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供品都是昨天臨行前，大孫氏給準備好的。
當時爲了防止顛簸，大孫氏是將這些供品都單獨的裝在帶有蓋子的小碗裡，放了七八隻小碗在籃子裡。
今天到了這墳前，當楊若晴一樣一樣的從籃子裡拿出來，並揭開蓋子，將碗裡的供品擺開在嘎婆的墳前的時候，楊若晴突然意識到一個事情。
那就是，之前對大舅媽得人設定位，或許存在很大的誤差。
原來，楊若晴一直覺得大舅媽是個比較男人婆的女人，粗枝大葉，大大咧咧，馬馬虎虎。
跟楊若晴的孃親孫氏，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極端。
而且，看大孫氏對待兩個孫子大順子和小順子，也能感覺出大孫氏確實不屬於那種慈眉善目的奶奶類型。
她就是比較隨意隨和灑脫粗線條的一個人。
但是這會兒看到面前這七八碗供品，楊若晴才發現，大孫氏的內心深處，非常的細膩。
七八碗供品，雞鴨魚肉，涼拌菜，蒸菜，燉菜，全都有！
大塊的五花把子肉，用麻繩拴着花樣的東坡肉，自家磨的五香米粉做的粉蒸肉，還有四分瘦六分肥的紅燒肉，醬排骨，以及泡椒豬肝。
不僅楊若晴被這一肉多吃的良苦用心給震驚到，旁邊的孫奎他們也都震驚於孫家的闊氣。
這上墳用到的肉，就是花樣百出，不愧是開養豬場的人家，不缺肉吃啊！
哪裡像他們山裡人，一年到頭，就過年的時候殺一頭豬……
平時想要吃到豬肉，除非去鎮上趕集才能吃到，又或者出山去李家村，長坪村那裡買。
可一來一回要好幾個時辰，除了天冷的時候可以從山外帶豬肉回來，其他季節，只要稍微熱一點點，有錢都沒法帶豬肉回來。
爲啥？
因爲這一路下來，肉都壞掉了，帶回家一坨臭肉，誰吃？
接着，楊若晴又在擺其他供品，這次是魚。
紅燒魚塊，剁椒酸菜魚頭，還有紅燜大蝦，爆炒黃鱔，韭菜爆扇貝田螺。
最後是炒白菜粉條，以及一碗白米飯，還有一隻白麪饅頭。
天哪，這都已經不止七八碗了，楊若晴數了下，算上糕點，總共擺了二十六碗，在墳頭前面擺了好幾排。
怪不得先前昨天挎着籃子，感覺那麼大的籃子，沉甸甸的，原來裝了這麼多東西！
這二十多份供品往這裡擺開，再一次讓張奎他們幾個大開眼界了。
有的甚至忍不住暗暗吞口水。
他們活人就算是過年，都吃不上這麼多菜。
孫老太一個死人，竟然享有這麼多供品，實在是太奢侈了！
這也足以說明一點，孫家的條件，已經甩開他們十萬八千里了。
至於楊若晴所在的駱家，那就更不用說了，完全沒有可比性。
原來有錢人的日子，可以奢侈到超出他們的想象啊？
這讓孫奎暗暗捏緊了拳頭，更加堅定了要跟楊若晴酒樓建立長久合作關係的決心。
只有搭上了這艘船，才能跟着賺到錢，讓一家老小過上吃喝不愁的日子！
不僅孫奎心裡如此想，他的兩個兒子，兩位親家，心裡此刻也是這麼想的。
於是在接下來的祭祀中，每個人都顯得非常的虔誠，恭敬，莊嚴。老孫頭把這些事交給了大家去做，他自己則端着旱菸杆子，坐到了孫老太墳頭旁邊，單手捧着旱菸杆子塞在嘴裡吧嗒着抽着旱菸，另一手的手掌心輕輕覆在孫老太的墳堆上。
就好像昔年老太太和衣臥在牀上，他側身坐在牀邊，手掌搭在老伴的被褥上那般，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時光就在這樣的慢節奏中緩緩流淌，直到青絲變白髮，濁酒度餘年，恍然，半身已過，形單影隻……
楊若晴知道嘎公這是在用心靈跟嘎婆溝通呢，她也不打攪，燒完紙錢，磕完頭之後，她和孫奎家的兩個兒子一塊兒起身去往嘎婆墳墓後面那一塊，準備將那邊長勢有些茂盛的雜草和小樹給砍伐掉。
砍着砍着，旁邊孫奎家的二兒子突然一腳踩空。
“哎喲！”
衆人都被他的聲響給吸引過來目光。
楊若晴剛好在她身旁，忙地伸手一把將他拉住。
“多，多謝表姐。”二兒子道了聲謝，趕緊到一旁站穩。
旁邊人問他咋回事？
他指着那墳墓後面說：“那裡好像有個洞。”
洞？
楊若晴立馬彎下腰身，拿手裡的柴刀去撥拉開那些枯藤草葉的障礙物。
果真，一個洗臉盆大小的小土坑呢！
小土坑的深度也有將近五十釐米，傾斜而下，裡面還有前陣子下雨積聚在這裡的雨水，因爲不向陽的緣故，加之坑上方又被一堆的障礙物阻擋，這積水得不到揮發，所以全給存在這了。
而這些土壤本身就很鬆軟，吸水性也好，長此以往積聚在這裡的水必定會通過土壤一層層滲透，然後流淌進嘎婆的墳墓裡面……
等等！
楊若晴突然想到什麼！
夢裡那個討茶的婦人說，嘎婆家漏水？
我勒個去！
“嘎公！”
楊若晴正準備喊老孫頭過來看，擡頭，老孫頭也已經起身過來了。
而且看老孫頭這表情，楊若晴就知道嘎公這是跟自己想到一塊去了。
他們爺孫倆這次進山的目的，主要也是爲了印證這個夢，沒想到，還真是這麼玄乎！
用老一輩的傳統思想來解釋，這是玄乎事兒。
用科學知識在科普，這應該歸結到量子糾纏……
“這是啥洞？這麼大，水都給跑到墳墓裡頭去了！”
老孫頭蹲下身，仔細檢查着腳下的地洞，很是擔憂。
一旁的孫奎父子幾個面面相覷，都很心虛。
尤其是孫奎，更是搓着手，滿臉歉疚的對老孫頭和楊若晴這賠罪：“叔，實在對不住，許是前陣子連續下雨給沖塌方的。”
“下雨之前是沒有這個洞的，我清楚記得我來這一片砍柴，還特地往嬸子墳前轉了一圈，那會兒沒有這個洞。”
說完，他發現楊若晴正用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盯着自己。
這眼神，怎麼說呢，讓孫奎感覺有一種穿透力，彷彿能切開他的身體，看到他內心去，讓人無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