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篇_第三百五十六章 與君相別

從離雲別館出來,兩人都沒有騎馬,不過閬水隔得不遠,別館所臨的那條瀑布及深潭,其水流出山谷後,也是匯入的閬水。

兩人緩步前行,離閬水越來越近。

對面的羣山聳立,閬水邊的卻是一些低矮的山巒,高峻的羣山是它們的依靠和屏障,所以連綿的小山顯得更爲嫵媚天真,彷彿一副清麗的畫卷。

董真默默地想:自己連這些小山都比不上,從來沒有人可以依靠。

她有些酒意,所以深一腳,淺一腳,看着遠處的山巒也彷彿浮在水面上一樣,在隨着波浪的搖動輕輕盪漾。

最近實在太累了,陰謀和殺戳,一樁樁逃出來。她搞不懂怎麼就成了這樣?

原本以爲穿越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憑藉着她深厚的紡織專業知識,她的見多識廣,她所掌握的那麼多技法和商業營銷密訣,一定可以很快得到一位權貴的支持,混得風生水起。

她來了,也運氣不錯,一開始就認識了好幾名權貴。可是和她從前看過的穿越小說裡的女主角不同的是,這些權貴並沒有被她來自後世的智慧文明嚇暈了頭腦,當然對她本人更不是怎樣迷戀,所以她要混得風生水起,只能不斷地拼殺,那些以爲是自己最大的砝碼的優勢。只能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首先,她要有那幅可供添花的“錦”。

大概因爲這是漢末,將近三國。天下大亂,一切都要靠刀槍來說話,以血腥來奠基。如果她是個男人,可能會更好。或者她如果象這個時代的女子,一心一意依靠家族和男人就行了,也不用象現在過得這樣累。

可是那樣未必有好下場,她還想活着回到自己原來的時空呢。

甄洛是個最好的例子。出身中山無極甄氏的嫡女,從小受盡家族寵愛,嫁給曾是天下權貴之巔“一世三公”的簪纓望族袁家爲媳,袁家敗落後又得到了新貴曹丕的愛情。

沒有哪個女子有這樣幸運,可是她還是死了,沉沒於冰涼的洛水之中。

當初自己穿越過來,在河底見到的腐肉白骨,不知是否也有一部分,是屬於這位曾經國色天香的絕代佳人。

不知不覺中,董真的腳踝感到一陣清涼,她低下頭去,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閬水邊。

閬水繞城而過,風景秀麗,所以也是當地人常來踏青散步的地方,以青石砌岸,岸邊楊柳依依,恍然間有江南的韻味。

董真索性坐在石岸邊,楊阿若默默地坐在她身畔。

“你很累?”

楊阿若忽然問道。

“是。”董真覺得自己跟他不用隱瞞真實的心情,她的確是太過疲憊了:“這樣拼殺下去,或許還要經過很多風波。”

“爲什麼不離開呢?”楊阿若望着粼粼的河水,輕聲道:“天下之大,不止葭萌,也不止蜀中。”

一彎新月,不知何時,已悄然升起,掛於青黛色的夜幕之側,彷彿青底錦上織繡的淡金絲線。

“我可以帶你走,我去過很多地方,有很多地方比葭萌都要美,西域、江南、中原……”楊阿若的聲音,似乎有着從前沒有的意味,柔和得象是這春夜的細風,送來花蜜般甜美的味道。

董真陡地轉過頭來看着他。

月光落在他俊美的臉上,每一根線條都完美得不象真的。

此時那雙鳳眼裡射出熱切的光芒,那是與從前不一樣的熱切,充滿希冀和喜悅之光。

“你說過的地方我都去過。”董真控制住自己微漾的心神,笑道:“不過巴山蜀水,自有它的韻味,呵呵。”

她的面頰泛紅,依然有着一定的醉意。

楊阿若顯然不太相信,對於她的來歷,他自認爲已經問到了比較詳細的地步。只是太多家族傾頹在這個亂世中,中山無極甄氏也一樣,連族譜都失去了。對於一個小小的旁支,可以查到的資料有限。但也正因爲此,他可以斷定她那一枝的家世雖不顯赫,但是頂着甄氏的名頭,讓一個閨閣少女到處亂走顯然不合族規。

然而她眼中的神情,是一種真實的悵惘和回憶,又讓他無法懷疑。

他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你爲什麼喜歡這個雲字?雲落織坊、離雲別館,還有云錦,”楊阿若終於忍不住問道:“是因爲你在入宮之間,住在銅雀臺的落雲院麼?”

