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5章 一輩子追不上（三更）
楊華林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我是懦夫，我貪生怕死，嗚嗚嗚……”
楊華忠還要再打，被身旁的楊華明和孫氏他們攔住了。
衆人一邊勸着楊華忠，邊罵着楊華林，場面亂糟糟的。
“爹，別打了，現在你就是把二伯打死，也改變不了事實。”
一道清冷的聲音插了進來。
衆人一看，是楊若晴。
經過了起初的震驚和錯愕後，她的臉上，再度恢復了一貫的冷沉。
“晴兒……”
到處瀰漫着一股刺鼻的怪味兒，有藥味兒，土木灰的味兒，還有一些腥味兒和惡臭。
餘家村。
某些院子裡，不時傳來幾聲哭聲，以及痛苦的呻、吟……
這一路走來，看到好多篩子，那就說明死了很多人。
楊若晴拎緊了手裡的包袱和籃子，面沉如水，徑直朝村子最裡面的一間農家小院奔去。
家家戶戶門窗緊閉，院子裡沒有雞犬的聲音，煙囪裡也不再有炊煙飄出來。
“娘，我主意已定，你甭用再勸了。”她道。
“我去收拾一下，等會就去餘家村。”
邊上，楊華忠和孫老太，大孫氏他們也都在勸。
沐子川搖頭。
她俯身撿起地上掉落的那本醫書，輕輕拍去上面沾惹着的灰塵。
淡若薰風，卻異常堅定的聲音傳了過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的楊家的院子門，僅憑着身下的一雙腳帶着他回來。
漢子擡手拍了拍沐子川的肩膀，也不曉得該說啥了。
“啊？”
楊華忠喃喃着，看着楊若晴，神色愧疚到想死。
楊若晴看着孫氏，擠出一絲笑來。
大孫氏接着道：“我們攔都攔不住，剛送她出村，這會子怕是已到了餘家村……誒，子川哥兒，你去哪呀？”
楊若晴目光淡淡的掃過面前的衆人，然後轉過身去。
從前，這個季節過來，村前河裡的荷花結了蓮蓬，小孩子們忙着打蓮蓬，大人們忙着耕種。
……
婦人早已哭成了淚人，聲音都勸沙啞了。
一隻手裡還拎着一隻篾竹籃子，籃子裡，裝着草藥，上面壓着基本醫書。
“接下來咋辦啊？”他又問。
他這一輩子，都註定追趕不上她的步伐。
沐子川一眼就瞅到了被人攙扶着，邊走邊抹淚的孫氏。
“晴兒，閨女啊，你聽娘一句勸，莫去餘家村啊……”
棠伢子留在了餘家村，等於一隻腳踏進了閻王殿。
從村裡經過，就跟在亂葬崗中經過似的。
遠處，傳來他的聲音：“我去把晴兒追回來！”
難道，一個多時辰之前，跟她說的最後一句話，見的最後一眼，會是這輩子的最後一回？
想到這兒，沐子川埋下頭去，手指緊緊抓住自己的頭髮，肩膀微微顫抖。
這不是楊若晴第一回進餘家村，從前過來找人，辦事，或是順道經過，來過好多趟。
孫氏還是死死抓着楊若晴的袖子，不鬆。
剛到院子門口，大路上迎面過來了一輛馬車，趕車的人是沐子川。
他猛地驚了下，趕緊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村後緊挨着巍巍的眠牛山，村前，有一條河流經過。
孫氏被大安和小花扶到一旁去了，楊華忠來到沐子川身旁。
“子川，咋樣啊？追上我家晴兒沒？”
她的另一條手臂，正被孫氏死死抱住。
衆人沒轍，一直目送楊若晴的身影進入了餘家村地界內，然後再也看不見了，這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回了長坪村。
孫氏看到沐子川這樣，眼淚又下來了。
“棠伢子在餘家村，她在家裡也不心安！”
回到村裡，就發生了這樣的事。
棠伢子要是有啥閃失，閨女……
沐子川大驚失色。
大孫氏喊着，衆人驚訝的瞅着，只見沐子川早已一陣風似的跑了。
閨女和棠伢子大婚在即，兩個人又那麼深，青梅竹馬着來的。
而這回，殘垣斷壁，地面髒亂成一團。
孫氏在後面喊了一嗓子，要來追，被楊華忠和大孫氏拽住。
最後，楊若晴一狠心，用力掰開了孫氏的手，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漢子不敢再往下想，怔怔看着楊若晴。
沐子川終究還是沒能追上楊若晴。
進村的路，便是河面上架着的那一座上了年頭的石拱橋。
孫氏悲傷得已沒有力氣說話，是大孫氏替她回答的。
楊若晴皺緊了眉，這一帶的習俗，隔壁鄰居家死了人，自己家的大門口要掛篩子辟邪的。
長坪村後面，通往餘家村的路口。
餘家村是重疫區，晴兒和棠伢子進去了，必定九死一生。
回來的路上，深一腳，淺一腳，腦子裡亂哄哄的。
村裡百來號人口，約莫二三十戶，都聚集在一起。
“我這纔去了一趟鎮上，三嬸你們怎麼這樣？又出啥事了？”他急忙問。
堂屋裡的所有人也都看着楊若晴。
哎！
漢子搖了搖頭，蹲到了一旁，不習慣抽旱菸的他，學着老楊頭的樣子，把旱菸杆子塞到了嘴裡……
孫氏的哭聲頓了下，睜着一雙淚眼看着楊若晴。
“我早就該想到的，晴兒的脾氣，我清楚……”
楊若晴肩上挎着一隻包袱卷，包袱卷裡裝着衣物。
一派欣欣向榮。
“妹啊，你就隨晴兒吧，她決定了的事，咱攔不住啊！”大孫氏哭着勸孫氏。
“你閨女我命硬，可是得了菩薩點化的哦，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菩薩託夢給我，說會保佑我的！”她又道。
孫氏一直在堂屋裡等。
楊若晴拍了拍她的手背：“娘甭擔心我，我一會平平安安回來的，還會把棠伢子和二哥給帶回來！”
晴兒對棠伢子的心思，漢子明白。
才離開了一個多時辰，去了一趟鎮上找保長說事情。
“棠伢子留在餘家村照看咱村送去的幾個人，晴兒不放心棠伢子，也去了……”
好多人家的大門上，掛着細密眼的小篩子。
在她印象裡面的餘家村，可是眠牛山腳下，一個雖小，卻很溫馨寧靜的小山村呢。
那是人在臨死之前，做的最後的掙扎。
子川對晴兒的心思，漢子也看得懂。
駱風棠他們暫時被安頓在那間院子裡。
而院子原來的主人家，一家四口全感染瘟疫死掉了。
院子就成了無主的空屋，剛好用來安頓這些從別的村子送來的感染者。
今天中秋節，忙着過節事兒多，就傳三更了，大家節日快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