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衿被他問得羞窘不已,整張臉猶如火燒一樣,可眼光還是忍不住停留在那張帶笑的臉上。
“你笑我!”她聲如蚊訥地哼了一句。
葉卿嵐往日裡接觸過的女子極少,像這樣不諳世事、隨便說幾句話就會臉紅的姑娘更是第一次見,一時間倒是覺着有趣。
他朝四周張望了一下:“你今日也是來府中參宴的麼?身邊怎麼沒帶着丫鬟跟着?”
看她的穿着打扮應當也是哪個府中的小姐,或許是因爲先入爲主的裝扮定格在腦海中,葉卿嵐對她的印象倒是不太差。
徐子衿剛想回答,芷薇便神色匆匆地小跑了過來。剛剛在遠處看到自家小姐竟和一個陌生男子在一起說話,差點沒給她嚇死,這要是被人給看見了,多少張嘴都說不清!
“小姐,奴婢找到香囊了!”芷薇彎下身子,將繡着綿竹的香囊重新替徐子衿掛到了身上。
然後有意無意地隔絕了自家小姐和葉卿嵐之間的目光。雖然她也認出了眼前的人就是那日凱旋歸來的榮國公,可孤男寡女,在一起怎麼着都是不妥當的。
葉卿嵐似乎也看懂了這個小丫鬟的意思,笑了笑,便先行離開了。原先也只覺得這姑娘有趣,這才停下來多說了一會兒,竟是忘了京城到底不必邊境之地,民風要保守得多。
看着葉卿嵐瀟灑離開的背影,徐子衿伸手狠狠地在芷薇胳膊上掐了一下,而後瞪着她低聲罵道:“要你多事!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沒見我正和榮國公在說話麼?就不知道晚點兒過來,真是笨死了!下次要是敢再這樣,信不信我把你發賣出去!”
芷薇咬着脣連連低頭認錯,捂着胳膊眼眶微紅。她這也是爲了小姐的閨譽着想啊!
“行了行了,說你兩句你還委屈上了,你是小姐我是小姐啊!”徐子衿小心翼翼地打探了一下四周,確定沒有人看到這一幕這才放下心來,不耐煩地對着芷薇道,“走吧,跟我回席上去,把你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收起來,免得旁人還以爲我這個做主子的欺負了你!”
這邊廂,葉卿清和胡夫人還有魏靈兒聊得熱絡,胡家其她幾個兒媳婦兒偶爾也能插上幾句話,獨獨李玉婉被撇在了一邊。
魏靈兒思忖再三,還是有些猶豫地對着葉卿清開口道:“清姐姐,不瞞你說,今日我來其實還是有件事情想要你幫忙。”
“哦?”葉卿清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有些好奇地問道,“何事?說來聽聽。”
魏靈兒彎了彎嘴角:“其實也不算什麼大事,清姐姐也知道我弟弟魏瀟如今也已經十歲出頭了。那孩子小小年紀就有自己的想法,竟是非要鬧着去軍中歷練。爹爹也同意了,不過他到底是年紀小了些,我和爹爹都不放心他現在獨自離家去遠方投軍。所以……”
“所以,想讓我和王爺說一聲讓他先進京都護衛營歷練麼?”當年卿嵐走的也是這個路子,魏瀟比當時的他年紀還小,又是魏家的一脈單傳,的確是不適宜遠赴邊關。
魏靈兒有些羞赧地點點頭,走後門這種事兒,說起來她還真是第一次做。
葉卿清笑着道:“回頭我和王爺說一下,若是你弟弟的實力在那,應當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要進京都護衛營不容易,想要留下來更是要忍受艱苦的訓練。齊子皓曾和她說過,在他手下,絕不留無用之人。
不過……魏瀟的話,葉卿清對他很有好感,幫個忙提一下也未嘗不可。
魏靈兒點頭,臉上滿是感謝:“回頭我一定和瀟弟說,讓他親自上門來道謝。”
胡夫人在一旁接了一句:“倒是沒想到瀟兒小小年紀竟有如此抱負,將來必是子承父業,前途無量。”
魏瀟她見過幾次,機靈可愛,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
魏靈兒的幾個嫂子也是笑着在一旁應和打趣,倒是沒有人因爲魏靈兒與葉卿清別樣的親近而心生嫉妒。再怎麼說,魏靈兒也是郡主的身份,和皇后娘娘還有定王妃走得近對整個胡家都有好處,她們幾房也能跟着沾不少光。胡夫人親自挑選的兒媳婦兒自然不會是斤斤計較、目光短淺之輩。
倒是李玉婉坐在一旁就像個外人一樣,不僅尷尬心裡也是焦急得不行。
這幾個月,她沒少製造與葉卿清偶遇的機會。可葉卿清對她的態度卻總是不鹹不淡的,完全沒了那日賞菊宴上對她贈簪時的那種親近和讚賞。
她已經在想,她是不是走錯了?或許,一開始就不該將注意力放在難以接近又捉摸不透的定王妃身上。
可眼下都走到了這一步了,就算是後悔,只怕也沒有回頭路了。她不像其她的人,生來就有家族優勢,所有的一切,都要靠她自己去爭取!
