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0章 往事（一更）
楊若晴來到芸孃的屋子裡，剛好遇到蕭雅雪從裡面出來，手裡端着一隻托盤。
托盤上擺着兩隻碗，一碗米飯，一碗菜。
飯菜卻都沒有動一點。
“怎麼，芸娘還是不吃東西？”楊若晴問。
蕭雅雪搖頭：“一直在那抹淚，擔心香玉樓的姐妹們，都兩頓沒吃了。”
楊若晴微微蹙眉。
“讓我來。”她從蕭雅雪手裡接過了托盤，來到了裡面芸孃的牀邊。
“你自打落水，身子元氣大傷，都還沒真正緩過來呢。”
楊若晴來到牀前，看着坐在牀上，神情憔悴，哭得眼睛都腫了的芸娘，道。
芸娘擡起一雙紅腫的眼，看着楊若晴：“我真的好擔心花姐她們……”
“她八兩銀子把我賣到了京城的一家青樓，青樓老闆看我模樣還不賴，就留下了我。”
她擡手抹去臉上的淚花，伸手接過了托盤。
“我不曉得那是什麼藥，總之，當花姐被放出來之後，她的身體開始出現不適。”
“我從那個家裡逃了出來，那是一個冬夜，我跑啊，跑，使勁兒的跑。”
“剛好我白日裡做針線，把針線籮筐放在牀裡面。”
“我哥沒本事，有嗜賭，輸了錢家來不敢跟我嫂子說。”
“債主家有個傻兒子，二十五歲還沒娶親，他們就把我給那傻兒子做童養媳，那一年，我才十歲。”
“哦？那你說來聽聽。”楊若晴道，反正這會子也有空閒，最喜歡聽別人的故事。
“那個教訓花姐的龜奴，被樓裡一個女的收買了。”
“那個姑娘，就是花姐。”
“那些女人把這事添油加醋告訴了老闆，老闆很是生氣，派人把花姐關去了後院柴房教訓了一頓。”
“就好比我和花姐，我們可是有過命的交情……”
芸娘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整個人，開始沉浸在回憶中……
“可是有天夜裡，我那個公公摸進了我屋裡，要、要……”
“這時候，過來了一個婦人，她跟我攀談，好親切，還給了我一隻包子。”
“原本是說等我十四歲成年了，就圓房。”
“吃了那隻包子，我就睡着了。等我醒來的時候，我就到了京城，關在一家青樓的後院。”
“花姐不想我跟她一樣，在歡場越陷越深，於是，她在接客的時候，留了心眼。”
“與其說是我伺候她，倒不如說是她照顧了我四年，她把我當妹妹。”
楊若晴也側身在牀邊一張凳子上坐了下來。
“你的心情，我理解。”
“青樓老闆一方面安排了師傅教我吹拉彈唱，老闆不想白養吃飯的，又把我派去伺候當時青樓里正當紅的一位姑娘。”
聽到楊若晴的問，芸娘似乎猜到了楊若晴的想法。
“聽你口口聲聲提到那個花姐，還有你們情同姐妹，那你們認識的時間應該很久了吧？”楊若晴打聽着。
“從客人給的小費裡，偷偷多留了一點。”
“可是，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你再這樣自責，再這樣急，也解決不了問題。”
“我打小就沒爹，我娘拉扯着我和我哥哥長大。”
歡場的女子之間，一般不都是有着利益衝突的嘛？
“看到其他跟我一樣打雜的小丫鬟被姑娘們打罰，我很忐忑。”
“花姐待我如親妹妹，她是被我連累才下的大牢，是我對不住她，我有罪啊……”
一雙肩膀微微顫抖，許是氣的，也許是怕的。
她暫放下手裡的筷子，輕聲道：“歡場裡的女子，爾虞我詐的多，可是也有真感情。”
“皮膚經常瘙癢，不再光滑如玉。”
“可天不遂人願，贖身的錢還沒攢夠，花姐的事情就被青樓裡其他人發現了。”
“花姐知道老闆的打算，等我十四歲成年了，老闆就要我接客。”
她的話，芸娘應該是聽進去了。
“我遇到花姐的時候，我十歲，她十五，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來青樓的一半客人，都是衝着花姐的名頭來的。”
“我摸到裡面的一把剪刀，照着我公公紮了下去。”
“其他的事情，交給我。你的任務，就是養好自己的身子，日後助我去打個翻身仗！”
“芸娘！”
楊若晴把飯菜再次遞到芸孃的面前。
“後來我才曉得，那個給我包子的婦人，是個人伢子。”
“大半個村子的狗都出來追我，我使勁兒的跑，不敢回頭看，”
“那個女的嫉妒花姐的容貌，因爲她總是被花姐壓了一籌。”
“可是，花姐卻待我極好，從不打罵我。”
“後來哥哥娶了個惡嫂子進門，是我們那一條街出了名的潑婦，嫂子一進門沒兩個月，就把我娘給活活氣死了。”
“她說她要幫我攢錢，讓我贖身，我真的很感激她。”
後面的話，芸娘說不下去。
然後，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芸娘深吸了口氣，暫穩住了自己的情緒。
唯恐對方搶了自己的恩客，怎麼芸娘跟花姐交情這麼好？
“聽我的話，把淚擦了，再把飯吃了。”
“她們都是被人陷害的，如今被關進大牢，肯定要吃很多苦頭。”
“她可是青樓的搖錢樹啊，老闆急了，找了好多大夫來瞧，吃了好多藥，都不見效。”
楊若晴道：“我懂我懂，你接下往後說。”
“就這樣，我跑出來了，天亮的時候，我來到了一個小鎮，我實在是餓壞了。”
“所以，她收買了那個龜奴，他們給花姐喝了一種藥。”
“有啥好吃的，偷偷攢着給我吃，我做錯了事，她也不罵我，還教了我很多在青樓裡爲人處世的事情。”
“後來債主找上門，他們沒轍，就拿我抵債。”
楊若晴打斷了芸孃的話。
“到最後，花姐的身子被那些藥弄出問題了，整個人就跟那丟到水裡的饅頭似的，整個腫了……”
“她再也接不到恩客了，在青樓裡淪落成了打雜掃地的下人，大家都欺負她。”
“而我，也難逃厄運，被老闆逼着出來接客了。”
“我從沒想過要在歡場混出什麼名堂來，可是，老天爺好生奇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