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成冷冷瞧着他,她本來也要跟隨陸焉離開的,但是聽到陳玄之的質問,同時也瞧見尚有不少弟子留在室內善後,便覺得有些話,說開了未必是壞處。
也叫人知道,無論是陸焉還是她,絕不是隻會高高坐於寶座上的神祗COSER,更不會只是武力值極高的爭強鬥狠之輩。
“師君平素並不曾多管約束你們這些祭酒,不代表着師君便是個木塑泥胎,任由你們擺佈。雁過長空,尚且留下痕跡,何況是你上竄下跳?師君這一年來辛辛苦苦,爲天師道打下偌大的容身之所,可不是爲了要前人種樹,卻令旁人摘桃子來着!”
織成的話語並不留情,陸焉的外貌或是對於下屬的溫和態度,有時是極有迷惑力的。比如陳玄之和吳可貞,就未免太自以爲是了一些。
陸焉身邊隨侍的那些親傳弟子,地位超然,看似沒有職司,卻幾乎接管了陸焉身邊所有的傳令隨侍之事。如今在上清宮呆了許久的織成還有什麼看不出來的?那些親傳弟子無職無司,卻擁有極大的權力,便是陸焉下轄各治之中,皆有他們的徒弟在內。這些徒子徒孫雖無祭酒等風光之職,卻是無孔不入,也是陸焉最大的情報來源,可笑陳吳等人,向來眼高於頂,從不將這些位居末流的小道衆看在眼中,卻不知疾風往往起於青萍之末。如陸焉等人,也能通過一些看上去不起眼的冶中變化,來推斷是否將有大事發生。
就是二十四治祭酒之中,看似陳吳二人最得寵信,每得賞賜也十分豐厚,且在所有祭酒中看似威信最高,地位最崇。但實際上這一次二人心萌反意,其餘二十二治卻依舊如故,並無一人起身響應。也足見陸焉掌控屬下之能,實非陳吳二人所能忖度。
如果不那麼自以爲是,認爲自己纔是令陸焉走上天師之位的大功臣,只消仔細想想,便能明白過來:曾處於鄴都風雲變化之中的陸令君府,也曾跟隨在曾代曹操攝朝政的陸或身邊,一次銅雀之亂後,便毅然離開鄴都榮華,投入於天師道,又在無數次的浴血戰陣之中,打穩了漢中及兩郡地盤的陸焉,其治人治事的本領當屬非凡,又怎麼會是泛泛之輩?
“你不會是以爲到了現在,我們還不知道你背後主子是誰吧?你雖諸般做作,須知別人也並不是傻瓜。”織成索性將話說得更明白些:
“一個月前,你例行來上清宮拜見師君之時,我忽然發現你的衣服有些變化。”
織成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然此時整間殿室內人人鴉雀無聲,聽起來便分外清晰:
“你出身富家,素來不愛着麻葛之物,而喜好絲綾錦緞,這倒也罷了。只是你那衣料,我卻是認得出的,用的乃是蜀錦。”
陳玄之眼底掠過一道譏嘲,卻聽她又道:“當然,穿些蜀錦,也算尋常,說起來天下人中,又有誰不愛蜀錦?只是你所着那蜀錦,乃是素錦中的一類,名爲‘銀底鶴芝錦’,以銀白絲爲底,上織繡白鶴靈芝紋樣,因同爲素色,只在光線明暗之下,方能瞧出這紋樣,卻最是精緻不過。”
頓了頓,她微微一笑,道:“只是這銀底鶴芝錦,卻出自我的織坊。”
陳玄之遽然擡頭,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啞聲道:“胡說!這銀底鶴芝錦,分明是出自成都!”
織成臉上笑意淡淡,道:“當初在葭萌之時,人人皆知我織錦以助軍資。卻不知起步之時如何艱難。縱我有些新鮮花樣,蜀人排外,也未必肯用,我便仿造許多蜀錦。待後來與各地商賈熟識之後,方纔賣出我織坊特有之錦。”
換句話說,最開始她賣的是高仿A貨!
