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水到渠成

呼出的冷氣溼漉漉,起先在屋裡還不覺得冷,如今跑在路上越發的覺得涼了。身上的汗一落,後背透心的發寒。

錦華被高文軒拉扯着跑,全身冷的發顫,高文軒感覺到了她身子的異樣,猶豫之下,停了步子,手指剛觸到她的額頭,一下便被燙的縮回了手,他皺着眉,很是擔憂的自語:“怎麼這麼燙?”

錦華聽見他咕囔衝他擺了擺手,她此時只是感覺冷得厲害,並沒有其他異樣,遂而認爲自己還可以撐一撐:“沒事的,我們先走,等到了租界再說。”

高文軒臉頰在她額頭上貼了一會兒,不由分說的將她打橫抱起:“你先睡一會兒,等到了地方我叫你。”

錦華從他身上嗅到濃重的血腥味,有些遲疑,但還是將臉貼在了他的胸膛上,因他抱的極穩當,很快的,便昏昏然了。

不知道昏了多久,醒來時便不見高文軒了,錦華看着慘白的四壁,看着桌上的花束,看着手旁的吊瓶,曉得自己是在醫院。

昨夜的一切令她非常的疲憊,睜眼四處打量一番後,她便沒了氣力,又沉沉的閉上了眼,一頭扎進了被子裡。

醫院消毒水的味道非常濃重,因爲日軍攻打北區和東區的緣故,醫院裡除了病患外,更多的是在戰亂中死裡逃生的居民。聽着死噩一般的哀嚎,高文軒感覺到傷口越發的疼痛,他白着臉像是刺蝟一般縮在醫院內的坐椅上,靜待着護士的到來。

他已向老三去了消息,因爲準備去香港,公共租界裡的生意便收了大半,此次變故實屬意料之外,故而並未確定落腳地。他的心有所動搖,去香港的事,已經不能確定了,所以這些仍要與老三商量。

老三趕到醫院的時候,是在下午,他身邊跟着裴小鳳,兩人都滿是驚慌失措的衝進了病房。

錦華已然清醒,正把玩着牀邊的花葉,漫不經心的思量事宜,現在她最擔心的是小寬,店面可能已經被炸燬,小寬現在也算是斷了聯繫,她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遭遇什麼意外,心裡很是不安。

老三闖進病房,看見病牀上的人,有幾分錯愕。房間裡被白色的布簾子蓋得密密實實,房間裡非常的昏暗,模糊中只看見那張雪白而又憔悴的面容,濃墨一點的眼,臉白,眼黑。黑白分明,有一種奇詭的美。

他忍不住嘆了口氣,心裡有所瞭然,並未客氣,語氣不善的開口問道:“大爺呢?”

錦華自是看見了闖進病房的老三,但她的目光卻是落在了老三身後妖妖嬈嬈的裴小鳳身上,裴小鳳穿了一件橘紅色波點的齊膝旗袍,臉上略施脂粉,眉眼描畫極爲精緻,兩片櫻桃小嘴塗得亮汪汪,眉眼來去間,顧盼生輝,整個是一花蝴蝶。

忍不住皺了皺眉,錦華視線從裴小鳳身上挪到了老三臉上,老三與裴小鳳則是截然不同的對比,他滿臉倦容,兩眼很沒有神采,看上像是一得信兒就趕來的。

見錦華沒有回話,老三聲音裡染了幾分怒氣:“榮小姐!大爺呢?!”

於此同時,裴小鳳在老三話落後直接走到了病牀前,一邊把玩着那頭燙卷的摩登短髮,一邊在她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翹着穿着尼龍襪的肥白大腿,很不客氣的說:“你自己想在這地方尋死,就不要扯着文軒不放手,我不管你是不是做大的,總歸你現在跟文軒沒關係了,高文軒是我的男人,榮小姐要是有些臉皮就不要來勾引我的男人。”

