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篇_第八十一章 驥尾

其實織成選在這一段城牆上發動,也正是因爲風向正是由此處掠向北城門口的,且風勢頗穩,據她的觀察,至少在幾個時辰前和幾個時辰後的此時,風向並沒有什麼明顯的改變。

燈借風勢,向着北城門,也就是廄門飄然而去。

城頭一陣騷動,幾乎是所有人都爭先恐後看去,衆織奴也恍然大悟:起先他們對這些燈感到疑惑,不明白爲何大白天的要點燈,這燈籠還長得怪模怪樣,且懸着一小筒石漆。還以爲是織成瘋魔了,只是懾於其威,只好按照明河的要求點燃燈中之燭。

如今才發現,原來這些燈並不是用來照明,而是可以飄上天空的。有頭腦靈光些的,已經想到了織成的用意,不禁精神一振,似乎看到活命的希望又增加了一成。

銅雀臺那邊,立即有不少殿室的窗子被推開了,遠遠看到錦輝華光,在窗扇後若隱若現,似乎有不少人正在偷偷地觀看,甚至傳來了隱約的驚叫聲。

西南風甚是有勁,燈籠們只在中途遇上一兩股小氣流,折損了兩盞,當場就跌毀在三臺前的廣場上,石漆污了幾小塊地面。還有將近十五盞的燈籠平安達到了廄門上空,彷彿十五隻明亮的眼睛,俯瞰着正血肉飛濺互相砍殺的人們。

它們的出現,令得正在激烈交戰的雙方都有些驚訝,雖然對於燈籠怎麼能飛行有些費解,但在這生死互搏之時,這種費解就不那麼重要了。所以很多人只是看了一眼,便又投入廝殺中。攻城的仍然攻城,守城的仍然砍人。

但那些織成刻意選擇的、脆弱的竹白紙,即使成功地達到了廄門上空,卻再也經不起風勢的吹刮,開始出現了小的裂縫。有一盞燈的燈燭首先應風而滅,令之騰空飛行的熱氣頓時消散,燈籠在空中微一搖晃,便向着地面墮去。

彷彿是一個信號般,其他的燈籠也隨之墮落。

虎衛守軍自然是在城頭的,而地面上向前奔跑的都是綵衣方士。燈籠墮下的地方,正是綵衣方士們密集的地方,那些石漆從空中潑下來,無一例外,全都淋在了他們的頭上、身上。

而明河的聲音已再次響起:“第二隊,執鏡者,準備!”

三臺之中,以冰井臺離廄門最近,金虎臺最遠。所以即使是在前城之上,也能清晰地看到廄門附近的情況。

織成的本意,是希望那些石漆淋落到神像之上,但風力並非人工可以控制,她對於風力的知識,還是來自於中學的實驗課上。那時她們也製作孔明燈飄浮上天,並且通過對風力的觀察來確定孔明燈落下的地方。憑着這種粗淺的知識,她雖然已經盡力在觀察並選擇了最爲恰當的時機,但那些燈籠落下時,也不過只有一兩筒石漆淋到了神像上,其他的全部淋到了綵衣方士們身上。

世上事,果然並非處處完美。

織成拿起一面銅鏡,執鏡而立,面色肅重,喝道:“射這裡!”

刷!

一道明晃晃的鏡光,射向石漆淋得最多之處,那是一個在撞車旁執刀奔跑的綵衣方士,衣裳後裾幾乎全被石漆所污,溼答答的一片。他也渾不在意,滿面油汗,兀自向着城牆下的雲梯衝去,刀上還有鮮血滴落,樣子十分兇惡。

刷刷刷!

十幾道鏡光,齊齊射向了第一道鏡光所注之處。

這些銅鏡面積頗大,磨得鋥光透亮,比起現代的鏡子只怕還要更亮上幾倍,不過是反光不如玻璃通透罷了。此時在強烈的陽光下,鏡子反射的光芒更是熾亮剌目!

這十幾道鏡光匯就的熾目強光,驀地落到了方士的後裾上。

轟!

濃煙之中,那方士的後裾騰起火焰,他便彷彿拖着一團火在奔跑,身邊人都驚叫了起來,紛紛道:

“天火!是天火!”

那方士猝不及防,拋開手中長刀,回身忙不迭地拍打後裾,甫一轉身,眼睛便遇着那束強光!