以她後世在時裝領域尤其是對織錦的潛心研究,這個時代一些深藏不露的織錦秘法,只要是流傳下去的,在後世已經可以從典籍中查找並付諸於實施。
所以她可以模仿部分的蜀錦來進行織造,通過比同類產品便宜不少的A貨來打入市場。
當然,首先是因爲葭萌等地那時已不在劉璋的控制範圍之下,劉備對她的行爲自然是聽之任之,只要能換回銀錢便可。
否則成都錦府的官員可依律查封她的織坊,因爲她實際上是相當於,將織坊應交於錦府的那部分利潤讓給了商賈,才換來了雲落織坊生意渠道的第一步暢通。
說是高仿,其實也不盡然。因爲就質量而論,與真正的蜀錦名品不相上下。尤其是後來她打開了自己的名頭之後,已經有意識地壓縮了那些“高仿”的數量,而力推自己的新品。
誰願意在別人的名頭下縮一輩子?即使有錢賺也不行!
何況,新品的定價,可是自己說了算,那利潤的空間更好控制。
“然,即使是我仿造出的蜀錦,其質地精良,與正品不相上下甚至更優。況且我心中終是不忿錦府舉措,有意在我所仿造的錦中留下了一些印記。你這件銀底鶴芝錦便是如此,成都所出的銀底鶴芝錦,鶴之左翼有翎羽五支,而我的銀底鶴芝錦,鶴之左翼之側,卻有翎羽六支,第六支織工精細,須經光線斜照之時,透過第五支翎羽,方能窺見其影。”
衆人聽到此處,不禁相顧訝然。
生於巴蜀之地,縱然是家境一般的,也不見得沒穿過錦衣。便是天師道中,向來倡導濟貧救苦,也沒有說道衆就一定得穿得破破爛爛的道理。更何況不少道衆皆是出身富貴,起居也甚是講究。是以道衆之中,倒是有大半人是識貨的。
姑且不論那銀底鶴芝錦上的白鶴,原本就只有杯口大小,這樣一件錦衣上,大大小小要織繡數十隻白鶴,可見其工藝是如何精緻。這樣小的白鶴,左翼清楚地繡出五支翎羽,已是相當細膩,更何況還有第六支?想必最多不過是草莖粗細、半寸大小,卻還講究這樣的明暗之分,足見這織錦之術,當真可謂是爐火純青!
織成方纔自傲地說,她雖是仿蜀錦中的名品,卻是因爲錦府和本地商賈的排外欺生之故,而她又急待銀錢,不得不如此。但她的技藝之精,卻是不差於真正的蜀錦名品,如今看來,的確是此言不虛。
只是,這與陳玄之露出馬腳,又有什麼關係?
衆人聽在耳中,尚在疑惑之時,陳玄之的目光,卻頓時暗淡下去,臉色也微微一變。
“我雖織了不少錦,但這銀底鶴芝錦,因工序實在複雜,我又特特要加入第六支翎羽,耗時太久。故此第一批只試織了五匹,卻是一匹也不曾流於市面。”
織成的聲音,聽起來彷彿響於浩緲天際:“我於異地他鄉,有一好友。因偶然思念,便令人將這五匹織錦,遠遠地送去與他。因各自際況不同,也沒有留下姓名。想着君子相交,貴在知心,這些織錦送給他,雖是我的心意,卻也未必要他知曉。若是他年有緣相見,再談及此事,不過會心一笑,也就罷了。”
她定定看向陳玄之,嫣然一笑。
笑容豔麗,如花初綻,比起先前的冷漠,更卻透着令陳玄之都不禁發寒的神氣:
“我卻沒有料到,有一天我瞧見了這銀底鶴芝錦,卻是穿在你的身上!”
