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8-11-28 19:54:37字數:3136
孤鶩沒有聽清她的話,卻被她的舉止嚇了一跳:“王妃,你說什麼?”
“沒什麼。”裴謝堂擡頭,笑容燦爛:“已經查到了陳珂,就讓蔡明和告訴陛下,陛下要怎麼處置這個人,自然由陛下來決斷。傳我的吩咐下去,”她微微沉了臉龐:“告訴全府上下,誰若敢因此而擅自出手,就別怪我謝成陰對他不客氣!”
孤鶩氣道:“這些人對咱們王爺這般,我們就任由他欺負不成?”
“要報仇也不能是這樣的。”裴謝堂呵呵一笑:“你是不是傻?等人送到了刑部,你們想怎麼欺負,我可管不着。但是,人只要還在陳家站着,就誰都不許動。”
孤鶩便知道她是說真的。
送還了口供給蔡明和,剩下的事情裴謝堂沒再管。
又過了半天,消息傳來。
宣慶帝批覆,允許刑部抓捕陳珂。
於是,陳家那兩位私闖泰安王府的少爺還沒出來,陳家二老爺就到天牢去跟他們團聚了。三人相見,自然少不了震驚絕望,據說陳淵當場就嚇蒙了。
裴謝堂得到消息後,連連笑了幾聲。
彼時身側只有朱信之一人,她笑了之後,低頭吻了吻朱信之:“你乖乖的睡一覺,我要去刑部走一趟。有些話,我要當着陳珂的面問個明白。”
朱信之自然是不答話的。
裴謝堂放心的離開。
此時已經是深夜,蔡明和忙碌了三天,早就累得不輕,早早就去睡了。韓致竹當值,他們瞅準的就是這個時機。裴謝堂先去了一趟潑墨凌芳,找了高行止後,兩人一同前來天牢,韓致竹已經替他們安排好了一切,陳珂被單獨關押在另一側,不與他的兒子和侄兒一塊兒,方便兩人同陳珂說話,做好了這些,韓致竹乖覺的支開了獄卒,自己替二人守門。
兩人站在牢門前,裴謝堂沒着急動。
她先是擡眼看了看這一間牢房,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真是分水輪流轉,當初我待過的地方,如今輪到陳家人了。”
高行止便也看了看。
確實是曾經關押裴謝堂的牢房,他來過幾次,自然是記得的。
只是,上一次來到這裡的時候,裡面關押的人是裴謝堂,他閉着眼睛,還能看見當初裴謝堂坐在牆角那副萬念俱灰的模樣。
他心疼起來,上前一把握住裴謝堂的手,感受到手心的溫度,心裡才覺得安定一些。
這地方,他真不想再來,想來她也是!
然而,裴謝堂卻掙脫了他,自己上前又細細看了看。
陳珂關押在這裡,一天之間,他從高高在座的御史大人,一躍成爲階下囚,這滋味,若非曾經身居高位的人不會明白。他坐在這裡發呆已有半天,從一開始的咆哮喊冤,到現在的沉默不語,這位大人的心中早就充滿了茫然和絕望,方纔蔡明和簡單的問了一些話,甩出了小孤山的證據和刺殺名錄,他便知道自己一生都完了!
陳家不會救他,他很清楚!
他坐在這裡的時候,心中充滿了後悔,也充滿了滋生的各種怨恨情緒,聽到腳步聲傳來,便擡頭看了一眼來人。
那一眼,充滿了對世道蒼茫的無奈。
裴謝堂拉開牢門,她穿着黑衣,從頭到腳都罩在黑袍裡,陳珂一開始沒認出她來,面露疑惑。
然而,他卻認得裴謝堂身邊的高行止。
他冷笑:“高公子果真是好手段,顛倒黑白的本事一流,自己纔是賊,如今卻反過來攀咬我,佩服,佩服!”
“賊喊捉賊,我以爲陳大人做得更好。”高行止柔和的笑着,並未鋒芒相對。
他說着話,下意識的看向身側的人,今夜,他不是來找陳珂敘舊的,身邊這個人才是。
這一眼,又讓陳珂有點不解。
來人是誰?
裴謝堂低低一笑:“我還以爲,陳大人從高高在上的殿堂落到階下囚的地位,會很不習慣,原來是我多慮。陳大人,你倒是真能隨遇而安,看來,你在陳家做慣了庶子,能吃苦耐勞,了不起了不起!就是不知道,你那位陳家大哥是否會真心感激你?”
“你!”陳珂的出身,素來是他最忌諱的東西。
他生來就是陳家的庶子,生母是姨娘,只因他生母是陳家當家主母的親妹妹,他一出生,爲了能謀得一個好前途,他生母就爲了他自盡,求得陳家主母將他養在膝下,作爲嫡子撫養。
他在外人跟前顯赫,然而,回到陳家,他便是陳昭的一個小跟班而已。
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主母就告訴他,你的存在,是爲了你兄長,否則,我不要你。所以,他學着討好主母,討好兄長,心甘情願爲陳家奉獻了一輩子。他娶的是自己不想娶的女人,生的孩子,也是陳家爲下一代風險的棋子。要不是兄長陳昭的兒子陳明隱不爭氣,他的兒子陳淵也得不到重用,都是切膚之痛,如何能碰?
