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瑜很意外的在宴席上見到了司馬雲煙還有範家的兩位姑奶奶。蕭明瑜讓人將司馬雲煙請過來說話,至於範家的那兩位姑奶奶,以前在中州的時候就不對付,如今蕭明瑜自然也沒有同她們說話的興趣。不過這樣一來,範家的兩位就顯得格外緊張,以爲蕭明瑜還記恨着多年前,年輕時候的矛盾。
蕭明瑜淡然一笑,也不在意那兩人如何緊張。等到司馬雲煙到了跟前,蕭明瑜將人仔細打量,人明顯的蒼老了。誰會想到,眼前這個人,在二十年前會是中州第一名媛,無論是家世容貌還是自身的修養和氣度都是一頂一的。同京城的名媛們比起來,那是絲毫不遜色。可是二十年過去,人與人之間都發生了太多的變化。她蕭明瑜爲一國之母,而司馬雲煙則在當年中州戰事中,遭到範家的酷刑,致使這輩子再也不能做母親。
蕭明瑜淡然一笑,“本宮早就聽人說你來到京城,過去一直沒機會見面,沒想到本宮會在今日見到你。久違了,司馬雲煙。”
司馬雲煙坦然一笑,“能夠見到皇后娘娘,得皇后娘娘召見垂詢,是民婦的幸運。這會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羨慕民婦,比如範家的幾位。”
蕭明瑜笑了起來,“聽聞你已經離開了範家?”
這個問題是司馬雲煙的痛,也是她這輩子痛苦的根源。司馬雲煙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用手撥弄了一下耳邊的頭髮,“正是,早些年民婦就已經離開了範家,如今民婦同範家已經沒有任何關係。範家的事情,民婦也不清楚。”
蕭明瑜笑道,“放心,本宮對範家的事情不太感興趣。本宮好奇你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司馬雲煙低着頭,“司馬家的人都快死光了,民婦回到司馬家,自然不會有人出面反對。父兄對民婦能夠回來,都是極爲歡喜的。這些年,民婦就是在各大世家中做女教習,賺取一點束脩。”
蕭明瑜點點頭,“本宮記得不錯的話,你該有一份豐厚的嫁妝,足夠你這輩子無憂生活。爲何還要出去做女教習,那個據本宮所知,很是辛苦。”
司馬雲煙苦笑一聲,“不算辛苦。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打仗那幾年,民婦的嫁妝損失了很多。後來爲了從範家脫身,也損失了一部分。再後來回到京城,每日裡無所事事,不說哥哥嫂嫂的態度,就是民婦自己也深覺無趣。機緣巧合之下,就開始學着做女教習,做了好些年,也有一份心得。雖然收入不算可觀,不過民婦一個人,也足夠開銷。”
蕭明瑜瞭然的點頭,“當年打仗,中州不少人家都遭受極其嚴重的損失。就是你們司馬家也不例外,估計祖產也不剩多少了吧。聽聞你那嫂嫂有些厲害,可是讓你難堪?”
“多謝皇后娘娘關心,嫂嫂並不曾給民婦難堪。只是民婦自己不耐煩整日裡無所事事,所以纔想找一份事情來做。正好女教習這份工作很適合,民婦就一直做下去了。”司馬雲煙神情平靜的說道。
蕭明瑜看出來,司馬雲煙在說起過去的時候,整個人是無悲無喜的,就算心頭還有些波動,也被她強行壓制了下去。很顯然,這些年司馬雲煙一直在修身養性,一直在努力的走出過往的傷痛。蕭明瑜笑着點點頭,“你很不錯,女子活在世上,並非一定要靠男人的。”
司馬雲煙猛地擡起頭,很意外很驚奇的望着蕭明瑜。
蕭明瑜淡然一笑,“這句話,出了這裡本宮是不會認的,所以你就當沒聽見,明白嗎?”
司馬雲煙猛地低下頭,平靜的說道,“皇后娘娘放心,民婦已經忘記剛纔都說過什麼。”
“很好。好好過日子吧,若是太過寂寞,不妨找以前的好姐妹聚聚。相信從今以後,大家會接納你的。”蕭明瑜的言下之意,就是允許司馬雲煙扯她的大旗,但是這是心照不宣的,司馬雲煙也不能在別人面前胡說八道。追其根本,不過是給別人造成一種誤會,讓人誤會蕭明瑜這個皇后對司馬雲煙這個人還是看重的。如此一來,京城貴婦們自然要給司馬雲煙一點面子。以後司馬雲煙若是繼續做女教習,無論是酬勞還是其他方面,都會比過去好上很多。至少會得到更多的尊重。
談話以來,司馬雲菸頭一次激動起來。起身,深深的拜謝,“多謝皇后娘娘,民婦無以爲報。”
“無需如此。”頓了頓,蕭明瑜又說道,“回想過去,時間已經過去二十來年。本宮還記得,明瑄姐姐同你最爲要好。看在明瑄姐姐的份上,本宮也會找你說說話的。”
司馬雲煙激動的問道,“不知柴夫人如今可好?”