終於,在魏靈兒和葉卿清談到自己的一雙兒女的時候,李玉婉緊了緊放在膝上的雙手,瞅了個空子鑽了進去。
“王妃娘娘,六表嫂家的東哥兒我也見過呢,長得可機靈了!”李玉婉見縫插針地來了一句。
話音剛落,幾人交談的聲音彷彿商量好了一般,瞬間靜止了下來。
葉卿清覷向李玉婉,嘴角漸漸勾起。這姑娘,還真是不折不撓呢!
卻沒成想她自認爲極其正常的動作在其她人的眼裡看起來刻意無比,一向心直口快的胡家三嫂掩帕笑了一句:“李姑娘,你這還未嫁人的,只怕我們幾個在這談着孩子你也覺着有些膩吧?不如出去找年紀相仿的小姑娘一起在園子裡玩一會兒,反正這會兒壽宴還沒開始!”
李玉婉擡眸瞥了胡夫人一眼,卻見她一向慈善的臉上也緊緊繃了起來,這才訕訕地笑了笑:“王妃娘娘、表舅母、各位嫂嫂們,那玉婉就先行告退了。”
待李玉婉離開後,胡夫人才從圓凳上起身要向葉卿清賠罪:“今日都是臣婦老糊塗了,不該將這姑娘帶過來。原想着只是帶她來見見世面,以後若是自己當家做主的時候也不至於像她孃親那般小家子氣,沒成想她竟肖想起了榮國公夫人的位子。”
葉卿清示意如梅、如蘭上前將人扶起身,眸光深邃:“夫人說這話可是覺得我是因爲李玉婉的身份和家世纔對她不冷不熱的?”
胡夫人沒答話,可眼裡顯然帶着疑問。她自己便是這麼想的,難道葉卿清並不是因爲這個才刻意忽視李玉婉的有心接近?
“若是隻是家世身份的話,還真不是什麼大問題!只不過……”葉卿清頓了頓,想想還是提點了胡夫人一句,“只不過李玉婉的性子,不宜深交。”
他們葉家時至今日,已經不需要靠任何的聯姻來鞏固家族勢力了。所以,葉卿嵐的婚事,身份從來就不是一道不能跨越的鴻溝。
但是,李玉婉的性子太過偏激,人傷她一分,她必百倍千倍報之。就像於馨,雖然盛氣凌人了些,可到底從未對她有過實質性的傷害,但她卻一出手就幾乎要了於馨的命。不,比要了她的命更狠毒。一個女子,尤其還是一個正值花齡尚未出嫁的女子,容貌毀了,就等於是生不如死。
於馨前幾日聽說已經被送到京郊的普濟庵落髮出家了。這等懲罰,於一個剛剛及笄的女孩子來說太過殘忍。而她相信,當時李玉婉走這一步的時候定然就已經想到了這個可能。
俗話說,不叫的狗才是最會咬人的。咬上一口,必定鮮血淋漓。之所以提醒胡夫人一句,便是希望她不要和李玉婉走得太近,免得日後一旦有什麼事,被李玉婉記恨上。遷怒,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胡夫人聽出了葉卿清的話中之意,皺眉問道:“可是那丫頭之前做過些什麼出格的事情?”
她相信葉卿清不是個無的放矢之人,而且李玉婉還沒那麼大面子讓她故意來造謠。
魏靈兒上前摟住了胡夫人的胳膊:“娘,清姐姐既是這麼說了,肯定有她的道理,咱們注意着些就是了!”