陳玄之只覺腦子裡轟的一聲,原本還存了“只消矇騙過去,終究會被救出來”的念頭,在那一刻猛然倒塌。
那存於暗處的援手、那真正指使他行事的主子、他此時最大的僥倖和依仗,竟然就被一件銀底鶴芝錦裁就的衣袍,輕輕巧巧剝了出來!
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或許是瀕死的恐懼不甘,令得他猛地振開了正執押着他的兩名道衆弟子,不顧自己仍被捆縛得如糉子般,往織成如野獸般衝了過去,嘶吼道:
“我要殺了你!你這個賤婢!賤婢!賤……”
聲音陡地消失,地面卻噴濺出一蓬鮮血。
有許多鮮血,濺在了織成的白衣之上,將先前已有些暗赭色的血痕上,又添加了新的顏色。
兩名弟子一齊拜倒,戰慄道:“是屬下無能,致使逆賊險些冒犯了神女。”
織成搖了搖頭,看向倒在地上的陳玄之。
他尚在無意義地抽搐,每一次抽搐,胸口的血洞裡便冒出大量的血水和泡沫。鼻孔之中,卻已是出氣多,進氣少,眼見是活不成了。
“你早就該死了。只爲了一已富貴,出賣師君、煽動長老,還將一羣愚蠢之人也拖入了你那老牛拉的破戰車之中。這不是自蹈死地,又是什麼?”
織成手腕一振,乾淨俐落地從陳玄之胸口拔出了淵清短劍:
“好在淵清之劍,也常用於降妖除魔,是義之所在,倒不怕你的髒血來玷污!”
吳可貞喉頭一陣滾動,面如死灰,只是怔怔地看着織成素白手掌之中,那柄尚在滴落血珠的淵清短劍。
劍光雪寒,血珠殷紅,都是那樣的怵目驚心。
陳玄之這是叛教大罪,必死無疑。可是誰也沒有想到,他是會死在織成的手裡,死得這樣突然,這樣乾淨俐落。
那一直隱於上清宮中,鮮見言語,少有出面的夜光神女,如果說過去在道衆弟子心中,只是一個縹緲遙遠的形象,而今日她的殺伐決斷、冷酷武勇,卻留下了極爲鮮明而令人敬畏有加又膽戰心驚的印象。
彷彿只有這樣的她,才能將傳說中的神女與傳言中的董真聯合起來,讓人看到了一個活生生的董織成。
不過,對於織成來說,陳玄之反正要死。但是悄無聲息地死在幽禁處,和當衆名正典刑,對道衆弟子的震懾力自然是不一樣的。
陸焉到了如今地位,一味沖淡平和是不可能存身於世,較之以往的天師,他要更多一些震懾力才行。
但是,他親自動手,也一樣不妥。現任天師殺了擁立自己繼位的祭酒之一,聽起來總有些怪異。
而由自己這個所謂的夜光神女,又是女子來動手,便是有什麼污名,她也能一應笑納,卻能助陸焉立威。
殺了陳玄之,她心甘情願。
“你一向胡塗,只是不知你竟胡塗至此。”
織成轉身向吳可貞斥道:“祭酒你自然是當不成了。滾回後山去,好好修行!”
所謂的好好修行,便是要廢去武功,好好去修道了。至於廢去武功之後,在那樣陰暗潮溼的洞窟中,能否健康地活下去,已不在考慮之列。但是對於吳可貞這種令人可恨又可憐的人,如此已算網開一面。
所以,即使郅伯齊一直在旁,卻從頭到尾,沒有置喙一言一語,而陸焉飄然離去,也是一樣將這裡的處置權暗暗交給了她。
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已是暮色時分。
董織成立於山巔,但見遠處起伏的山巒之上,半輪殘陽如血,山河大地、草木樹林,俱都染上了一層血色的光輝。
此處乃是陽平山最高處,山風陣陣,吹得她身上的白色麻布袍子迎風招展,宛若平空生出雙翅般,似乎隨時便要展翼高飛而去。只到此時,哪怕是立於山巔,目睹那殘陽如血的壯麗美景,心中猶自發堵,只因在織成的心中,也實在沒有想到,陳玄之背後的主使,竟然會是他。
萬里河山,宛若錦繡。這天下人,又有誰不想獨擁呢?