錦華目光淡然的看着裴小鳳,她自小跟着母親遊走在父親的宴會上,自有對付那些鶯鶯燕燕的把戲。

將戴着鴿子蛋的那隻手很隨意的放在了被上,看着鑽石璀璨而又耀眼的暗光,錦華不發一言的笑。

她這一擊,無聲,勝有聲。

裴小鳳的笑容當即有幾分僵硬,目光有些嫉妒的落在了那枚鑽戒上。在她身後,不知何時窗戶被風撞開了,風捲着布簾,一起一落,落在臉上,一明一暗。

錦華看着裴小鳳眼中時而涌現的狠厲,嘲諷似的勾起了一抹笑容,繼續漫不經心的把玩鴿子蛋。

倒是老三,看不下去了,他站在裴小鳳身邊,鋥亮的光頭在光影下,看上去像是寺廟裡的銅羅漢,他自然是護着裴小鳳,又像是有意說與錦華聽的,聲音很高:“裴小姐,我們大爺的心意你也是知道的,不然大爺何必將那座小樓送給你,這難道不是聘禮?一個鑽戒纔多少錢,不過是哄那些無腦女人的把戲罷了。”

錦華面不改色的平視着老三,儘管她此刻已是心浪滔天,一溜一溜的話,差不多鬼使神差的從嘴裡冒了出來:“老三,我的話你可以不信,但大爺的話你總該需要信的,昨天大爺同我商量了婚期...”

話說了一半,錦華對上了那雙灼灼的眼,高文軒立在門外,嘴角微微翹起,他情深意切的凝望着她。

見錦華沒了聲音,老三有幾分得意,他習慣性的把玩着腰間的血玉,嘴巴咧出了一道嘲諷的弧:“榮小姐怎麼不說了,是怕我們大爺聽見嗎?”

他笑,裴小鳳也跟着嘻嘻笑。

布簾無聲的飄動,錦華對着高文軒的目光,突然心上一酸,眼中一酸,她閉了眼,無力的靠在了牀背上:“我累了,你們都出去吧。”

高文軒知道她這話實際上是對自己說的,苦笑了一聲,看着病牀旁嬉笑的兩人,冷聲叫道:“老三,跟我出來。”

老三笑的意猶未盡,只覺得聲音耳熟,過了半刻,突然驚起,扭身看去,對上了高文軒陰沉的臉。

猶豫了半刻,老三還是走出了病房,裴小鳳不甘心的跟在他身後,精緻的眉眼因爲妒忌而變得異常扭曲。

病房外,免不了一場爭吵。

“大爺這是什麼意思,那榮小姐...”

高文軒打斷了老三的話,溫柔的目光自病房位置挪開後變得異常陰冷:“老三,不要忘了規矩。我的事情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還有那個裴小鳳,你儘快處理掉,我知道你打的是什麼算盤。”

老三想要反駁,高文軒不耐煩的皺起了眉:“租界的事情你儘快處理好,香港那邊我可能不會過去了。”

老三這一次徹底被高文軒激怒了,他跟在高文軒身邊這般多年,一直將自己當成是大爺的左膀右臂,可沒想到,他這心裡捧上天的大爺——竟然!爲了一個女人這般寒他的心。

頭一次,老三發了脾氣,他沒有迴應高文軒的話,徑直轉了身,不回頭的朝走廊走去。

高文軒看着老三的背影,低不可聞的嘆了口氣,他看着包紮完好的肩膀,又扭身推開了病房的門。

“裴小鳳跟我沒關係。”看着病牀上的錦華,高文軒走了過去,他還是忍不住的同她解釋,

錦華睜開了眼,目怔怔的看着他,突然笑了:“你壞了老三的心意,這可不好。”

高文軒坐在了她的身邊,言語頗有些耍賴:“錦華,你說的,我都聽見了,老三的事情,你要負責。”

“怎麼負責?”錦華笑着笑着落了淚。

高文軒嘆了口氣,輕輕的將她擁在了懷裡,喃喃:“昨天嚇死嘍,真怕那炸彈就落在了我們身邊,真怕,你死了,我還活着。”

錦華從他懷裡脫出了身,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哪有這樣咒人的,你心裡怎麼這般毒。”

高文軒有些哭笑不得:“我...你分明懂我的意思...”

錦華承認自己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自私的本性從未變過,她做什麼事情很少考慮過其他人,面對感情,她很掙扎,她想爲了自己而活着,不讓自己受絲毫的委屈。這麼些年,她經常在噩夢中驚醒,夢裡是高寬死去的情景,她忍不住想哭,夢到最後,高寬的臉又變成了高文軒的臉,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抓住什麼,她活在追逐中,活在永不停息的熱情裡,但這些支撐她活下去的東西,卻一點點的消亡了。

先是高寬,而後是東皇鍾,在其後是榮家,到最後,高文軒會不會也消失呢?

