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8-10-19 22:49:22字數:3050
高行止跟着也來了興致:“你有頭緒?”
“早就準備好啦。”裴謝堂咀嚼着口中的狗尾巴草,草頭有些青澀的苦,她笑:“你以爲我的鬼養閣是幹嘛的?”
“動手?”高行止挑眉。
裴謝堂點頭:“動手。”
兩人一拍即合,高行止越牆而出,裴謝堂從鞦韆上跳了下來,兩人混若無事的分開。
只是這天夜裡,周家出事了。
周同輝有個心愛的小妾,今年二十四歲,周同輝還活着的時候就很得周同輝的喜歡,周同輝死後,家裡主母憎惡這個小妾,就說要讓小妾陪葬。這小妾嚇得連夜就捲了鋪蓋跑了,四個多月來一直杳無音訊。周家人鋪天蓋地的尋找,說找到了就活活打死,這小妾被追得沒法兒啦,這天晚上,她一個想不開,就去了京兆尹府。
幹嘛?鳴冤!
鳴冤鼓震天響,大半夜的,將京兆尹都嚇了一跳,急匆匆的來開堂,京兆尹的驚堂木還沒拍下去,這小妾就什麼都說了。
然後,另一樁久遠的冤案就此浮出了水面。
泰安郡主爲何總跟周同輝過不去?
原來,這位百姓口中所謂的好官,他不是個東西。這些年來,周同輝仗着自己功勳卓著,是朝廷一等大員,強搶了不少民女做府中妾室。周家的八個姨娘中,有六個都是周同輝搶來的,更別提他沒擡入府中做姨娘的那些姑娘。光是這位小妾知道的,風光無二的周大人在外面養着的外室就有四個,這四個還給他生了六個兒子,更別提那些受了屈辱冤死或是藏起來的女子。
除了強搶民女,周同輝此人還經營了三家地下錢莊,專門放黑錢。借貸十兩銀子,三個月能利滾利還百兩銀子,還不上的,就讓人賣女兒來抵債。周同輝有一個賬本,專門記錄了這些年來地下錢莊賣掉的女人,粗略一算,少說也有上百個。
賣了人家女兒,人家兒子也不放過,宮裡的淨身公公價錢最高,就迫人家兒子入宮,對周同輝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光是這三條,數年來,被周同輝害得家破人亡的家庭不說上千也有上百,罪孽深重啊!
至於跟泰安郡主有怨,那就純屬私仇了,跟泰安郡主半個子兒的關係都沒有,根源是在泰安郡主的父母身上。
周同輝覬覦泰安郡主之母多年,有眼睛的早就看出來了!
對於小妾說的這些,一開始,京兆尹是不相信的。
哪有那麼多巧合?
這泰安郡主的幾樁案子纔剛剛浮出水面,接着就冒出來這麼一出,莫不是有人在給泰安郡主洗白脫罪?
他本着不信的心,連夜傳喚了周家的當家主母和一些家僕。結果,周家主母根本經不起盤問,幾個來回就什麼都招了,跟小妾說的別無二致。
這下,京兆尹坐不住了!
對於他來說,如今牽扯到泰安郡主的都是燙手山芋,得趕緊丟出去,否則一不小心惹禍上身就什麼都忘了。於是,第二天天色剛剛亮,刑部衙門一開,這個案子就遞了上去。蔡明和招了幾個主事一看,卷宗嚴絲合縫什麼問題都沒有,物證也都俱全,認定並無問題後,本着嚴謹又提審了幾個證人,最後將卷宗呈送到宣慶帝跟前時,宣慶帝炸毛了。
“周同輝這個老匹夫,欺矇拐騙,不配爲臣!”
宣慶帝怒氣勃勃的摔了奏章,在正大光明殿中走來走去,心中着實氣氛難掩,不單單是因爲裴謝堂,更不是爲了周同輝欺騙他,而是爲了自己的好兄弟裴擁俊。
對裴謝堂的偏愛,源於跟裴擁俊多年的友誼,這會兒忽然瞧見自己重視的大臣不但覬覦好兄弟的妻子,還對好兄弟的女兒下手,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先前還助長了壞人的囂張氣焰,宣慶帝哪裡熬得住這口氣?
“來人!”宣慶帝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圈,指着正大光明殿外的宮門大聲說:“去,馬上給朕去周家,將周家的牌匾給朕全收了。朕當初賜下去的東西、封號,全部拿回來。讓薄森帶一支禁軍去周家祖墳,給朕將周同輝的屍體拔出來,就在午門處鞭屍示衆。”
鞭屍?
景和公公嚇了一跳,小聲的說:“這可是三百年來從未有過的啊。”
“以前沒有,現在就有了。”宣慶帝氣怒難掩:“朕就是要讓天下人知道,欺瞞君主、欺凌百姓就是這個下場,死了也要受罰。鞭屍之後,挫骨揚灰,以消百姓心頭之恨!”
