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橋現在哪裡有胃口,只是擺擺手,讓趙嬸子退下去,她則躺在那躺椅上休息。傍晚的風還是微微有些涼的,她穿得略少了些,沒有一會兒工夫就覺得冷了。纔剛剛搓了搓胳膊,就感覺身上被蓋上了什麼,睜眼一看,只看見莫思歸手裡拿着一件大氅蓋在了她的身上。
莫思歸的動作其實輕柔,不過看見丁小橋竟然醒了,便笑着說:“醒了?那就起來吃點東西。”
丁小橋看了看天色,居然已經黑了,她有些驚訝:“我剛纔居然都睡着了!”隨後她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丁六郎還在外面嗎?”
“在呢。”莫思歸臉上的笑容多了一分幸災樂禍:“你二叔二嬸也過來了,也在外面呢。”
“什麼!他們還有臉過來嗎!”丁小橋本來都已經平下去的火氣聽這話一下子又騰騰的升了:“我爹我娘沒有出去吧!”
“沒有,他們一家子都在堂呢,只是給他們留了一個側門,其他有一個小廝守着側面,沒有人出去。”莫思歸的聲音好像是秋夜裡的一盞涼茶,聽在耳朵裡舒服極了,似乎也要將丁小橋那滿腹的火氣給漸漸的撲滅了。
聽到這樣的回答,丁小橋也不忙着起來了,她轉身又倒了下來,嘆了一口氣,像是再對莫思歸說,又像是再對自己說:“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還讓不讓人活了!已經千方百計的躲着了,沒有想到到了現在還是躲不過,真是……”
“要是能躲得過的便不叫麻煩了。”莫思歸坐在丁小橋的邊上,彎着腰在擺弄着他專門給丁小橋弄來的吃的。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漸漸的丁小橋覺得身邊的味道不太對,帶着一股子炭火的煙熏火燎的特殊味道,跟這種味道混合到一起的還有一種久違的誘人的焦香味道,她猛地就坐了起來,朝着莫思歸的方向看去,這一看不要緊,她只覺得口舌生津,腹如擂鼓。
清冷的月光之下,莫思歸坐在一個竹椅子上面,在他的面前擺放着一個方方正正的銅爐子,爐子裡面則放着不少的紅紅的炭火,而在爐子的上面放着一個金屬的網。在他身邊的還放着一個小竹桌子,上面擺放着很多的食材。而穿着一身淺藍色的麻布袍子的莫思歸就坐在那裡,手裡拿着一雙長長的筷子,正將在將一片片的切得極薄的五花肉放在了那網上面。
網下面的炭火被有意的燒得並不旺,這烤肉是不能用看得見的火苗來炙烤的,必須要用這種紅紅的已經燒得快過的炭火進行炙烤,那慢慢的烤,將肉裡面的水汽燒出來,浮在表面上,在加上了那香菜和蔥花的味道,那種獨特的味道,簡直將人勾得欲罷不能。
丁小橋想,果然,人是最不能抗拒誘惑的一種生物了。特別是她種吃貨,面對如此的口腹之慾的時候,更是連一點點的抵抗力都沒有。明明剛纔已經氣得連腦仁兒都疼了,現在聞到這個味道,簡直不能忍。
不能忍,就不忍。
丁小橋從來都不是對於自己很剋制的人,所以,她提着莫思歸給她的大氅就跑到了他的身邊笑道:“你這個人可真是不厚道,我可是正在生着氣呢,你怎麼能這樣對待我?還讓不讓我好好的生氣了。”
莫思歸只是看了她一眼,點點頭:“行啊,你繼續去生氣吧。”說着他又指了指那個竹躺椅:“我看你躺在那裡也是挺痛快的,繼續過去嘛,也沒有人攔着你。”
“喂喂喂,你在這裡如此悠閒的吃烤肉,居然忘我去躺着,你這人真沒有良心。”她說着已經毫不客氣的去那小竹桌子上找找看有沒有筷子了。
莫思歸一邊笑着一邊從身邊的一個小竹簍裡面拿出了一個小碗,和一雙筷子遞給了丁小橋:“這裡。”
丁小橋接過來一看,只看見是細心弄好的蘸料,裡面有着香菜、辣椒、花生碎、芝麻碎、核桃碎、花椒、最重要的是還有她一定不能少的醋。她嚐了嚐,就是她最喜歡的味道,美味得很。
那烤的滋滋作響的五花肉焦香滑嫩,丁小橋連忙夾起來一塊便放進了碗裡蘸滿蘸料放進了嘴裡,頓時一股子充滿了攻擊性的香味瀰漫了她整個口腔,立刻喚醒了她所有的味蕾。丁小橋幸福的閉着眼睛,讓自己享受了一下這種美味之後,睜開了眼睛對着莫思歸笑:“好了好了,我整個人又充滿了力量了!”
