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索少人的壽春北道,胡車兒統領着十餘名武威營近衛,護衛着張繡和賈詡乘坐的馬車回府邸。
佔據壽春城北區相當一大部分面積的是袁術興建的壽春宮。而壽春宮旁邊則是原先袁術時期達官貴人和世家大族的居住區,相當於洛陽長安的皇城一般存在。
但是張繡當政以後,居住在此地的世家大族因爲計劃經濟,被至少誅殺或流放了一半。而接受他們遺產的其他世族因爲饑荒,也都暫時沒有能力消化掉這些宅院。
故現在很多北區的大宅院因爲好幾個月沒人打理的緣故,雜草叢生,蛛網橫布,很是荒涼。
與張繡馬車反方向駛來一輛馬車,周圍也跟着十餘名甲士,在一名黑臉大漢統領下直接朝着張繡馬車而來。
兩股人馬不約而同地停下,胡車兒和那黑臉大漢下馬擊掌打了一個招呼。兩人身後各自統領的十餘名近衛也都下馬執刀四周警衛。
黑臉漢子護衛的馬車車簾被拉開,一個五六歲的男孩跳了下來。懷裡不知道還抱着一團什麼東西,就直接跑向張繡的馬車。
緊隨其後的是一個妙齡小姐,下了馬車後又從上面抱下另一個女孩。
“爹!”那男孩一邊跑一邊叫喊着。
張繡自然聽得出來這是自己便宜兒子張泉的聲音,當下也是打開了馬車車簾。
只是就在他身體前傾,打開馬車前車簾的那一刻,一枝利箭從馬車左側窗簾穿進來,飛過了自己剛纔坐的地方,釘在馬車車廂內右側!
好在賈詡賈大夫方纔靠在車廂後面和自己交談,所幸毫髮無傷。
張泉的叫聲剛纔掩過了利箭破空聲,加上箭矢釘在了車廂內,胡車兒等人都沒有發覺。但是很快他們便有所反應了,因爲第二支暗箭已經射出,目標正是正在奔跑的張泉。
朝着自己爹地奔跑的張泉哪裡知道死神之箭正在射向自己,他一張小臉洋溢着見到父親的喜悅和幸福。
“狗屎!”
千鈞一髮之際,坐在車廂最裡面的賈詡忽然嘴裡蹦出來這兩個字!
小張泉聽到這話明顯愣了一下,同時腳下步子稍微頓了一下。接着,奇蹟發生了,那支本該射中的利箭,卻是擦着張泉的小臉而過,最後打在石板路上,發出叮噹一聲。
下一刻,張繡已經化作一道風影,蹬馬車車沿一下,落地滾到張泉身邊抱起了他。
胡車兒和黑臉漢子以及諸位隨從也都反應過來了,紛紛圍聚在張繡身邊。
張繡已經抱着張泉跑到了對面馬車前。一把將張泉扔馬車車下,另一手抱過那女子,連帶女兒張若護在中間。
道路兩旁房檐上響起瓦片破碎聲,接這一道人影在衆人眼前閃過。
又是一箭從那人影處射出,直奔張繡。此刻的張繡卻是不再有大動作,只是抱着那女子和張若,隨意地一偏身子,那一箭便射了個空。
黑影見三箭未中,便不再拉弓,直接反方向就要走。黑臉漢子是周倉,他那暴脾氣哪能受得了這挑釁,就要去追,卻不料張繡冷冷說道:“別追,調虎離山而已!”
張繡說這話的時候看着那即將消失的黑影,特別是最後‘調虎離山’四個字,幾乎是對那人喊出來的。
那人也彷彿聽到了這句話,突然停下腳步,不再逃了。
不等那人有下一步動作,一聲喊殺聲,道路四周已經跳出了三十餘名黑衣人,個個手執刀劍朝着張繡一衆殺來。
那人轉過身彷彿猶豫停頓了一下,最後扔掉了弓箭,也抽出了佩劍,向前便揮出。
隨着他這一揮劍,四周房舍也跳出了二十餘名黑衣人,朝着張繡一衆撲殺過來。
“讓馬飛一會兒!”張繡懷抱那女子和女兒張若不鬆手,下令道。
胡車兒獰笑一聲,從一名武威營近衛手裡拿過一柄刀,劈開了馬車套繩。然後牽着馬面向一個方向殺來的黑衣人,走到馬屁股後面,突然就是把刀尖刺進馬屁股一寸深。
馬兒吃痛,撒開四蹄就朝前面嘶鳴着奔馳,迎面而來的黑衣人們那裡料想過會出現這種狀況。有的側地翻滾去躲,有的往路邊跳,還有的去用刀砍馬。
不管反應如何,從北路而來的二十多名黑衣人的衝鋒陣形瞬間就是大亂。至少六七個黑衣人被驚慌的馬衝撞或踩踏致殘。
守衛這面的八九名武威營近衛趁勢殺上去,照面就砍翻六七名黑衣人。
南路的一個武威營近衛也是和胡車兒一樣的動作,解散另一個馬車的馬兒,衝散敵人隊形,然後就衝上去七八人砍殺。
比較麻煩的就是從路兩邊房舍跳出的二十多人了,好在剩下的十來名侍衛有胡車兒和周倉統領,根本對張繡造不成威脅。