其實他是想問,是因爲銅雀臺的某個人麼?

“我只是隨意想起來的……不……也不對……”她用手指按了一下太陽穴,想讓自己清醒一些:

“是我母親的名字……”

“你的母親?”

她的母親,在那個時空的母親,名叫鄭雲。其實連母親的面龐都已經模糊,原來冥冥中仍然記得。通過她最爲摯愛的織錦,無時不刻地浮現出來,提醒她是一個失去了母親、也失去了所有親人的人。

但是現在的她不再是當初看着陸焉遠去時,在鄴城郊外的山丘上,撲倒在地痛哭失聲的董織成,她是一個正在崛起的小集團的首領,她開始擁有了對她忠誠的第一批私兵,也擁有了屬於自己的第一個莊園與第一筆財富。

她是董真。

也許她曾經有過一個叫甄宓的名字,那是他起的,可是她覺得自己不需要。

她擡頭看着夜空。

在因酒意而模糊的視線裡,新月只是一彎淡淡的影子,但旁邊的幾顆星子卻亮得醒目。

一縷笛聲,就在這短暫的沉默之中,悠然響起。

董真大驚,近幾個月的經歷令得她的戒心本能升起,驀地想要站起身來,卻被楊阿若按住肩膀:

“是龍居。”

“龍居?”

董真更是意外,襄城那個擅做牛肉湯餅、胖胖白白的龍居,瞬間浮現在眼前。

“我要走了,”楊阿若說:“而你得罪了很多人,這些時日來尤爲嚴重。從來到葭萌,我先後爲你打發了一十七個剌客,而在洛陽時只來過三個。”

董真吃驚地擡頭看他,楊阿若脣角微微一動,笑意中帶着驕傲:

“不過沒關係,如果沒人想要你的性命,你也就沒有價值。這兩句話不僅是對於我們遊俠有用,對所有人都有用。而你,不是一直在努力成爲一個擁有更大價值的董真麼?”

董真的手指,觸到了衣邊的幾莖嫩草。它們長在石間的縫隙裡,葉片脆嫩,莖杆卻極是柔韌,任由董真將其緊緊地纏在指間,葉片碎裂,莖絲卻無絲毫斷裂。

“在葭萌時,隨着你的名氣越大,剌客就越多。但即使如此,我還是發現有些不對頭。”楊阿若凝視着董真的雙目:“有一半以上,是來自無澗教!他們那種獨特的內功,就象無澗教義一樣令人深刻,即算是刻意隱藏亦一樣可被識破。可是你只是一個小小的織坊主,如果沒有你過去的身份……”

他頓了一下,兩人幾乎不談她的過去,這是默契。

“或者是你還藏有別的秘密,令他們勢在必得!”

別的秘密?

董真心中一動,很久未曾想到的一件事,忽然從心底升起來!

陸焉已成功地鞏固了天師的位置,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快,而且張修已經逃走,幾乎整個漢中就要完全落入陸焉之手,可見那枚陽平治都功印的暫時缺席並沒有太過影響到陸焉。

無澗教人原本搶奪陽平治都功印,可能是爲了獻給張修,換得一塊喘息之地。但現在張修敗了,陸焉又強大起來,他們奪得這印的決心倒不見得那樣濃烈。

那麼……就只有藏寶圖!

作爲經受過現代文明洗禮的她,縱然在接過左慈當初給她的藏寶圖時十分興奮,但過後想一想,覺得都是虛無縹緲。

何況那繪有藏寶圖的迴雪錦,原本是萬年公主奉其兄靈帝之命帶出來的,所有的寶藏都屬於靈帝。

左慈臨終前放了她一命,讓她發的那個誓其實也沒有必要。因爲她的確不會交給任何人,不管是不是曹氏。

從後世而來的她,早就明白天下大勢的走向。大漢王朝積重難返,黃巾之亂摧毀了它最後搖搖晃晃的基石,便是傾四海化爲金水,點五嶽化爲金山,也無法扭轉其坍塌的命運。何況這樣一座寶藏?

