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9-01-02 10:44:05字數:3056
陳放壓低了聲音:“爹,北魏人若是不可靠,咱們又當如何?”
“不可靠有不可靠的用途,可靠有可靠的用途。”陳昭一雙眼睛閃着精光:“你知道朱信之最可怕的地方在哪裡?在於這個人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毅力。他若緊緊揪着我們不放,遲早有一天,我們會死在他的手裡。可這種人又有一個最大的弱點。”
“什麼弱點?”陳放不解。
陳昭微微一笑:“他心中的信念,就是他最大的弱點。他太過相信自己,相信世人皆如他所看到的那樣正直。他不虛僞,就以爲所有人都不虛僞,他首尾如一,就相信所有人都不會兩面三刀。”
“這些跟您說的用途又有什麼關係?”陳放還是不明白。
陳昭說:“很簡單。如果北魏人可靠,我們順理成章的除了朱信之。如果北魏人不可靠,殺不了他,我們也可以反過來利用這件事。李希勾結了北魏人,明天承平寺上,我們必須要借北魏人的手殺了他,到了承平寺,朱信之必定會想辦法保住李希的命。我們殺不了他,但製造機會的話,殺了李希並無意外。李希死了,我們藉機將一切嫁禍給旁人,轉移朱信之的注意力,他相信他的判斷,你覺得會發生什麼事情?”
“他會以爲,從前種種,都是旁人嫁禍給我們的。”陳放恍然大悟。
“是啊。”陳放攤開手:“只要這件事辦成了,從前的事情,除了科舉舞弊跟我們陳家脫不了干係,其他的,與我們無關。”
陳放默然。
怕也不能完全做到無關,不管怎麼說,他和陳淵都在是泰安王府找東西被朱信之抓了個正着,這一點是無論如何都甩不開的。
然而,他相信父親的判斷。
父親縱橫朝廷四十餘年,不可能會輸給朱信之這個年僅二十六歲的青年人!
陳放低聲說:“爹,我去安排明天刺殺李希和朱信之的人。”
“讓陳淵來。”陳昭勾起脣角:“你是我的兒子,陳淵是陳珂的兒子,咱們要做好兩手準備,若是東窗事發……”
陳放狡猾的笑了:“兒子明白了。”
他轉身出去,不多時,陳淵跟在陳放的身後進來。
陳昭笑道:“淵兒,你也休息一些時日了,我瞧着你最近的精神頭還好。”
“多謝伯父關心,侄兒修養得還不錯。”陳淵做了個揖:“伯父是否是有什麼事情需要侄兒去辦的,請伯父吩咐!”
識相!
陳昭很滿意,也不跟他客氣:“伯父這裡的確有一件大事,想要交託給你。”
“請伯父吩咐!”陳淵客客氣氣的。
陳昭道:“這件事很重要,關係到咱們陳家往後的路要怎麼走,在年輕一輩的孩子中,你最爲穩重謹慎,我最看重你。放兒做事有頭無尾,他還需跟你學習。你若辦成了這件事,族裡想來不會再對你們一家有意見,我可提拔你到戶部去任職。”
陳淵在這一次科舉考試裡是做了前十進士的,吏部安排職位後,他如今是在鴻臚寺做主事。
主事從六品,要是去了戶部,少說也能混個從四品的官兒噹噹,最重要的是,戶部總是在陛下跟前露臉,飛黃騰達的是遲早的事情!
這樣的好事,如何讓他來做?
陳淵眼眸低垂,心中已是冷笑連連。
然而,表面上,他卻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來:“多謝伯父提攜,侄兒不勝感激,但憑伯父吩咐便是!”
陳昭就將明天的事情說了一遍。
陳淵理了理思緒,心中的冷意越發深了些許。
他明白陳昭的打算。
陳昭捨不得讓自己的兒子去冒險做這件事,便讓他來做。做成了自然是功勞,然而,朱信之是什麼人,那李希又是什麼人,北魏又是什麼人,這些人個個如狼似虎,不是善類,這件事若是失敗,捲入這樣的人羣裡,他陳淵還指望有活路嗎?
陳昭這是要讓他做陳家的擋箭牌呢!
自己的爹剛剛做了那樣的事情,在東陸人心中,陳珂已經等同於賣國賊,這時候自己又刺殺朱信之和李希,一旦失敗,自己也會釘死在賣國賊的柱子上,永生永世都不能翻身。陳昭自然是有法子保住陳家,保證宣慶帝不會遷怒於人,他們毫髮無損。進可攻退可守,當真是做得一手好買賣!
他們二房的命,真是一點都不值錢啊!
陳淵腦中飛快的轉動起來,很快,他有了主意。
他思索了片刻,問道:“伯父,如今我手裡沒人,如何能刺殺李希和朱信之?”
