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7章 吃了秤砣鐵了心
小娟伸手來拽鐵蛋的手，把鐵蛋從凳子上拽了起來，可是，鐵蛋卻不跟她往外走。
“娘，咱要上哪去呀？外面天黑黑，我怕……”
“不怕，有娘在，咱到哪都能混到一口飯吃，走！”
小娟發了蠻力拽着鐵蛋接着往門口去，鐵蛋手裡啃了一半的雞腿掉到地上，被小娟一腳踩了個稀巴爛，小娟也懶得撿，拽着鐵蛋到了院子裡。
鐵蛋扯開嗓子哭了起來。
楊華明從屋裡衝了出來，一把從小娟的手裡搶下了鐵蛋藏到身後。
“你這個瘋婆子，大晚上的嚇到我兒子！”楊華明吼了起來。
“你要上哪去你自個去，少跟這折騰我兒子！”
小娟氣得渾身顫抖，擡起手裡的包袱卷朝着楊華明的腦袋狠狠砸了好幾下。
“不是三嫂，多謝你的好意，我還得回家去，鐵蛋一個人鎖在家裡睡覺呢。”
幾條血痕頓時就掛臉上了。
而孫氏也沒閒着，來到竈房，一邊把大鍋裡熬上紅薯稀飯，外面的小鍋裡，煮了一碗麪片湯，裡面放了幾隻荷包蛋，然後裝在一隻敞口大碗裡，給楊華明那邊送去。
楊華明扭過頭來。
鐵蛋哭着，丟掉了另一隻手裡啃了一口的饅頭，跌跌撞撞着跑過去追。
“兒子是我的，是我懷胎十月豁出命去生下來的，你還給我還給我！”
鐵蛋趴在冰涼潮溼的地上，望着小娟消失的方向哭得撕心裂肺。
孫氏更加驚訝了：“四弟？還真是你啊？這大早上的你上哪去啊？”
看到門口大路上的楊華明，孫氏愣了下，“四弟？”
小娟的包袱卷跟雨點似的砸在楊華明的身上，一雙手也朝着楊華明臉上撓。
孫氏一看，楊華明不僅滿眼的血絲，腳下竟然還走丟了一隻鞋子。
撂下這話，她又看了一眼鐵蛋，“兒子，你等着娘，娘會回來接你的！”
楊華明這一找，便是一宿，幾乎都快走到清水鎮邊上，一直不見小娟的身影。
待會孩子醒來看不到娘也看不到爹，會害怕的。
這話一問出口，孫氏就察覺了什麼，忙地改口：“這大早上的，你從哪回來啊？瞧這模樣，你該不會一宿沒睡吧？”
這面片和荷包蛋的份量，足夠楊華明和鐵蛋父子倆吃一頓了。
楊華明搖頭：“天要下雨孃要嫁人，這要走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昨夜許是下定了決心吧！”
聽到這話，孫氏也不留，楊華明前腳走她便後腳回了後院，剛好楊華忠也起牀了，正蹲在廂房門口漱口洗臉。
黑夜，彷彿一張巨大的怪獸的嘴巴，將他的孃親徹底吞噬。
“小娟走了，鐵蛋就沒娘了，這可不成啊！你得接着去把人給找回來啊！”孫氏再次道。
“小娟跑了，連夜收拾了包袱捲走的。”
小娟跑了這件事兒，吃早飯的時候就傳出去了，村口池塘邊漿洗的婦人們都在熱聊這件事。
楊華明苦笑。
打從楊華忠家門口經過的時候，剛巧習慣了早起的孫氏已經起牀了，正好拉開院門準備開始一天的活計。
然後轉身跑出了院子。
“四弟，你快些來我家，我弄點吃的給你墊吧下肚子，再去喊你三哥起來商量下這事兒……”
小娟在前面埋着頭走，鐵蛋在後面追。
聽到這話楊華忠趕緊吐掉口中的鹽水，擡起頭來：“咋還鬧成這樣了？我這就去！”
……
這段時日要開始插早稻秧了，每天早上楊華忠起牀後第一樁事就是去田裡轉一圈，待到日頭起山，方纔回家來吃早飯。
這還真是邪門了，那麼一陣的功夫，這女人咋走這麼快？
大晚上的也不怕？看來真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走啊，帶着一身的挫敗和疲憊，楊華明垂頭喪氣回了村。
楊華明來到鐵蛋身邊，將鐵蛋從地上抱起，在原地站了一陣，最後化作一聲長長的嘆息。
老楊頭也帶着老楊家其他人聞訊趕到了四房。
“啥？”孫氏驚愕，隨即走出院子門來朝着四下張望了一番：“往哪去了啊？你咋也不攔着點兒呢？”
楊華明惱怒下擡手一把推開小娟，小娟踉蹌了下差點摔倒。
荷兒，三丫頭，康小子全都在鎮上，楊華明把哭累了的鐵蛋哄睡着，放到牀上，然後鎖上了屋門和院門出去了，沿着先前小娟離開的方向去找。
話音剛落，鐵蛋突然踢到一個東西摔倒在地，哭得更兇了。
“晴兒爹，你今個先別急着去秧田那邊轉悠了，待會趕緊去趟老四那裡吧，小娟昨夜跑了，老四一個人悶聲不響的找了一宿了，方纔我拉開門就看到他從鎮子那邊過來……”
小娟腳步一頓，扭頭看了眼身後趴在地上朝自己伸手嚎哭的兒子，眼底涌上極度的糾結，最後，她一扭頭，跑了，身影很快消失不見。
他把頭埋到面前的水盆裡胡亂抹了一把臉就趕緊走了。
“別哭了，你娘只是賭氣跑出去了，等明日她氣消了會回來的，爹帶你回家。”
楊華明也跟了出來，朝着小娟的背影幾乎是歇斯底里：“你回頭看看你兒子，爲了你兒子，啥話不能好好說？我是殺人了還是放火了，你非得鬧成這樣骨肉分離？”
楊華明無奈的搖了搖頭，“一宿沒睡，實在是沒力氣了……”
小半個時辰不到的功夫，照理說，這女人的腳力應該走不了多遠。
她披頭散髮的瞪着楊華明，“楊華明，咱們一刀兩斷！”
“娘，不要走……”
楊華忠陪着楊華明坐在堂屋裡，楊華明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兩鬢間彷彿一夜間多出了許多華髮。
憔悴的容顏，眼角，額頭，那一條條用碾子都碾不平的細紋，讓他看起來比身旁作爲兄長的楊華忠要蒼老十多歲的樣子。
而隔壁的廂房裡，屋門洞開着，鐵蛋坐在牀上，孫氏側身坐在牀邊，正在喂鐵蛋吃麪片和荷包蛋。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雖然經歷了昨夜那種撕心裂肺的恐慌，可是睡了一覺，睡醒後家裡來了這麼多人，還有溫柔的三媽做的好吃的面片荷包蛋，鐵蛋暫時把失去親孃的恐慌丟到一邊，正津津有味的吃着，眼睛亮晶晶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