景和公公不敢再說,忙去宣旨。
於是,繼泰安郡主被“北魏人”挫骨揚灰,京城裡又有一具屍體被挫骨揚灰了。周同輝被從墳墓裡拖出來,拖到午門鞭屍後,架起熊熊烈火燒了個精光。
周家因此獲罪牽連,或是貶黜或是流放自不在話下,那些被周家欺凌多年的百姓也總算熬到了出頭之日。宣慶帝下了聖旨,將周家抄家得到的一應錢財全部分給那些丟失了兒女的人家,但凡女兒被逼着賣到了青樓妓館的,一律由朝廷接回,按照年份分給撫慰金。那些兒子被送到宮中的,也按照個人意願將人放了出去。
至此,誰不說宣慶帝是個公正的好帝王?
裴謝堂坐在院子裡,輕巧的看着跟前的公文,呵呵一笑,便算是揭過了這一頁。
她伸了個懶腰,沒了周家,沒了孟蜇平,就剩下兩個人了。
李希,太子。
扳倒李希太容易,但太子一日尚在,這個人恐怕不會張口。要逼得他無處可退,還需要一點點小小的手段。
裴謝堂目光狡猾至極,她不怕麻煩,這些年來,麻煩委實太多。
天牢之中,李希已滿目潦倒,靠在牆壁上回想這一生,心中充滿了酸楚。這幾天,外面的動靜真的很大,但對李希來說,好像什麼都跟他沒有關係。
腳步聲又響了起來,天牢裡就是如此,人來來去去,獄卒走來走去,他恍若不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然而,腳步聲卻在他跟前停了下來,接着,牢門上的鐵鏈窸窣作響,一雙手伸過來,打開了牢門。
誰?
李希擡起落魄的眼,瞧見黑暗之中,一個高挑的身影穿着黑色斗篷,正在站在那兒看着他。光線不是很清楚,容顏自然是看不見,李希擡手遮住眼,慢慢站了起來:“你是誰?”
“將軍不記得我是誰。”黑暗之中,清脆的女聲很是悅耳:“不過,我一直都記得將軍的,很想好好報答將軍。”
“什麼意思?”李希愣了愣。
女子低低笑了:“將軍,我來帶你出去。”
“出去?不,我不出去。”李希呆了一下,立即緊緊的貼進了牆壁:“多謝你的好意,但我寧願留在天牢裡。我就是個包庇罪,朝廷關我幾天,降或者免了我的職責,我很快就能出去。我要是現在走,那就是逃獄,是……是要掉腦袋的。”
“我知道呀。”女子天真無邪的歪着腦袋,藏在斗篷裡的雙眸很亮:“將軍,所以我纔來帶你走。”
“你做什麼?”話裡的森森殺意,讓李希一陣膽寒。
女子還是在笑道:“我說了,我是要報答將軍。”她語氣慢慢沉了下來:“畢竟,要是沒有將軍,恐怕有個人還能好好活在世上。”
“你,你是裴謝堂的走狗!”李希喊了起來。
女子搖頭,輕笑:“將軍,別隨便提裴謝堂的名字,因爲這個名字從你的嘴巴里說出來特別骯髒,你不配。”
她說着,大步上前,伸手就去扣李希的手腕。
李希不甘心束手就擒,當即奮起反抗。只可惜他的手腳皆是被困住,行動比不得人家便利,很快就捱了一個手刀,軟綿綿的暈了過去。女子任由他砸在地上,帶起一陣塵土,還無比嫌惡的用腳踢了踢他的肩膀:“不識擡舉。”
她彎下腰,取下頭上的簪子撥弄了幾下,地鎖咔擦便開了。
她力氣倒很大,將人往身上一抗,轉身就出了牢門。臨走前,還特意將地上的草和破棉絮堆了堆,體貼的鎖上了牢門。
黑夜中,女子徑直帶着李希出了天牢,上了停在巷子裡的馬車,馬車駛入一座隱秘的院子裡,不多時,京郊城外,李希被人從地下通道里送出了京都,另一輛不起眼的馬車載着李希,一路往西邊兒去了。
天亮後,刑部瘋了。
當獄卒按照慣例來送牢飯,將牢飯放在地上時,沒瞧見李希過來拿,就喊了兩聲,但仍舊無人迴應,心存疑惑的獄卒開了牢門走進去,便瞧見空空如也的牢房裡,李希已經不知去向。
李希逃了!
這事兒一傳開,蔡明和就急得團團轉,趕忙跟朱信之說了,兩人急匆匆的入宮,宣慶帝氣怒之下,立即讓刑部發下海捕文書,抓捕李希歸案。於是,李希的包庇罪馬上就變成了脫逃罪,他本沒什麼理由逃跑,這一跑,敏感又細緻的淮安王爺立即就明白。
李希這事兒不簡單!
想到先前這人還處心積慮的要翻泰安郡主的遺書,朱信之知道,在李希身上,或許還有很多他未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