乍然間被裴謝堂提起,陳珂變了臉。
他上前一步:“你是誰?”
“我?”裴謝堂低笑:“呵,一個討債的而已。”
“你是替高行止報仇的?”陳珂的注意力已經完全從高行止身上轉到了裴謝堂身上,他實在摸不準眼前這個黑袍人的來路。
裴謝堂道:“你們陳家欠下的債,你以爲只有高行止這一筆嗎?”
“不然呢?”陳珂不解。
裴謝堂樂了:“陳大人腦子不好,原來記性也不咋地。有一個人,你們曾害她身敗名裂,讓她含冤而死,你忘記了嗎?”
陳珂一愣,恍若晴天霹靂!
他蹬蹬往後跌退了兩步,擡起眼睛來,驚愕異常的擡手:“你,你是替泰安郡主來討債的!你是誰?不可能的,泰安王府不可能有活口!”
“不是泰安王府的,就不行嗎?”高行止在一旁接口:“天下不平的事情,人人管得!”
陳珂頓時不言語。
片刻後,他才冷笑:“想替泰安郡主討債的人何其多,你算老幾?我陳珂就算再落魄,也輪不到你來指責我!”
“我算老幾?”裴謝堂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她撐着高行止,笑得直不起腰來。
這樣的行爲有點癲狂,陳珂一時間反而被他迷得失了神,看着裴謝堂的目光滿是深思。
沒等他想明白,裴謝堂豁然直起腰來,笑容一收,神色厭棄至極:“我算債主!”
“什麼?”陳珂沒反應過來。
裴謝堂勾脣:“你不是問我,想替泰安郡主討債的人何其多,我算老幾嗎?我告訴你啊,我算債主,真真正正的債主!”
她說着話,緩緩去下了自己的斗篷。
一襲素白長裙,長髮及腰,素白的容顏在夜光中泛着冷意,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她站在那兒,微微一笑,陳珂別覺得一股涼意從背脊迅速的蔓延到全身,剎那間動彈不得。他直勾勾的瞧着面前的容顏,喉嚨像是被一雙有力至極的手扼住,半晌,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戰戰兢兢的移不開目光:“是,是你……這不可能!”
“確實不可能。”裴謝堂露出頰邊淺淡的梨渦:“陳大人,真是好久不見了。”
“王妃。”陳珂擡眸:“你說你是債主,難道……”
他的目光落在高行止身上,又落在遠處守着門的韓致竹身上,他對高行止的瞭解不多,然而全京城又有誰不知道,高行止誰都不服,哪個都看不上眼,他這輩子,只聽一個人的話。
那個人,她是泰安郡主!
他驚慌的後退,後知後覺的想起來,朱信之的這位王妃,廷尉府的三小姐,好像一直都跟高行止保持着這種絕好的關係。
心中驚懼,陳珂的思緒反而更快、更順暢!
他豁然擡頭:“你是泰安郡主假扮的?”
“不是。”裴謝堂見他已經想到了點兒上,不溫不火的搖頭:“我,就是泰安郡主,裴謝堂!”
我,就是泰安郡主裴謝堂!
這話好似一記天雷,重重砸在陳珂的心上,他睜大眼睛,胸中全是不信:“不可能!你不可能是泰安郡主!裴謝堂死了,死在宣角樓上,我當時就在現場,我是監察官員,我親自驗過的屍體,她死後,我也全程參與了下葬,中途絕不可能被人替換了屍體,你撒謊,你絕不可能是裴謝堂,裴謝堂已經死了,死了!”
他拼命的說,像是努力的說服自己。
裴謝堂只是笑。
高行止亦是笑,看着陳珂在裴謝堂跟前被一步步逼到崩潰,他很高興。
他微微側頭:“老謝,他不相信你還活着。”
“擱我,我也不信啊。”裴謝堂輕鬆的說:“畢竟借屍還魂這種事情,誰能信呢?”
陳珂睜大眼睛:“借屍還魂?”
高行止好心好意的解釋:“是啊,就是借屍還魂。她的確死了,不過,老天也覺得她委實死得冤枉,看不過去,讓她在頭七那天回了這錦繡人間。還是人間好啊,花是香的,水是甜的,人是有溫度的,什麼都有,有朋友,有親人,當然,還有仇人。”
仇人!
陳珂瞪大眼睛:“你,你已經知道了?”
“知道什麼?”裴謝堂呵呵一笑:“知道我是你們陳家和孟家聯合陷害至死的,還是知道你們爲了陷害我用了多少人力物力,或者,是知道你們陷害我的原因,是因爲太子殿下不是當今陛下的兒子,而是陳皇后和孟蜇平的野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