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3章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可是，她瘋傻混沌的腦子裡，卻獨獨爲我沐子川留一席之地，印象最深的那回，她等在村口的塘壩上，給我送她不知從哪裡摘來的髒兮兮的酸棗還是柿子，我現在都忘記了。”
“就是那一天，她非得把吃的塞給我，還拽壞了我的新書包帶子，當着好多起鬨的人的面把我推倒在地，我當時真的惱了，罵了她一句，其實，我真的不想罵那句話的……”
說到這兒，沐子川的手指鬆開，那顆白子掉到地上。
他也懶得去撿，擡手撐着自己的額頭，痛苦的閉上了眼。
“你罵她什麼了？”左君墨平靜的問。
沐子川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道：“我罵她，我說你要是真的喜歡我，你就爲我去死啊！”
“然後呢？”左君墨問，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憤怒。
沐子川道：“我走開還沒幾步，身後傳來一聲水響，那個傻丫頭，她，她，她竟然真的跳到池塘裡去了……”
“啪！”
“我也會，我會跟你競爭！”沐子川擡起頭道，目光堅定。
“好吧，我也承認，我至今單身未娶，晴兒是原因之一，但更多的是我自己的原因。”
“至於晴兒，我喜歡她，我放在心裡，我只要看到她過得好，跟風棠甜甜蜜蜜和和美美的，我就知足了。”
“晴兒和風棠在瓦市切開一隻狍子，晴兒叫賣攬客，風棠切割稱量，跟形形色色的顧客討價還價，還要忍受着鎮上地痞流氓的盤剝和敲詐。”
左君墨搖頭。
左君墨這番錚錚的話，彷彿對沐子川進行了一番深刻的靈魂拷問。
左君墨嘆口氣，“一念起天堂，一念滅地獄，如今是什麼樣的結局，取決於當初我們自己的選擇。”
沐子川整個人怔愣在原地，臉色極其的難看。
“我只想醉心於我們墨家一族傳承的技藝，兒女情長之事，若是某天遇到讓我一見傾心，而她又未嫁的，我願意去試試。”
沐子川不說話了。
“可那時候，你依舊還是嫌棄她啊，嫌棄她做豆腐，賣黃鱔，是不入流的商戶行徑。她去瓦市叫賣，你也嫌棄她拋頭露面，若是你不嫌棄，就不會有你娘去退親的事了。”
左君墨笑了笑，“但我覺得這種可能性幾乎爲零，因爲風棠，是不可能辜負晴兒的！”
“若是有一天，風棠負了她，到那時，我會不顧一切的站出來保護她！”左君墨道。
左君墨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棋盤上的棋子震得跳了起來，又重新落回去，先前的棋局卻是真的毀了，沒法再繼續下了。
左君墨深吸了一口氣，壓下自己的憤怒，道：“你當時的心情，我也能理解，換做誰估計都不喜歡被那樣一個瘋傻女孩子小丫頭粘着，何況你本身又是一個清高自傲的人。”
“晴兒落水，閻王跟前走一遭，應證了那句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所以當她清醒之後，前面的事情浮上腦海，便對你寒心了。”
左君墨接着道：“當你在書院裡兩耳不聞窗外事讀聖賢書，爲將來謀劃的時候，是風棠陪着晴兒一趟一趟的往鎮上送豆腐，賣各種山貨小吃，一文兩文的賺取養家餬口的錢。”
因爲認識左君墨也有將近十年了，熟悉的左君墨是很溫和寬厚的大哥型人物，很仗義，也很豪邁，五湖四海都有朋友。
“即便是讓她去死的指示，她都照做不誤，你再想想，倘若那天塘壩邊沒有其他人，而你又不會游水，是不是就要註定在岸邊親眼看着她溺死？”左君墨問。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人心隔肚皮！”沐子川固執的道。
“左兄，你說的對，這些話，其實從前晴兒被我纏得很厭煩的時候也跟我這說過，只是當時，我以爲她只是氣話。”沐子川道。
“若是沒遇到，我寧缺毋濫。”
“你不是晴兒的青梅竹馬，風棠纔是！”
“所以，千萬不要說你跟晴兒有婚約什麼的，不要每次說起來總對風棠有點怨念，總怨天尤人抱怨命運的捉弄，命運，是眷顧真心付出的人的。”
“這一路，都是風棠陪在晴兒身旁，兩人從一無所有到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我當時真的是一時的氣話，我並不是真的想要她去死，我只是受夠了她從小到大纏着我，讓我被人笑話。”沐子川又道。
“左兄，我，我每每想起那件事，我就很懊惱，真的……”沐子川解釋道。
“我娘去退親，不是我的本意……”
沐子川語塞。
這命運的齒輪啊，就是這樣不按章法的轉，轉到你的時候，你沒把握住，就轉走了，轉到別處停留下來，你便再也沒有機會……
“即便不是你的本意，但你也是默認的不是嘛？”
“子川，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晴兒？你可以不喜歡她，你甚至可以退婚，但你不可以剝奪她的性命啊！”左君墨沉聲道，聲音裡的嚴厲和憤怒，讓沐子川心驚。
左君墨勾脣：“好，即便萬一的事情發生了，你也沒有資格跟我競爭，因爲，你已經跟你表妹定下了婚約。”
“當你在學院裡跟你的同窗談論文章，得到夫子誇獎，對未來一片憧憬的時候，”
“子川，事情都過去了，不提了，提了也無趣。”左君墨接着又道。
倘若，倘若自己當初趕在駱風棠跟晴兒挑破那層關係之前，就勇敢的跟她表明心跡，是不是現在也不一樣呢？
在京城，跟韓夫人交情好，而那位韓夫人的丈夫卻是內閣閣老，太上皇的老師。
“你對晴兒的那點執着，跟風棠對晴兒的付出比起來，算什麼呢？根本就是不值一提啊！”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因爲你一句氣話，卻在她那混沌的腦袋裡對她造成了一種暗示，甚至是指示。”
“難道，你要休妻再娶？還是委屈晴兒給你做小？抑或是不清不楚的曖昧關係？”
左君墨連珠炮似的質問，讓沐子川再度語塞。
“左兄，我竟無言以對了。”沐子川有些尷尬的道。
左君墨道：“既是無言以對，也是無顏以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