他慘叫一聲,雙手捧眼,人已滾到了地上。石漆燃燒何等迅速,焰光熊熊,頓時將他全身吞沒其中。

身邊人呼叫連連,卻畏懼那束強光傷眼,沒有人敢撲上前來,周圍一時又沒有水源。

那方士很快便成了一團火球,他負痛向前竄去,同伴們紛紛閃開,只聽撲通一聲巨響,卻是他雙眼不能視物,胡亂撞上了那尊黃帝神像!

神像上原也沾了些石漆,此時遇到火種,頓時劈剝燃燒起來。織成扳過鏡面,再次將鏡光射向了神像!

所有銅鏡如影隨形,那黃帝神像的衣袍頓時化作了無數大小火焰,很快火勢捲上了黃色的冠冕。這樣不知所源的無名之火,令得周圍的方士都瞧得目瞪口呆,衝鋒的勢頭爲之一滯。

有一個方士撲上前去,跪在正在燃燒的神像腳下,連連磕首,哀聲叫道:“道祖自焚,是上蒼示警,此行必不祥!”

刷!血光一閃,卻是另一個頭目模樣的方士拔出刀來,一下便削飛了他的頭顱,嗔目大喝道:“休要亂言!蒼天已死,皇天當立!道祖焚軀,天下大吉!”

衆方士齊聲叫道:“道祖焚軀,天下大吉!”幾句口號一喊,羣情果然爲之激奮,先前的一些懼意頓時蕩然無存,急着要撲上來滅火。

聽到衆方士的呼叫聲,槿妍臉色又變了一變,略一猶豫,方向織成道:“娘子,我依稀記得,蒼天已死,皇天當立,是太平道徒也就是黃巾軍的口號。黃巾軍之焰在靈帝時已被撲滅,難道這些方士是他們的餘孽?”

織成對於這一段歷史卻並不甚瞭解,卻也知道黃巾之亂是漢末很重要的事件之一,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正是這最終失敗了的黃巾之亂,再次重創了大漢的根基,詫道:“這與黃巾軍又有什麼關係?”

槿妍正待再說,卻聽明河喝道:“執琉璃者!”

強烈的陽光,透過琉璃片聚焦而出,無數縷強光聚在一起,射向了神像!

有搶上前來救火的方士,只覺臂上一痛,再看時,竟然平空衣袖便燒出了一個小洞,連皮膚亦被灼焦,不禁大駭,叫道:“這是什麼妖術?沒有火也能燒傷?”

不知是誰叫道:“天火!天火!這真的是天火!”那首領拔刀四顧,卻見方士們陣腳大亂,臉上都有懼色,也不知叫出這幾句話的究竟是哪一個。

琉璃光射連連,不斷有方士被其灼傷,慘叫出聲,救火的勢頭自然就被攔滯下來,而神像上的火焰燃燒迅速,很快連衣帶冠被燒得乾乾淨淨,甚至是木製的像身也被燒得透了,迸發出炸裂的劈啪聲,大小不一的焦塊四下飛濺。那些方士們也隨之四下躲避,雖然有那首領情急之下又大喊“道祖焚軀,天下大吉”,引發衆方士的齊頌應和。但畢竟受了干擾,士氣受挫,原先勇猛衝鋒的勢頭便有些亂了。

守城的衛士看出便宜,趁機射箭,又倒了一批方士,好容易自雲梯攀上城頭的幾名方士也被亂刀砍死。

織成大喜,又命琉璃片再次聚焦射出,雖然不能殺死那些綵衣方士,但人人都要提防這灼得皮膚生痛而又無所遁形的“神光”,卻也手忙腳亂。

至於那個始作俑者的方士,起先還看到一團火在地上滾來滾去,伴隨着悽慘的呼救聲,到後來便靜靜地停在了神像腳下,與之先後化爲灰燼。

冰井臺上,明河一邊命先前放燈的一隊織奴,伺機換下原本執鏡和執琉璃片的織奴,以保存體力,一邊向織成喜孜孜道:“姐姐!我們這一戰也算成名了,誰能想得出,只是一些鏡子和琉璃片,便能射出這些方士們都信以爲真的‘天火’呢?只怕是五官中郎將這樣的英雄人物,也要在姐姐這等奇思妙想前甘拜下風啊。”

織成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頭髮,心中想道:“明河倒也算個角色,年紀雖小,卻沉穩狠辣,看她也是初臨戰陣,竟然沒有什麼懼色。若是個男子,假以時日,只怕也是個人物。我若不是比她多出千年的知識,恐怕也遠不如她呢。”