房檐上先前射箭的黑衣人本來是想跳下來參與白刃戰的,只是張繡放兩匹馬直接衝散己方數十人的動作瞬間使他一驚,在房檐上多停頓了一下。
再接着,看見自己精心訓練的劍客刀客並不能戰勝張繡身邊的三十武威營近衛,加上對方兩個猛將周倉胡車兒大展神威,這人極爲不甘地用右手捶了一下房檐,最後還是吹了一聲哨子,發出了撤退的號令。
但是聽從他的號令撤退的只有一半人,另一半人卻好似殺紅了眼睛,半步都不肯撤退。
這黑衣人看了不肯走的這部分人,似乎微嘆了一口氣。還是帶着撤下來的十餘人在茫茫月色的掩護下翻越宅牆逃掉了。
戰鬥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爲胡車兒和周倉兩個人就解決了半數敵人,三十名武威營近衛幾乎無人傷亡,也是乾脆利落地解決了其他的刺客。
直到給最後一個倒地的刺客補上一刀,張繡才鬆開了抱着女子和女兒的左手,但還是用右手捂着小張若的眼睛。
帶兩個孩子來的那女子此刻也是被驚嚇地臉色蒼白,花容失色。但張繡還是認出了這是那天晚上的侍女打扮的袁瀾。
道路不遠處已經可以看到有騎兵疾馳過來。另一側也有數十名拿着兵器的世家大族的家丁護院模樣的人趕來救援。
袁瀾一副欲嘔的難受樣子,但還是儘量忍住。把張若抱在懷裡,用自己的手替張繡來捂住張若的眼睛。
張繡騰開了手,對袁瀾投之一個感謝的眼神,這纔去拉馬車下面的張泉。
張泉表情有些木納,但還沒被嚇傻。畢竟一路跟隨張繡從關中走來,見過不少陣仗的。
統領正規騎兵的是一名校尉,帶來了三百騎兵。張繡一衆人現在是絕對安全了。
另一邊聞聲趕來的數十名世家大族的家丁護院在一名中年男子率領下朝着張繡做了一拜。
那中年男子自稱這附近的劉府管家,聽到異常的聲音,又從高樓看見打殺,便急忙聚集家丁護院出來格殺賊人,保鄰里安定。
另外他們來的路上還抓到一名形跡可疑的黑衣男子,特來交給官兵!
張繡讓他們帶抓到的黑衣人上來,那中年男子便招手喚過後面幾名彪悍護院,押上來一名衣服血跡斑斑的黑衣人,打扮和方纔的刺客無異。
張繡走到那黑衣人面前打量了一下,轉頭問那中年男子:“你們怎麼抓到的?”
中年男子走到張繡身旁,恭敬答道:“是這樣的,我們剛纔趕到前面路口之前,就看見了有十幾個黑衣人在路口分作兩三人一撥散掉。等我們到了路口,正撞見這個腿上有傷的。於是我們就抓了他。”
張繡點了點頭,背過身走向袁瀾的方向,疲倦地說道:“不錯,做得很好。這個人我會好好審審的,你們想要什麼賞賜?”
那中年男子臉上浮現出笑容,雙手攏在一起,跟在張繡背後,說道:“我們,嘿嘿,想要……”
不等他再說出一個字,張繡突然朝前出手,從袁瀾頭上取出青銅質髮簪,轉身便飛擲向中年男子咽喉!
古典優雅的髮簪此刻卻像一枚奪命的符咒,死死盯在中年男子的喉結處。
咣噹!
一柄泛着藍色幽光的匕首從中年男子攏在一起的衣袖裡滑落,掉在石板地面。
鮮豔的血從中年男子的喉嚨噴射而出,但沒有一滴沾落在張泉和張若身上,因爲袁瀾和張繡第一時間護住了兩個孩子。
儘管袁瀾已經吐了出來。
中年男子身後的所謂家丁護院呆住了,當他們反應過來時胡車兒和周倉以及武威營近衛也反應了過來。
又是一場混戰,張繡一方三百騎兵也下馬參戰,所以張繡沒有再關注戰場,只是看向那中年男子一張寫滿不甘的臉,以及他那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而有些青紫的右手手背。
他的嘴還在動,似乎想把最後幾個字說出來。
儘管喉嚨已經被刺穿,但那嘴型以及咕嚕嚕的低聲似乎在告訴張繡:“我們,想要,你的命!”
張泉懷裡此刻還抱着那團東西,張繡輕輕把它拉出來,是自己禦寒用的毛皮大氅。
但是自己此刻已經感覺不到寒冷了,不管是身體上還是心靈上。
將毛皮大氅蓋在袁瀾和兩個孩子身上,輕撫好袁瀾散開迎風飄拂的頭髮。張繡擁着這三人步行回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