胡夫人覺着有道理,這才點了點頭應下。
男女賓是分開來的。女賓這邊自有葉卿清等人,男賓那邊也有葉卿嵐來招待着。
壽宴之前,特意請了定京城裡最有名的戲班子來府裡的大戲臺上表演。
葉卿嵐過來給衆人打了招呼。在對着江芸的時候,態度之恭謹,讓那些在婚事上有想法的夫人們心裡都有了個譜,看來想要順利嫁進來且以後夫妻和睦,少不得得多叮囑自家女兒不能看低了這位江姨娘的身份。到底是十月懷胎的生母,榮國公又是個孝順的,而且看着定王妃對着這位姨娘似乎也很親近,這做兒媳婦的自然也得婦唱夫隨,不能失了禮數。
臺上的戲還未開始之前,葉卿嵐將坐在江芸身邊的霍雲歌拉了起來,給在場的諸位夫人小姐們介紹了一番:“這位霍姑娘是我娘新收的義女,也就是我的妹妹,以後她便是榮國公府上的大小姐!”
譁然,這句話就像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剛剛還有不少人私下在猜測那小姑娘到底是什麼身份,也有些人如徐夫人之流知道她是被葉卿嵐從戰場上帶回來的,大多都想着會不會是以後要收做妾室的,沒想到竟會有這樣的反轉。
“霍姑娘的哥哥是我的好友,此番不幸戰死沙場。以後她就是我的妹妹,會住在榮國公府。”葉卿嵐又補充了一句。
霍雲歌心裡苦浪翻涌,可面上卻依舊勉強維持着淡淡的笑容,站在葉卿嵐身邊一句話都沒說。
這個消息於那些想要嫁進榮國公府的人來說無異於是天大的喜事了,尤其是徐子衿。
自從見到霍雲歌之後,她就打心眼裡不喜歡她,覺得她那一雙狐媚的眼睛天生就是來勾男人的。便是坐定下來之後,也忍不住在背後拿陰涼的目光直往霍雲歌身上送。若不是顧忌着今日的場合和徐夫人在一旁的提點,她說不定一早便上前找她的麻煩了。
現在,宛如驕陽當空,將那些陰霾一舉剝開,重重暖意,透着光亮射了過來。
徐子衿只覺得心頭一下子便鬆了下來,對霍雲歌也沒有之前那麼敵視了,只要不和她搶男人便行!況且,看她年紀也不小了,也不可能一直住在府裡,總歸還是要嫁人的。如此一來,就更沒什麼可擔心了!
想着想着,她的嘴角便彎了起來,擡起的眸子剛好與葉卿嵐的視線撞到了一起,相視一笑。
葉卿嵐這邊也是恰巧,想着與徐子衿也不算是陌生人了,卻沒想到他這慣有的溫和善意在不同的人眼裡卻被理解爲了各種意思……
李玉婉自從在葉卿清那邊吃了癟之後就一直乖乖地跟在胡夫人身後不敢再多嘴了,也不是她不想和同齡的小姑娘一起相處。不在一個圈子裡,根本就不會有人理會她這個半路插隊的。
但是……這些冷落和委屈在看到葉卿嵐那明媚瀲灩的眸光之時,瞬間便煙消霧散了……
只要能跟在他身邊,得他的歡心,哪怕只是一個妾,她也願意……
目光在徐子衿和白蓮嫿之間不斷穿梭,女人向來直覺靈敏、心思敏感,尤其是李玉婉這種不擇手段哪怕是頭破血流也要擠進本不屬於她圈子裡的人,察言觀色早已成了她的家常便飯。
她沒有忽略葉卿嵐對徐子衿的那抹與衆不同,亦知道白蓮嫿也如同她一般看到了剛剛那一幕。就連霍雲歌眼底那被掩飾得很好的星星點點,她也沒有遺漏……她李玉婉可不像那些自小被父母家族捧在手心裡的大家小姐那般單純!霍雲歌,對葉卿嵐可不僅僅是兄妹之情呀!
白蓮嫿擡眼看向擋在她身前的女子,目露嫌惡:“你做什麼?讓開!”
李玉婉嗤笑了一聲:“白姑娘今日爲何不像往常那般柔弱知禮了?是因爲沒有別人在身邊,還是……覺得我李玉婉不配讓你僞裝?”
看着眼前這個牙尖嘴利的女子,白蓮嫿心中冷笑,看來誰都有兩面啊!這個平日裡唯唯諾諾的女人,如今也敢在她面前擺譜了?恐怕……這是特意跟蹤她離開戲臺、將她堵在這塘邊的吧?
“說吧,找我有什麼事?”白蓮嫿眼中目光一如既往地倨傲,雖然看到李玉婉的真面目令她心中有些驚訝,可打心底她並認爲她有資格與她對抗。
李玉婉淡淡地笑了笑,眸底閃過一絲幽光:“剛剛榮國公在看到徐子衿的時候笑了,想必白姑娘也看到了吧!”