只是他們萬萬想不到,最終統一天下的,不是眼下的任何一個諸侯。
“自嗣君故去,這已是天師道中第二次清洗了。”
郅伯齊坐在崖邊一方山石上,隨着織成看遠處如血的殘陽,過了半晌,才頗爲感慨地輕聲說道:“但願有生之年,不要再遇見第三次。”
織成轉過臉來,瞥他一眼,笑道:“疥癬之疾,長老何足掛齒?”
“人身受五穀之養,得時氣之侵,但生些疥癬,自然不過是小疾。”
郅伯齊的白髮被山風吹得有些零亂,披覆在額上,越顯出了深如刀刻的皺紋。比起當初在山中初見時,那個悠然鋤菊的老農形象的他,眼下他的確是老了幾分:
“但若遍身疥癬,又或是一疥未平,一癬又生,人的元氣體力,到底有限,總不能無休止的,一直折騰下去。”
織成淡淡一笑。
郅伯齊卻忽然起身,向着織成跪倒,隆重地拜伏在地。
織成咦了一聲,道:“大長老這是何意?”
以他的輩份,即使對面是陸焉,見他這般大禮,也必會親手相扶。
眼前的這個女郎,卻既不避讓,亦不相扶,也沒有任何的不安與慌亂,坦蕩大方地受了他一禮,還要逼着他把話說出來。
這般沉着又不失犀利的性子,豈是任人宰割之輩?
就算沒有陽平治都功印,恐怕也不會喪身於大火吧?
審德,終究是死得冤了……
“神女多智而擅計,身負奇術,來歷非常,肯下降陽平山,實是我天師道之幸。昔日山中初遇,老朽便已看出神女之不凡,原以爲我陽平山也乃福澤深厚之地,如今看來,陽平山太小,未能供奉神女,只恐反引來禍端。”
郅伯齊說得十分懇切:“神女終究是要離開,不如……就此離開罷。”
他的話可說得真夠直接的啊!
不過和吳可貞不同,吳可貞只是認準了她“情孽”招災,認爲是曹劉二傢俱有聯姻之意,怕將天師道與他們綁得太緊,捲入了巴蜀甚至是整個天下的戰事,從而讓天師道當了炮灰,才與陳玄之一齊想要驅逐她。
郅伯齊卻明顯是知道得更多,想得更遠。
所謂“多智而擅計,身負奇術,來歷非常”這幾句話,纔是惹來禍事的根本所在啊。
各方對她的覬覦,說到底不還是爲了她的那些所謂奇術智計麼?
劉備需要錢,要織成用錦匹來換軍資。劉璋需要錢,當初才從萬年公主那裡騙來了所謂的寶藏。曹操需要錢,才那樣着急寶藏甚至不惜追殺她,就是爲了得到所謂的寶藏圖。
而現在,她流落江湖,輾轉之間,如明珠擦去了灰塵,一日日光華璀璨。
她的才能逐漸顯現出來,又何止只是一個錢字?
織錦、天雷霹靂術、寶藏……任一物泄露出去,都是令諸侯動心之物。
如果她的砝碼再加上一個天師道呢?
身爲天師道的神女,又得到陸焉的支持和在意。
這百萬道衆,漢中及兩郡之地的實力,誰不想收入囊中?