莫思歸淺淺的笑了,他並不會告訴丁小橋,爲了配出這一碗她最愛的烤肉蘸料他到底曾經花費過多少的工夫去練習,只是望着她那好吃的樣子,他便已經覺得是值得了、
和後院的兩個人高興的吃烤肉不一樣,丁小閣心煩意亂。自從正房回來之後,她一直覺得心裡面不痛快,特別是丁修孝和劉氏每天都找不同的藉口要尋她說話她就一天比一天的煩,而到了今天,丁六郎當着那麼多人說出那些話來,丁小閣心裡面的煩悶簡直是一下子就已經達到了頂點,她好不容易壓制着自己的怒氣掙脫了丁六郎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這纔剛剛躺下歇了一會兒,就聽到紫蘇來跟她說,丁修孝和劉氏來了。
丁小閣冷笑道:“來了便是,剛纔白芷不過過來說了將所有的門都關上嗎?三叔三嬸尚且沒有說什麼,那事情只管是這麼做的,你現在又來問我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紫蘇聽着丁小閣的話便知道她是氣得極了,不禁有些不安。今天她也是聽了那丁六郎的話有了些火氣,雖然丁小閣平日裡都很受丁修節和米氏的照顧,跟丁小橋的關係又好,可是紫蘇想想她的身份,也難免有了遷怒,所以當下面的小丫頭來報是丁修孝和劉氏來了之後,她便一時氣憤就來找了丁小閣,說實在的,也是想看看她的樣子。
原本想着丁小閣就算已經被賣了,平日裡也算是對於丁修節一家和順,可是心裡面到底還是對親生父母有些牽掛的,所以,打着膽子來激她一激,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身份,別一天到晚的拿自己當真正的小姐。卻沒有想到自己這才一說話,就被丁小閣劈頭蓋臉的頂了回來。
“你是不是覺得我是那種沒臉沒皮的人的肚子裡面爬出來的,所以也就沒臉沒皮!你也算是家裡面的老人了,平日裡不是跟着小樓姐便是跟着三嬸,是不是覺得我是個沒有根的浮萍便也可以上來踩兩腳!若是你看不過我住在這裡你只管去三嬸面前說去,都不用三嬸小橋開口,就算是家裡是個姓丁的人開口讓我走,我立馬走就是了,何苦在這裡聽你的搬弄是非!”丁小閣一下自己就成炕上跳了起來,指着紫蘇怒道。
“六小姐,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我只是……”紫蘇連忙跪下說道:“我只是覺得那二老爺和二夫人不管怎麼說跟六小姐骨肉親情一場……”
“你覺得!你覺得便做了?你纔來丁家年,丁家有過什麼時候你便知道得清清楚楚了嗎?我原來怎麼過得你便已經知道的清清楚楚了嗎?我是不是二老爺二夫人的人你就清清楚楚了嗎?所以你便過來說我的閒話是嗎?你就來看看我的熱鬧是不是!”丁小閣雖然平日裡很不喜歡說話,但是卻也是個聰明的人,更加上她經過了那一場買賣的事情,早就已經冷心冷肺,現在又是在橋牌那裡做着活計,也自己掙錢養活自己了,說起話來當然是腰板溜直,很是硬氣。
“六小姐,不是的,六小姐!”紫蘇一下子急得眼淚都出來了,雖然她有這樣的小心思,可是有也不能說出來,畢竟有些事私底下說說可以,當着面那就絕對不是他們這些做下人能說的話了。就算米氏和丁修節都待他們很好,可是,她們還是不能忘記,他們是下人,而前面的丁小閣,就算身份再尷尬,那也是姓丁的主人。
現在聽到丁小閣將這些原本極爲隱秘的話全部都挑了出來,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越發的後悔今天爲什麼那麼衝動,就算生氣,就算怒火中燒,這出面處理這些事的永遠只能是丁家人,她不能插嘴。
丁小閣現在已經是在盛怒之下,哪裡還聽得進去紫蘇的話,她穿上了鞋,指着紫蘇冷冷的說:“好好好,你要看我的熱鬧,只管看好了,我今天便讓你好好的看看,什麼纔是熱鬧!”說着,她邁開了步子,就出了院子,沿着長廊飛快的朝着前院走去了。
紫蘇微微一愣,頭皮一下子就麻了,她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她今天真的闖禍了。微微愣了一下便回過神來,連忙起起身朝着後院去找米氏去了。
如果說剛剛衝出來的時候,丁小閣多少還是帶着分的怒氣的,可是當越靠近前院,丁小閣的心思越發的冷靜下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想,有些事果然是躲避是躲不過去的,她今天一定要好好的跟丁修孝兩口子說個清楚,那白紙黑字的東西絕對不會因爲他們這樣耍次賴皮就徹底的變成白紙一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