“那又怎樣?”白蓮嫿狀似無所謂地冷哼了一聲,其實心裡早已恨得不行。
徐子衿和李玉婉可不一樣,若說有資格與她爭的,非徐子衿莫屬!她們兩人家世相當,偏偏相貌才情又是不相上下,這令白蓮嫿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再加上,她在定王妃和葉老太君兩邊接連碰壁,看到剛剛那一幕就更有如芒刺在心。
李玉婉嘴角勾了勾,並肩與她對着塘面,偏頭道:“可是對於別的人,甚至沒有任何不同。”
這話,就差沒有直接說,葉卿嵐是對徐子衿有意了。
白蓮嫿雙手緊緊握起,目光嗖地如利箭般朝李玉婉掃了過去:“既是心中不忿,就自己動手去解決便是了!定王妃不是待你與衆不同麼?你大可以去找她幫你。我想,對於這個姐姐的話,榮國公應當還是會聽上幾分的。到時候,說不定就注意到了你呢!”
白蓮嫿冷笑着,毫不留情地挖苦諷刺,她如何沒看出李玉婉根本就是在葉卿清那裡就不得眼,否則,她又怎會找上自己?
這種拿別人當槍使的事情,是她早就用爛了的,可笑李玉婉居然想拿來用在她身上!
李玉婉彷彿根本沒有聽出她話裡的冷嘲熱諷,而是開門見山地說了起來:“白姑娘,你放心,我來找你並不是爲了激你,而是想與你合作。”
“爲什麼是我?”李玉婉坦蕩的態度讓白蓮花語氣稍微好了一些。
“因爲,我覺得與徐子衿爭的話,你最有資格。我只希望,事成之後,你能允我進府做個妾便行了。畢竟,徐姑娘恐怕沒有這種容納她人的胸襟。”
不得不說,李玉婉亦很擅長與人談判。白蓮嫿心思不簡單,她就乾脆將所有的事情擺到明面上與她談判了起來,所有的條件包括原因講得清清楚楚、條理有據,又踩着徐子衿來捧她,不僅使得白蓮嫿消除了不少疑慮,而且心情也明朗了許多。
她挑眉,嘴角揚了起來:“那是!徐子衿往日裡那副知書達禮、清冷孤傲的樣子不過是裝出來的罷了!你且說說,你有什麼打算?”
李玉婉朝四周仔細地看了看,低聲附到她耳邊說了起來。
葉卿清對李玉婉既然有了防備,自然就不會任由她在榮國公府裡有出幺蛾子的機會。
是以,從頭到尾,李玉婉身後都一直跟着一個小尾巴。
“可曾聽到她們說什麼了?”
“她們二人是貼耳商議的,屬下也不敢離得太近,是以內容並沒有聽到。”
葉卿清凝了凝眉:“罷了,退下吧!繼續看着,莫要讓她鑽了空子!”
不過,出乎葉卿清預料的是,白蓮嫿和李玉婉一直到宴席結束都沒有出現任何狀況,這倒是讓她有些吃驚。
但沒事也好,省得大喜的日子招了晦氣。
回定王府之前,葉卿清將葉卿嵐單獨喊了過來,問起了他與徐子衿的事情。
剛剛不止是白蓮嫿和李玉婉看到了他們之間的貓膩,她這個做姐姐的也沒有忽視。
“她呀!”葉卿嵐撇了撇嘴,有些無狀地摸着後腦勺道,“甫一見到她時,我還以爲見到了姐姐你呢!”
葉卿清皺眉,她?她和徐子衿長得又不像!
葉卿嵐解釋了一句:“姐姐莫想岔了,她打扮的風格和你挺像的,後來注意了一下,舉止嘛……好像也有些相似。”
不過他總覺得徐子衿應當更多了一份小姑娘的俏皮,沒有他大姐這般的沉穩。
倒是齊子皓不知何時從門外走了進來,冷冰冰地坐到了葉卿清身邊,問道:“然後呢?”
“那會兒我見她獨自一人在園子裡也不知是在等誰,就上前與她說了幾句話。不過那小姑娘……倒是挺可愛的!”葉卿嵐語氣坦蕩,這倒讓葉卿清有些話不好問出口了。
如果……卿嵐真的中意徐子衿的話,那她也不能從中阻攔不是!只是,徐子衿這性子,必是要好好磨練一番的。
她話鋒一轉,笑着打聽了起來:“今日,有沒有覺着哪個姑娘比較合心意?”說不定有比徐子衿更合適的呢!