而且三國將要分治天下,鼎足而立,再過數十年後,由司馬氏代魏而立統一天下,這都是歷史大勢。她無意去幹涉。

左慈臨終前將回雪錦交給她,不知是否那雙洞明一切的怪眼,曾窺得一絲她來歷的靈機。所以他才那樣放心,因爲萬年公主既然死了,他希望一切都隨她而去,但直接毀掉她畢生爲之付出的心血又覺得不甘心。唯有交到董真這樣的人手中,纔會又放心又欣慰。

這回雪錦之事,曹操猜到了大略,甚至不惜讓人掘出她的“屍身”,想必正是爲了查找,卻一無所獲。

無澗教人如果是因爲這個原因,又是怎麼知道的呢?或許是猜測?畢竟萬年公主墓的那一次亂子鬧得很大,曹操的所作所爲又蹊蹺,落在有心人的眼中,不免會猜到她身上來。

這些過去都被她忽略掉的危機,忽然真實地出現在眼前時,她的背上寒毛都幾乎要豎起來!

她這幾月來只覺得風平浪靜,卻沒有想到只是因爲楊阿若在,所以百邪辟易!

可是如今他要走了!而她,又該以什麼理由來挽留?他所付出的,已經遠遠大過了他曾經欠她的。他剛纔還提出要帶她走,然而她也拒絕了。

笛聲悠悠,吹的卻是一支似曾相識的曲子:

“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遠道。遠道不可思,宿昔夢見之,夢見在我旁,忽覺在他鄉……”

“我告訴了龍居,有關阿蘇的事情。”楊阿若輕聲道:“他……他變了很多,關了湯餅攤,又閉門不出很多日,前些日才傳信給我,說想離開襄城。”

襄城燈火,熱氣騰騰的牛肉湯餅,龍居滿足而微帶羞澀的笑容……那是董真曾經在過去很多年裡憧憬過的家的樣子,就是這樣簡樸而溫煦,也是龍居傾其半生營造的幸福,可是阿蘇卻要逃開這一切。

“我還告訴他,阿蘇是無澗教人,當初設下陷井,逼着他一點點與過去、與家族決裂的,也是無澗教人。他們最初只是想要利用龍居,來獲得龍家的財富權勢。可是沒想到龍居竟然如此情深,竟毫不在意地全部捨棄。而也正因爲此,他失去了被利用的價值,阿蘇必然會決然離開。”

楊阿若緩緩道:“大丈夫行於世間,快意恩仇,豈能被女子小人玩弄於股掌之上?龍居希望復仇,可是以他一個人的力量,無法對抗無澗教。而且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營造過自己的勢力。他只剩下一手做湯餅的好手藝,還有出於習慣才一直未曾荒廢的武功。”

“你早就知道這些,對不對?”

在“他鄉各異縣,展轉不相見”的婉轉笛音中,董真不合時宜地問道:“當初你什麼都不說,是擔心驚破他的夢境。現在你又爲什麼要殘忍地告訴他呢?”

“因爲認識了你。”

“我?”

“你一個女郎,既無家族可恃,亦無夫族可依,尚且知道要勇敢面對一切艱難,從未有任何投機耍滑的念頭,寧可在生死尖鋒上一再打轉,亦不肯屈身於權貴庇護的羽翼。龍居是個男子,多年來卻蜷縮於一城之隅,守着一個根本不值得愛之人所營造的幻想。”

楊阿若的話語中多了幾分厲然:“若我真是他的朋友,便不能再慫恿他!過去我自以爲在保護他,其實不過是徒然消磨他的志氣而已!”

