了。”木頭也站出來解釋。
“我們只是多問了兩句,也沒有別的意思。”
“是呀,這不是怕耽擱了家裡的姑娘嗎?”
說話的人滿臉通紅,神情頓時變得訕訕的。
老頭聽了,嘴角不禁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