蕭明瑜笑道,“很好,兒子馬上就要娶媳婦了。夫妻感情也很和睦,兩人之間琴瑟和鳴。柴自修這些年來,身邊除了明瑄外,並無別的女人,就連一個通房姨娘也沒有。他做到了當年對明瑄的承諾。”
司馬雲煙的眼淚在那一瞬間,一下子就落了下來,“明瑄是有福氣的,她比我幸福多了。”
蕭明瑜平靜的說道,“你也可以尋找你的幸福,就看你有沒有這個膽量走出束縛。”
司馬雲煙止住了哭泣,愣神。
蕭明瑜笑道,“好了,下去吧,好好過日子,過去的都過去了。”
“皇后娘娘說的是,民婦告退。”司馬雲煙擦到眼淚,滿臉帶笑的退了出去。既然蕭明瑜給她創造了機會,她就不能辜負蕭明瑜的一番用心。
司馬雲煙一出去,就有很多人圍上來。司馬雲飛的妻子很想知道皇后娘娘同司馬雲煙都說了些什麼,不過司馬雲煙什麼都沒透露,僅僅只是滿臉笑容,已經能讓衆人產生無數的猜想。
蕭明瑜很好奇,韓氏過壽,爲何中州的那些世家都來了。蕭明瑜找來常嬤嬤詢問,常嬤嬤就告訴蕭明瑜,並非是韓氏主動給這些人發請帖,而是在韓氏壽辰前一個月,中州世家就主動上門,說要出力爲韓氏慶賀壽辰。韓氏自然拒絕,不過人家都這麼熱情了,還主動上門來關心,韓氏不好不給請帖。於是中州的那些世家,差不多都收到了韓氏的請帖。對此,劉長卿很是無語,也很不屑。不過劉長卿想讓韓氏高興,自然不會反對。
蕭明瑜明白過來,嘴角一翹,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不得不說,中州這幫人還是極會鑽營的,不愧是半商半官的身份。多了商人的圓滑和靈活,少了官員的清高和自以爲是,這些人想在官場混,當真是如魚得水。
宮人來稟報,說是一個自稱是皇后娘娘姐姐的人來拜見。問蕭明瑜見不見。
蕭明瑜挑眉,“本宮的姐姐?”如今能在京城,敢自稱是她的姐姐的人,一個是蕭明琦,一個是蕭明珮。不過這二人的見面,蕭明瑜早就安排好了,兩人不可能提早過來。蕭明瑜有些好奇,於是讓人去問清楚,既然自稱是姐姐,那就問她排行行幾?
宮人很快回來,這纔將事情說清楚,要見蕭明瑜的人有兩個。一個排行行二,一個排行行三。
蕭明瑜差點笑出聲來,這兩人都是東府的。一個是三房的蕭明芸,不過三房的人,蕭明瑜穿越過來二十幾年,一直都不曾見過。沒想到,三房的人竟然到了京城。事先怎麼一點消息都沒得到。還有一個則是嫁到了範家的蕭明瑤,東府二房的嫡長女,謝氏的寶貝女兒。
蕭明瑜揉揉眉心,“宣。本宮今兒有空,就見見她們。”
蕭明芸同蕭明瑤一起進來,恭敬行禮。蕭明瑜虛虛一擡手,“免禮,賜座。”
二人忐忑不安的坐下,都不敢擡頭直接看着蕭明瑜。
蕭明瑜似笑非笑的看着兩人,“這位就是二姐姐吧。若是本宮沒有記錯的話,這還是咱們頭一次見面。”
“娘娘折殺民婦了。”蕭明芸急急忙忙的站起來,“娘娘可能記不得了,娘娘兩三歲上頭的時候,民婦曾經見過娘娘一面。”
蕭明瑜點點頭,“那麼小的事情,本宮自然不記得。這些年,你們三房可好?三伯父同三伯母身體可康健?”