笛聲穿越夜色水氣,在縹緲的江上嫋嫋迂迴:

“枯桑知天風,海水知天寒。入門各自媚,誰肯相爲言……”

“你身邊有禰雲會,亦有李不歸等人。但他們來歷不明……我知道你與陸焉相交莫逆,但陸焉派來李不歸等人,未必就完全是他的意思。虎頭有勇無謀,其他人武功又並非一流,只有龍居,他出身世族,見多識廣,若不是囿於情愛,也算得上是一個胸懷謀略之人。更難得的是他後來埋名於市井,識遍世態炎涼,心態比起其他人要更好,亦不會有世族的驕狂之氣,爲你籌謀時會更實在、更細緻。”

楊阿若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讓董真心頭顫跳,覺得他是在一一交待事宜,然後彷彿就此與她決別。

趁着酒意,她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阿若,你是要走了之後,就再不回來麼?”

“我嘗試過一次,在辛苑回來之後。”楊阿若一怔,蹙眉看向自己被她揉捏成一團的衣袖,卻沒有試圖掙脫:

“後來我在暗中觀察,發現她也並不可靠,所以再次回來,只到爲你務色到一個適合你的近侍,我纔會離開。”

兩人靜默了片刻。董真才幽幽開口:

“阿若,你剛纔說過,要我跟你走,是不願我在這濁世之中,陷得越來越深麼?其實我也不需要你一直陪我,只要三年,三年中我要找到流風迴雪錦……然後我爲那些隨從謀下基業,無虞生存後,我會離開,而你也會自由……”

“三年之後,你也不會離開。”楊阿若打斷了她的話頭,細長的手指從袖中翻出,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一入江湖,身不由已。所謂的江湖,並非只指我們遊俠的世界。你現在已覺得舍不下那一羣依恃你求生的人,時間越長,你陷身其中,糾纏越多,會遇到越多令你無法放下之人。便如人陷入泥潭之中,越是掙扎,越會深陷。三年之後,你不會離開。”

他再一次強調,董真卻覺得腦中昏昏噩噩,想要反駁,卻第一次發現自己找不着理由。

“可是,阿若……”

她想說,我已經習慣了有你的生活,有你,我可以放心地去做自己的事情。我信賴你,就象……就象信賴陸焉那樣……

可是,無論是楊阿若還是陸焉,都對她沒有義務和責任。

她又怎麼能羈絆他如風一樣的腳步呢?

不知何時,她發現自己已在楊阿若的懷中。他的身形修長挺拔,但他的懷抱寬闊舒適。

他有着修長而有力的手指,意外的不象他的人那樣冰冷,反倒是滾燙的,輕輕捧起她的臉龐。

酒意上涌,那些濁酒的後勁太足了。董真只覺腦子中昏沉沉的,唯有笛音清晰可辨,絲絲縷縷,化入風裡,亦沁入心田之中:

“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

楊阿若的聲音,有如耳語,呼出的熱氣幾乎要燙着她的耳垂:

“龍居明早會去求見你。有他在,便如我在一般。若他亦無法護你,必會設法傳信於我。天涯海角,我總會回來。”

笛聲如泣如訴,如歌如夢:

“長跪讀素書,書中竟何如?上言加餐飯,下言長相憶……”

楊阿若和董真誰也沒有想到,就在相隔十餘丈的一排柳樹蔭影之後、長草之中,有一雙怒火迸射的眼睛正緊緊盯着他們。

從前這雙眼睛有如暗夜般漆黑,此時卻彷彿是火焰熊熊,幾次想要長身而起,撲上前去,都被身後的護衛緊緊拉住。

“伍正強!”他厲聲喝道:“你膽敢以下犯上?”

“屬下膽子小,做夢也不敢以下犯上。”伍正強身子不由得往後一縮,手上卻絕不肯放鬆:“可是主公您現在衝過去,又有什麼用處?且以哪種身份?”

“我……啊……可是……”他第一次發現自己有些語塞。

他連夜兼程奔來葭萌,究竟是爲了什麼,自己都無法回答。這樣的衝昏頭腦之舉,在他從前的人生中絕無僅有。或許只是想與她共處一片土地,或許只想從空氣中感受到她的氣息……可是那個小子!他居然將她抱在了懷中!

