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氏今夜過來,可不是跟王洪全這裡爭論對錯的。
因爲老太太知道,這事兒,說破大天去,錯都在梅兒身上。
寡婦失節,即便鬧到官府去,官府都不會向着梅兒的。
就算官府迫於駱家和老楊家的壓力或者收買,不好對梅兒咋樣懲戒,但是,在所有人的人心裡和眼裡,梅兒都會淪爲千夫所指的對象。
這一切,都是譚氏這幾天聽老楊頭和楊華明楊永智他們關起門來談論分析這事,大家得出的一個結論。
所以,既然是醜事,那就儘量不去宣揚,於是,譚氏不搭訕王洪全說的那番話,只把嘴巴貼在門縫裡惡狠狠逼問王洪全:“梅兒落在前院的籃子和繩索還我!”
老太太都不需要問:誒,那些東西不見了,是不是你撿去了啊?
你還給我好不好啊?
抱歉,不可能!
詢問是不可能的,徵求意見也不可能,帶問號的東西一概不可能!
“什麼東西?我聽不懂,我也沒見着!你上別處找去吧!”
迴應譚氏的是屋裡王洪全的一連串否定。
譚氏於是拿起燒火棍更加兇猛激烈的搗鼓面前的屋門了。
“我不管,就是你拿了,今個不還給我我就不走!”
燒火棍繼續搗鼓屋門,搞得乒乒乓乓作響,雞犬不寧。
王洪全原本都已經吹滅了燈躺到了牀上,爲了隔絕譚氏搗鼓出的噪音干擾到自己,王洪全抓起枕頭捂住了自己的雙耳。
可是,譚氏的堅持,真的讓他心煩意亂。
看樣子今晚自己要不交出那些東西,這瘋老太婆會跟自己折騰到天亮!
“我怕了你了!”
王洪全吼了一嗓子,起身把牆角的那一堆東西踢到門口面,拉開門的同時,把那些東西扔出了門。
然後再趕緊將門關上,栓上。唯恐譚氏趁機闖進來。
出乎預料的是,譚氏得到了東西后,並沒有強行闖入的意思,她只是朝王洪全這屋又咒罵了幾句,然後拿起東西蹬着小腳急匆匆踏着夜色走遠了。
直到腳步聲徹底走遠,再也聽不到,王洪全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
東屋裡,楊華梅看着譚氏帶回來的東西,百感交集。
“娘,我想過了,我那些留在老王家的東西,我一樣都不要了。”
“爲啥呀?那些可都是你的東西,不拿回來,你回頭連換洗的衣裳都沒了。”
這趟楊華梅臨時跑回的孃家,她除了身上穿的衣裳,另外又拿包袱卷撿了幾件換洗的衣裳。
但這些都是這個季節的換洗衣裳,暑天嘛,有個三兩套衣裳就差不多了,每天的日頭光強烈,當天洗,第二天穿,完全作用得過來。
但是暑天總會過去,再過大半個月就要立秋了,立秋之後,到時候一場秋雨一場寒。
梅兒的秋衣一件都沒有,可咋整?
秋天之後冬天還會遠嗎?梅兒也沒有棉衣棉鞋啊!
總不能啥都去買去重新添置吧?
就算有錢,也來不及啊,去布莊找繡娘量身裁製衣裳,聽說很貴很貴。
買布料回來在家裡自己做衣裳?
天吶,哪裡做得過來喲!“該你的,就該去拿回來,犯不着不要!”譚氏握緊了楊華梅的手,說。
“明天白天,我陪你再過去一趟老王家,咱一次性把東西拿過來,拿過來後,往後就再不去老王家,再不望那片天!”
……
第二天,譚氏和楊華梅起了個大早,天此時纔剛剛矇矇亮,母女兩個就帶上東西,重新出發去了老王家。
“娘,老屋那邊的東西我還是不要了,反正我的東西后來也都基本上搬到新宅去了。”
到了老王家附近的時候,楊華梅跟譚氏這小聲商量着。
譚氏卻一臉狐疑一臉不贊同的打量着楊華梅:“梅兒啊梅兒,你就甭跟娘這說那些有的沒的了,別人不清楚你,娘還不曉得你?”
“啥東西搬不搬走的說,你呀,壓根就是不想去老宅,怕碰到了徐巧紅,到時候又要吵起來,是這樣吧?”
“娘……可以嗎?”楊華梅頂着一張苦瓜臉。
如果換做別的任何時候和場合,她身爲年輕力壯的婆婆,怎麼可能去躲媳婦?
只有媳婦怕她還差不多!
可如今這不是……自己即將帶球嫁給媳婦她爹麼!
怎麼着爲了以後的夫妻關係和諧一點,自己也不能對人家原配生的女兒太過分。
不然徐元明那邊曉得了,心裡肯定不樂意,往後嫁過去一塊兒過日子,兩人離心離德,也老沒意思了!
“娘,行嗎?你要是不答應,非得逼着我去跟徐巧紅那吵架,弄得隔壁左右前後的鄰居都跑過來圍觀看熱鬧,那我就真的不去了!”
楊華梅說完,轉身作勢要回去。
譚氏伸手將楊華梅拉住,老太太嘆了一口氣,“行吧行吧,你說咋樣就咋樣吧!哎!”
這世上啊,自己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自己的老閨女受委屈。
誰都拿捏不住自己喲,唯獨梅兒能。
沒法子啊,誰讓梅兒是自己肚子裡掉下來的肉呢!
而楊華梅在看到譚氏妥協,也鬆了一口氣,她抱住譚氏的手臂,俯下身將臉貼了上去。
“娘,你對我真好!”
這個世上,誰都不會無條件順着自己,將就自己。
唯獨娘。
不管自己提出什麼樣的要求,有理無理,娘都會順着自己。
這個世上,不管自己犯下咋樣的錯誤,只要娘在,總會想盡一切拌飯的來幫你辯駁,維護你,原諒你。
哪怕是那件事明明就是自己的錯,可有娘在,她總會在雞蛋裡挑骨頭那樣努力的幫你挑出一點兩點來維護維護。
目的就是爲了告訴這個世上,告訴身邊的所有人,我生的閨女,她不是一無是處,她有很多優點的……
於是,商量好之後的娘倆便徑直往老楊家新宅子那邊去了。
到了新宅子門口,楊華梅掏出鑰匙打開了院子門推門進了院子……
院子裡的一切闖入楊華梅的眼簾,一切照舊,當時她在院子裡洗衣裳,還沒來得及倒掉的半盆水還放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