“多謝娘娘關心,父母親身體都很好。如今父親同夫君都到了京城,故此民婦纔能有機會得見皇后娘娘。”蕭明芸恭敬的說道。
蕭明瑜哦了一聲,沒想到蕭茂森竟然到了京城。就是不知道出任什麼官職。事先一點風聲都沒有,顯然不是什麼要緊的職務,無需經過周乾決定,吏部直接就能下發任命。蕭明瑜揉揉眉心,韓士卿在吏部,怎麼也沒同她說一聲。好歹給她打個招呼,也好讓她做到心頭有數。
這番心思,蕭明瑜自然不會表露出來。示意蕭茂芸坐下說話,詢問了一下蕭茂芸夫家的情況,又仔細打量此人。蕭茂芸遺傳了蕭家的好相貌,雖然已經上了年齡,不過依舊看的出來年輕時是何等的美貌。氣色挺好,比實際年齡顯得年輕幾歲,顯然日子過的很不錯,沒什麼煩心事情。
蕭明瑜又將目光轉移到了蕭明瑤身上,這個女人,同當年明豔照人的模樣比起來,變化還是很大的。人明顯的老了,肌膚紋理都是下垂的,嘴角兩邊的法令紋很深,就是面無表情的時候也能清晰的看到。眼神明亮,不過眼睛裡卻有血絲,貌似是沒有休息好。頭髮還算烏黑光亮,可惜有一根白頭髮逃脫了魔掌,偷偷的露了出來,被蕭明瑜發現了。
再看蕭明瑤今日的打扮,青色的衣裙,明顯老氣。手上帶着碧綠的鐲子,若是沒記錯的話,這個鐲子曾經在謝氏的手上看到過。頭飾耳環都是名貴的,不過很顯然樣式都是去年的。衣裙上的花色,同樣也是去年的。
蕭明瑜挑眉一笑,有些意思。蕭明瑜神色和藹的同蕭明瑤聊天,追憶往昔。蕭明瑜的好態度,讓蕭明瑤放鬆了下來,語氣也親近了幾分,顯露出同蕭明芸的不同。
蕭明瑜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問起東府的情況。一問這個,蕭明瑤不由自主的就心虛起來,尷尬一笑,“挺好的,大家都挺好的。”
蕭明瑜笑笑,“真的嗎?好多年沒見過二伯父同二伯母,不知道現在都是什麼樣子。對了,前些日子,本宮聽三哥隨口說起東府,聽說生意虧了,虧了不少。不過本宮想東府富足,虧的再多,對二伯父二伯母兩人的生活也不會有影響,更不會影響到你在婆家的地位。範太太,你說本宮說的對嗎?”
蕭明瑤張口結舌,不明白一開始都好好的,爲何轉眼之間,蕭明瑜竟然會生疏的稱呼她爲範太太。蕭明瑤很慌張,“皇后娘娘說的是,勞煩皇后娘娘了。本來民婦的娘和父親都想來京城給五嬸孃祝壽的……”
“免了。”蕭明瑜笑着打斷蕭明瑤的話,“你轉告他們,千萬別來京城,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蕭明瑤瞬間臉色變得蒼白,虛汗直冒,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蕭明芸稍微好一點,當年事情發生的時候,她跟着父母在外地,並沒有直接參與其中,於是如今面對蕭明瑜,蕭明芸也不覺着心虛。不過蕭明瑜如此態度,還是將她給嚇住了,生怕蕭明瑜會怪罪三房,心裡頭很是忐忑。
見兩人都不自在的樣子,蕭明瑜笑了出來,“怎麼,怕了嗎?明瑤,明芸,你們二人都是本宮的堂姐,當年也是一家人。不過自從東府同西府分宗之後,我們就再也不是一家人了。你們可明白這個道理?就連族譜都分開了,又何來的一家人。至於當年東府所做的事情,本宮如今想起來,心裡頭依舊很氣憤。財帛動人心,這是不假。只是本宮沒想到,區區一點財帛,竟然讓東府放棄了整個西府,還聯合外人一起算計。你們可知道,若非當年叔祖父對本宮多方幫助,本宮早些年就會對你們東府動手,讓你們東府頃刻間傾覆。不過你們很幸運,本宮是個記仇卻也知道報恩的人。叔祖父對本宮對西府的幫助,本宮一直銘記。叔祖父過世之前,曾給本宮來信一封,本宮一直保存着。你們可知道,你們的祖父在信中如何說?”