雖然她有些醉了,但她居然也沒有拒絕!而且先前看她的情態,似乎還有依依不捨之意。

她不是對他一直很冷淡的麼,爲何對楊阿若就不同?

嫉妒、憤怒、不甘的火焰在心中騰然而起,昔日一切的冷肅冰原頓時被火焰吞沒,且瞬間就要燎原。

“主公!你看那邊!”

伍正強及時地再次來滅火:“那裡有一匹馬,應該是這姓楊的小子準備下的!”

“馬?”

他疑惑地回頭看去,果然看到不遠處的草叢裡,一匹早已備好的駿馬,輕輕打着響鼻,尾巴無聊地左右擺動。馬兩邊掛有褡鏈,竟是一副即將遠行的模樣。

“他要走?”

火焰頓時熄滅了一半,但另一半化爲狐疑:“既然要走,何必如此情狀?”

“主公!”伍正強在心中哀嘆自己最近扮演的角色越來越象無聊的弄臣,竟然還要來引導情感之事:“或許你看得不夠明白,董女……董君的神情,倒象是在別過親近的朋友,便是那種……咳……擁抱,也是……”

單純的擁抱,沒有……咳咳……別的……

這話伍正強沒敢說出來。

但他發現自家主公仍目光灼灼地盯着前方。

“咦,這不知是誰在吹笛子,吹得真好。”

伍正強想要轉移自家主公的注意力:“上言加餐飯,下言長相憶……”

曹丕的怒火漸漸熄滅,遠處柳蔭之下,那依偎的身影,只讓他覺得內心之處,卻油然而生一種淡淡的蒼涼之意。

連楊阿若都要離開了,董真她……她會更加艱難了吧?

過不多時,楊阿若果然站起身來,董真隨之站起,兩人在淡淡的月色中默然對視了片刻。

沒有痛哭,沒有眼淚,甚至沒有一言一語。楊阿若飛身上馬,只回頭看了一眼,便縱馬飛奔而去,消失在遠處的漆黑之中。

曹丕有些愕然,還沒想好是否應該馬上離開,卻聽董真揚聲道:

“既然來了,就一起聽聽笛音可好?”

曹丕心頭大驚,臉上一熱,雖在夜色之中看不分明,但覺自己只怕全身也都紅得透了。

伍正強等人十分識相,悄悄退下,只將這位又喜又窘又怒又妒的年青主公,留在了月下柳蔭、風聲露色之中。

董真並沒有走過來的意思,曹丕也不敢過去,但那笛聲卻依然嫋嫋而來:

“青青河畔草,綿綿生遠道,遠道不可思,宿昔夢見之……”

青青的野草,便長在閬水岸邊,並沿着眼前的大道,一直伸向不可測的遠方。有時或許自己都不知道對方的蹤跡,但這些野草卻瞭然於心,它們勇敢地追隨着對方的腳步,可以一直走遍天涯海角。

人類,有時還沒有野草勇敢。

“我想我來得晚了,並沒有幫上你什麼忙。”

曹丕輕聲道:“雲會的事,你不要怪他。其實是我找到的他,而他也推脫不了,全是念着過去的情誼。”

他說完這一段話,又忽然怔住。

這樣乾巴巴毫無意義的話語,說來做甚?

董真沒有回答。

她清瘦的身形,在月色水光之間,宛若一副精巧的剪影。

笛音若有似無,纏綿緋惻,卻聲聲入耳:

“夢見在我旁,忽覺在他鄉……”

曹丕的鼻子忽然一陣發酸,他驀地轉過身,往來處疾步走去。

伍正強等人一怔,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趕緊從暗處出來,跟上了腳步因爲太過疾快而有些不穩的年青主公。

“主公!她一個人在這裡,會不會……”

“那吹笛之人,應該是她的護衛。”曹丕雖未聽到楊阿若的那番話,但也猜到楊阿若既然將董真獨身一人留在閬水之畔,必然是有所依恃。

明明她就在眼前,她也發現了他。可是她仍然無意前進一步,來到他的身邊。而他,竟然也沒有走到她面前的勇氣!

這對於外表冷漠而內心素來堅強的他來說,當真是平生罕見,絕無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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