“人,我給你。”陳昭溫和的笑了笑,從懷裡掏出一塊黑木:“這是陳家多年來培養的暗衛,是小孤山死士也屬於其中一支。這是最後一支暗衛,我交調動的權力交給你。淵兒,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是!”陳淵雙手接了過去。
既然是陳家的暗衛,他便不客氣的收了。
至少,沒讓他自己去找人。
陳淵眼珠一轉,他有了辦法。
陳昭又囑咐道:“這批暗衛只聽黑木牌主人的調動,旁人的吩咐是一概不聽的。所以,這件事你可以全權做主,好好做,讓族裡的人看看你的本事!”
“侄兒領命!”陳淵連忙跪下:“侄兒再次多謝伯父提攜!”
陳昭頷首。
對於陳淵的表現,他是越發的滿意了。
陳淵走後,陳昭便道:“放兒,可惜淵兒不是我的親兒子,不然……”他搖搖頭,不好再說什麼,轉而問道:“對了,宋山道長的事情你辦得如何了?”
“都安排妥當了。兒子找了宋山道長特意跟朱信之偶遇,說他有血光之災,朱信之信了後,宋山道長就引誘他猜測是泰安郡主的鬼魂在作祟,朱信之已經答應宋山道長,將裴謝堂的臍帶血偷出來。我親自看着他去泰安王府取的,親眼看着他交給了宋山道長,朱信之深信不疑呢。”陳放很是得意:“爹,你放心,這一次,宋山道長明着是替裴謝堂超度,暗暗的會做法,讓她魂飛魄散。”
“我近來神思不寧,夜裡總夢見裴謝堂。”陳昭冷笑:“活着的時候鬥不過我,死了也別想贏。敢來我夢中糾纏我,我偏要她魂飛魄散。”
陳放道:“爹的心事,就是兒子的事。以後,爹就能安睡了!”
陳昭讚許:“你很懂事孝順。”
一時間,書房裡充滿了默默的父子溫情。
陳淵拿了黑木牌出了書房,眼中已是波光粼粼。他根據陳昭的指示,拿了黑木牌去清點陳家多年培養的暗衛。這一支暗衛有一百人,人數雖然不多,卻個個都是好手。陳淵冷笑,陳昭這一次是舍了孩子來套狼,爲了能將他賣出去,陳昭連這種家底都拿了出來,可見這事兒風險到底有多大!
不過,他陳淵未必就輸了!
陳淵吩咐暗衛:“明天我需要三十人跟我一同去承平寺,要輕功好的,射箭本事好的,有這樣的就自覺的站出來。”
很快他就點了三十人。
陳淵冷笑:“你們以後都聽我的吩咐,若被我發現誰兩面三刀,當着我是一套,轉過身又是一套,別怪我不客氣。我陳淵不是什麼良善的公子哥,從今以後,你們只有我一個主子,陳家任何一個人的話都不作數,明白嗎?”
“家主的話也不聽嗎?”有人低聲問。
陳淵眸如寒霜,他快步走到說話的人跟前,以極快的速度一把抽出這人腰間的佩刀往前一送,那人登時瞪大了眼睛,捂着肚子不甘心的倒了下去。
陳淵擡頭掃過這些暗衛:“還有人有疑惑嗎?”
“是,謹遵主人號令!”這一下,無人再敢說什麼。
所有暗衛都跪了下去,不敢再生出二心。
陳淵見人都聽話了,滿意的點了點頭:“很好,明天的事情,就按照我說的做。”
他將那三十人留下,將明天自己的計劃說了一遍。大家面面相覷,最後,不得不答應下來。
陳家的鉤心鬥角無人知曉,朱信之回到自己的王府,一夜未睡,他還有很多事情要規避處理,忙得沒時間休息。
等天色亮了,孤鶩不免心疼:“王爺,你快睡一會兒吧。”
“宋山道長那邊什麼時候開壇做法?”朱信之擡頭問。
孤鶩道:“說是辰時。”
“好。”朱信之低聲說:“我且看看他打的什麼主意。”
孤鶩嗤笑:“一個老妖道,裝模作樣來王爺跟前賣弄技藝,就想着要王爺上當。王爺聰敏,將計就計,果真就開腔了。屬下怎麼都想不到,這老妖道竟敢算計到泰安郡主身上。王爺,你說,他沒事跟泰安郡主過不去做什麼?”
“不是他要跟泰安郡主過不去。”朱信之剪短的說:“是陳昭做賊心虛。”
“屬下不懂。”孤鶩不解。
朱信之笑道:“我猜,陳珂的事情後,陳昭應該是意識到什麼了。他哪怕沒有想到我的王妃就是泰安郡主本尊,大概也猜到這些事情都是因泰安郡主而起。他素來是個迷信鬼神的人,順理成章想到是泰安郡主屈死的冤魂前來糾纏他,要除掉這鬼魂也是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