蕭明瑤同蕭明芸都被嚇得瑟瑟發抖,蕭明瑜一問,兩人就跟撥浪鼓一樣,拼命的搖頭。
蕭明瑜冷冷一笑,“叔祖父在信裡面,懇求本宮饒恕東府,讓東府自生自滅。東府是好是歹,就看你們東府的人如何經營。本宮顧念當年逃難途中,叔祖父對本宮的幫助,加上本宮不願意讓一位將死的老人失望,所以本宮答應了叔祖父,暫且饒你們東府一命。但是你們若是自尋死路,那就怪不得本宮心狠手辣,不顧念不同一個祖宗的情分。”
兩人張口結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蕭明瑜冷冷的說道,“被嚇住了嗎?那你們可知道,就因爲你們東府的落井下石,本宮的父親死於逃難途中,老太太同樣死於逃難途中。老爺子身體也被掏空,一到京城就病倒,短短几個月就去了。這還不包括路上死的其他人。這些人命當中,全都有你們東府一份。不過你們放心,只要你們自己不找死,本宮就會留下你們一條性命。但是你們若是自己找死,本宮很樂意看到一個家族的傾覆。下去吧,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有本宮的地方。還有劉家這裡,五房那邊,你們也不要出現,否則別怪本宮對你們不客氣。至於三房,據說當年你們也是同意二房的做法,贊成東府對西府落井下石,對嗎?”
蕭明芸連連擺手,“皇后娘娘誤會了,家父家母不敢。”
“不敢嗎?”蕭明瑜似笑非笑的看着蕭明芸,蕭明芸心虛的低下頭。
蕭明瑜收回目光,“退下吧,本宮不想再見到你們。”
兩人狼狽逃串,目光驚恐,面色不安。這副樣子落入參加宴席的所有人當中,同之前的司馬雲煙的滿臉笑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所有人都不想猜,就已經知道,這二人在皇后娘娘那裡肯定沒討到好處,說不定還受了斥責。有清楚蕭家事情的人,對這一幕,一點都不意外。蕭家東府當年做下的那些事情,蕭明瑜沒有報復回去,已經算是格外大度。如今這二人還恬不知恥的想要去討要好處,簡直就是嫌自己死的不夠早。難道蕭明瑤同蕭明芸對當年的事情一點愧疚都沒有嗎?怎麼就能如此心安理得的去見蕭明瑜,還是主動求見。
範家人的臉色很難看,司馬雲煙同蕭明瑤都是範家的兒媳婦。只不過司馬雲煙已經合離,脫離了範家。而蕭明瑤還依舊是範家的五太太。本來因爲蕭明瑜做了皇后,範家也惶恐了一段時間。不過後來看蕭家東府屁事都沒有,蕭家東府也有意無意的宣稱同蕭家西府已經和解,範家這才繼續善待蕭明瑤,給足了蕭明瑤無數的好處和體面。就指望着靠着蕭家東府和西府還有蕭明瑜這位皇后娘娘的關係,能讓範家再上一層樓。今兒蕭明瑤見蕭明瑜,是早就計劃好的。不求別的,只求蕭明瑜能夠給蕭明瑤一個好臉色,讓蕭明瑤能夠得到體面,範家就滿足了。哪裡想到,最後事與願違,結果竟然如此的不堪。
見蕭明瑤嚇得不輕,範家人也不好多問什麼,只盼望蕭明瑜的怒火不會燒到範家頭上。畢竟範家同蕭家之間,除了當年落井下石的過節外,並無別的過節。哎,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這些老話果然沒有騙人。
明知道韓氏的出身,當年也沒想着同韓氏多親近親近。不然如今也不會是這個局面。反觀宋家,真正是走了狗屎運。宋家當年對韓氏的態度,同範家並無區別。可是後來,一切都變了。宋家出了個宋子敬,竟然立下戰功,還得到帝后二人的賞識,這簡直就跟開了金手指似得。還有宋家的兒媳婦蕭明珮,自小就同皇后蕭明瑜的關係好,就因爲這層關係,宋家也是受益無窮。同樣是娶了蕭家的姑娘,爲何差別就這麼大了。早知如此,當年就該娶蕭家西府的姑娘,就算是蕭明琦,也比蕭明瑤強上不少。
範家人後悔不已,可是到如今,一切都已經遲了。
範家老太太狠狠的剜了眼蕭明瑤,蕭明瑤還沉浸在驚恐的情緒中,一無所覺。範家老太太暗歎,沒用的東西。既然蕭明瑤指望不上,只能找別的關係。司馬家不行,兩家的恩怨太深。宋家可以考慮,畢竟當年宋家同範家的關係還是不錯的,說起來兩家上一輩還是姻親。另外還有蕭家大房和四房,都可以多走動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