她當然也不曾想到,就在冰井臺的對面,銅雀臺摘星樓上的一扇窗格,被輕輕推開了。

一束目光從窗中射出來,始終鎖定在她的身上。

絳衣似火,在冰井臺城垛上獵獵飄動。雖隔得遠,但只看那昂揚的風姿,便知那絳衣女郎的臉上,必是綻放着明媚的光采。

良久,那目光的主人在心中發出一聲微不可察的嘆息,喃喃道:“這甄氏倒是沉穩狠狠辣,卻又頗多巧思。阿宜,她與你當年,還真有幾分相似呢。”

冰井臺這邊,卻是一片歡欣鼓舞。那些織奴們的臉上,也露出了由衷的喜色,顯然沒有想到,織成這形若兒戲般的做法,竟會取得這樣好的效果。眼見得兇焰頗盛的衆方士,竟是在自己的鏡下狼狽奔突,不覺心中豪情陡生,聽明河的指揮時,動作便分外地有力了許多。

高喜張大了嘴,竟然是看得呆住了。

伍正強也是驚喜交加,忍不住向織成道:“不曾想娘子的計策,竟能如此奏效。縱然殺傷力有限,但在戰陣之中,只需如此擾亂敵方,便已能搶得一分戰機了。五官中郎將他也拿了些燈籠去,不知……”

話音未落,只聽轟地一聲,塵土飛濺!卻是先前緊閉的全明門被猛地撞開,一隊衛士殺了出來!刀光閃處,全明門的守衛猝然之下,已經橫屍當場。那些衛士約有數百人,當下兵分兩路,一路衝向廄門,一路卻直奔銅雀臺!

那些衛士身着青灰色軍袍,外罩玄甲,也就是那種由幾千片鐵片綴成的魚鱗鎧,手執矛槊,赫然正是虎衛的裝束!

立在銅雀臺下警戒的虎衛一怔,已被新來的“虎衛”搠翻了好幾個,鮮血橫流,溢滿臺階。

而廄門上的守衛反應迅速,迅疾一通箭雨,逼退了這新來的敵人。但顧此失彼,對另一面的雲梯卻未免疏忽,頓時爬上了十餘名綵衣方士,在城頭與衛士們戰成一團。

伍正強臉色陡變,失聲道:“關閉冰井臺城門,那不是虎衛,是武衛叛賊!”

自曹操迎漢帝至許都,並在官渡之戰大敗袁紹,取得冀、並、青諸州後,他的地盤已初具一國之規模。所以不能再象過去一樣,帶着一支軍隊四處征戰,所以採取了留屯的辦法。

也就是平定一個地方,就留一部分軍隊在那裡駐防,也就是所謂的軍事分區、都督諸軍的留屯制。這樣的軍隊,被稱爲外軍。

而中央直轄,也就是由曹操直接指揮的軍隊,就稱爲中軍。中軍往往也擔當着宿衛皇宮、保護京師的職責。

因了曹操特殊的身份地位,中軍除了保護皇宮外,還有一部分是專門保護相府的。相府設置武衛營,就是爲了安置這一部分中軍,他們的首領被稱爲武衛中郎將,也就是織成在凝暉殿上曾經見過的許褚。

因武衛營中盡是驍勇之輩,勇猛猶勝虎狼,所以又稱爲虎衛。按漢制,拱衛皇宮的中軍應分爲屯騎、步兵、射聲、越騎、長水五營,但是兵員已少得可憐,基本上合而爲一,成爲武衛。所以衆人在習慣上還是將拱衛皇宮的中軍稱爲武衛,他們駐紮之所,除了皇宮內,也就是高喜對織成說過的,緊臨着全明門的五個軍營。

當方士們攻打廄門時,負責拱衛皇宮所在的北城的武衛們沒有出現,但是當方士們受挫之後,這些武衛們卻忽然衝開全明門,加入戰陣,甚至公然對抗廄門忠於曹操的守軍,並衝上銅雀臺攻擊虎衛,其不善的來意,已經彰然若揭了!

冰井臺守軍不多,也有軍校節轄,但其軍階比起伍正強也差了太遠,加上伍正強又領了曹丕之令,所以隱然已經以他爲主。

一聽他的命令,衛士們的反應倒也迅速,立即緊閉城門。而城上的守衛也趕緊備好矢石之物,做好迎接來敵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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