她不知道,她只有腔子裡的那口氣是屬於自己的,也只有那口氣是最值得相信的,這些年她極力做出人畜無害的模樣,盡力控制着*的獠牙,她感覺到生命太像燃燒着的菸捲,全部的化作了虛渺的煙,什麼都沒有抓住,什麼都從指縫間溜走了。儘管,她拼命的想要將這些東西佔爲己有。

接受高文軒的愛,對她而言,是種挑戰,因爲愛到深處,便不由自主,在愛裡,她不過是膽怯至極的可憐蟲。

“文軒。”錦華正了臉色。

高文軒低頭凝視,目光裡有些許擔憂:“怎麼了,是不舒服嗎?”

錦華搖了搖頭:“沒,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高文軒看着她,突然用手堵住了她的嘴,他用自己慣用的笑容掩飾住了潛藏的狼狽和心酸,笑嘻嘻道:“趕巧我也有話同你說,不過,我要先說。”

錦華深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高文軒目光落在那束花上,聲音微涼:“我不打算去香港了,國家存亡,匹夫有責,現在上海的局勢這麼亂,我留下來出份力也是理所應當。”

錦華不由自主的笑了:“這話從你口中說出,實在是...”

高文軒捉住了她的手,也跟着笑:“怎麼不說完,實在是什麼?”

見她沒有說話,他又繼續道:“我們兩個是頂頂自私的人,不是那些爲了主義,爲了高尚的情操而奉獻自己的人,錦華,你想說的是這個,我都知道,我們兩個人最相似不過,都不是什麼上等人。戰爭來了,人們都四處逃,可逃來逃去,又能逃到什麼地方呢?我留下來,只想要保護你。”

錦華隔着被子看他輪廓分明的眉眼,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白色的布簾自她身後不斷的被風吹起、落下,發出布匹震動的摩擦聲,窗外有鳥雀飛過,嘰嘰喳喳的聲音顯得空間異常靜謐。

數日籠罩着灰霧的天空在這一瞬間放了亮,又變成了外國孩童瞳色的藍,藍汪汪的是大塊頭的藍寶石。

高文軒起身將她身後的布簾打了一個結,這時,午後的陽光從窗外篩進了病房裡,織密如網的金線,自窗外罩在了兩人身上。

錦華看着這樣的好天氣,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高文軒看着她笑,臉上也跟着添了喜色,他痛苦了兩年,思索了兩年,得到的唯一結論,就是,他不能沒有她。

“文軒。”看着合在手掌的那雙白手,高文軒有些驚訝的擡起臉。

她笑眼深深的看着他,那樣的專注,她說:“我們什麼時候辦婚禮呢?”

高文軒幾乎陷入了瘋一般的狂喜之中,他的眼從來沒有這般的明亮,明亮的像是兩輪燃燒的小太陽。

“錦華,錦華,錦華。”他直喊她,像是卡了碟的留聲機。

錦華不知道自己做出的決定究竟是不是正確的選擇,她半生都在做選擇,選擇來選擇去,推動着命運齒輪,又被命運所碾壓而過,看着他,她知道,他是真的高興。

“什麼時候都可以,只是現在上海打着仗,辦婚禮有些委屈你了。”

錦華沒有說話,握住了他的手。將臉靠在了他的胸膛上,她聽見了他的心跳聲,儘管她已經聽了許多年了。他的心臟,在胸腔裡急速的跳動着,因爲歡喜,因爲她。

心情很複雜,複雜交織中又滿是甜蜜,錦華從高文軒身邊坐了起來,磨牙霍霍道:“老三說你送了裴小鳳一座小樓?”

高文軒怔了一怔,笑道:“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錦華看着他緊張的臉,裝着板臉,吩咐道:“要回來。”

高文軒像是小雞啄米一樣點了點頭:“恩,一定要回來。”

錦華終於被他的面部表情逗笑,嗤的笑出了聲,在被他擁住的那一瞬間,她突然的想,她什麼都不在乎了,只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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