留着她,實在太招禍了!以陸焉如今的實力,尚不足以應對這四面八方的壓力。縱有曹氏相援,亦未免過遠。何況曹氏父子,也未必是什麼聖賢。陸或之死,如今尚且還是一樁暖昧。若涉利益之爭,誰其實都靠不住。
懷璧有罪,那麼將這塊價值連城的玉璧送出去呢?至少危機可以轉移,甚至給獲得的那一方帶來新的壓力。
而天師道,反而能從夾縫中求生。
郅伯齊有這樣的想法,也無可厚非。
“昔日大長老說什麼話來?”織成冷笑道:“‘女郎來這世間,與此印有緣。甚至是女郎所有際遇,皆與此印有關。但教有一日無緣之時,此印才能離開女郎。’這印可是你們天師道的陽平治都功印,當初它死賴白乞地鑽進了我的指環裡,才讓我和你們撕擄不開。如今你要逐我離開,可這印,又當如何?”
“此印與女郎仍然有緣。”郅伯齊的臉色,在殘陽斜照下頗爲憔悴,當初山中種菊時的悠然喜悅,此時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愧疚、不安和凝重:
“那麼女郎或許,還有迴歸陽平山的一天。”
織成垂下頭來,輕輕撫摸指上的紅寶石戒指。
鴿子血般的戒面寶石,透出幽幽紅光。
“如果我不肯走呢?”
郅伯齊滿頭的白髮,在山風中飄拂不定。只是先前看上去有些枯乾的白髮,此時卻忽然變得凌厲起來,每一根白髮,都彷彿變成了一柄銀白的小劍,殺氣凜然。
“女郎必須要走。”
“你這麼殺氣騰騰的,是想將我擊殺於此?”
織成忽然笑了起來:“因爲擔心未來不可知的禍患,便要將剛剛護教立下大功,也忠於師君,又被道衆所認可的夜光神女,殺死在這無人的山崖?大長老,你這樣的行徑,與陳玄之、吳可貞,與於兆、周南他們,又有什麼區別?”
“若動人殺你,老朽修行近百年,亦毀於一旦。況且我負女郎在先,又有弒神之罪,必不會獨活。”
郅伯齊苦笑一聲,道:“故此老朽才苦苦相求,望女郎能平安離開。”
“郅伯齊!”
織成驀地擡起頭來,遠山眉高挑入鬢,厲聲道:“我走與不走,全在我的心意,卻與旁人凌迫無關!你是天師道的大長老,可不是我董織成的什麼人!想要殺我,恐怕也沒有那麼容易!”
一語未了,青光閃過,寒氣逼人,頃刻之間,竟已疾射至郅伯齊的咽喉之前!
郅伯齊只覺喉頭剌冷,心中大駭,縮胸吸腹,間不容髮之隙,陡地往後彈起,堪堪躲過了這割喉之虞,然而鬢邊一涼,數莖白髮已飄然落地!
卻是那青光所至,終究是削斷了他一綹鬢髮!
郅伯齊又驚又怒。
他身爲大長老,多年來在天師道隱然地位尊崇,哪裡有什麼人敢向他動手?眼前這位女郎,昔日去後山拜見他時也溫言款款,極重禮數,哪知道此時說打就打,拔劍剌他,狠辣無比,根本不是做秀,更不曾有半分留手。
方纔若不是他反應極快,只怕已血濺當場。
簡直……簡直是……
“你看着我幹什麼?”
織成手中握着淵清短劍,擡手打出一枚穿雲箭,絢麗的煙火在霞光中綻開,又落入四面的山巒樹木中去,映得山色瞬間也是一片殷紅,倒如真正的血色般,冷冷道:“你要殺我,難道我還得謝恩不成?眼下我要殺你,你便做出這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來,合着你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你不過是個凡人的大長老,我卻是真正的神女哩!”
郅伯齊只覺胸口發悶,真正體會到了陳玄之最後的心情如何,苦笑道:“神女何苦如此?”
“我不殺你,你會殺我。”
“我……老朽並未說一定要殺神女。”
“我走與不走,也不是你說了算。”
織成半分不讓:“我信號已發,我又是你叫出來的,若是我死得無影無蹤,又或被你丟入懸崖,你也不要以爲別人就當真以爲我只是自己離開了。就算你是大長老,也未必逃得過教中道衆的置疑……師君就更不必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