“姐姐,看你說的,我都沒正眼瞧過那些姑娘們,怎麼知道她們怎麼樣啊!”葉卿嵐咕噥了一句,“再說了,也不是能瞧幾眼就能看出些什麼的!總之姐姐你做主就是了!你若是喜歡,我應當也會喜歡的吧!”
說實話,葉卿清是他真正相處之後第一個信賴的親人,也是她給了他信心和勇氣,所以他對葉卿清無條件地信任,即使是在他自己的終生大事上。
齊子皓摟着葉卿清的腰,眉頭已經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了,冷臉斥責道:“你姐姐前兩日不是送過好些畫像過來了麼,難不成你一個都沒看上眼?有你這麼挑剔的?擔心一輩子都娶不到媳婦兒!”
最討厭葉卿嵐用這種親暱的語氣和他的清清說話了!
“齊子皓!”葉卿清轉頭嬌瞪了他一眼。
怎麼說話的這是!
“我是他姐夫又是他師兄,說幾句怎麼了!”齊子皓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
“姐夫說的是,說的是!”葉卿嵐笑着打起了圓場。
他沒好意思說那些畫像他娘倒的確是眼巴巴地送過來了,還興致盎然地和他說這個好那個也好,可他好像一個也沒記住,畫像也不記得放到哪了!
齊子皓眼底微動,緩了緩語氣:“你既然覺得城陽侯府的姑娘還不錯,不若就她吧!”
他知道清清在擔心什麼,在他看來,那些都是小細節,根本不足畏懼。哪家嬌養出來的姑娘身上沒點兒毛病的!像她自己,不也是嬌氣得很麼,脾氣還大,也就他好性子包容着罷了!
“徐子衿?”葉卿嵐臉上倒沒有多少抗拒之色。雖然沒有太深的瞭解,可大約是源於第一印象並不壞,若是和她成親的話,也許也還能接受……
看着葉卿嵐臉上的神色,葉卿清差不多便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了。沒想到,到最後,兜兜轉轉,還是落到了徐子衿頭上!
她站起了身來,笑道:“既然這樣,我便找個時間和城陽侯夫人先通個氣。回頭若是雙方都定下來了,便找人上門去提親。祖母盼你成親可盼了好些時候了!”
“有勞姐姐了!”
解決了葉卿嵐的事情,齊子皓心情倒是不錯,身上不住釋放出來的得意之色生怕別人感覺不到。
“這下你滿意了?磨人鬼!”馬車上的時候,葉卿清在他胸口輕輕地錘了幾下。
那力道有如撓癢一般,齊子皓自然樂得享受這種夫妻情趣:“看你說的,我這不是心疼你最近勞累得都掉了不少肉麼,瞧瞧,臉都捏不起來了!”
齊子皓兩隻手作惡地將她兩頰往兩側拉,被葉卿清一把將手拍開:“幼稚不幼稚!玩這種小孩子的把戲,擔心把我臉給拉壞了,到時候你天天對着一張醜顏去哭吧!”
齊子皓“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將葉卿清擁在懷裡:“這話也就你說的出,別說我的清清永遠都是這世上最好看的女人,就是真的醜了,在我心裡也是最好看的!”
“真的咩?”仰着頭,兩眼亮晶晶地放光。
毫不猶豫、鄭重其事地點頭。
或許互相吸引的第一印象與相貌有很大關係,但再美的樣子也總會產生疲倦、也總會隨着年華的老去而流逝。
刻進心裡,心不變,一切纔會一如初見!
……*……*……
霍雲歌今日的心情一直十分低落,雖然一直都知道葉卿嵐只拿她當妹妹,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可當衆確定了身份就等於是將她腦中僅有的那些旖念揮刀斬了個乾乾淨淨。
傍晚時分,她匆匆結束了於葉家人一起的晚膳便獨自回到了房中。此刻,她只想好好地閉上眼蒙起被子睡上一覺,就當今日的事情全都是一場夢。
不,是希望她心中的那個夢永遠都不要醒。
將門關上,轉身朝牀榻走去,鋪起了被褥……
瞳孔陡地放大,眼中倒映出了一件血跡斑斑的褻衣。霍雲歌嚇得將手中的被子一扔,連連朝後退去,同時擡手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這纔將即將叫出口的驚呼聲統統壓了下去。
淚水在眼眶裡不停地打轉,整個人不由自主地戰慄了起來。
只感覺渾身綿軟,頓時癱了下去,雙手撐在身後,跌坐在了地上。
那盈水的如霧雙眸如失了焦距般死死地盯着幾步之遙本藏在被褥之下的血衣,好半天,纔回過神來,雙手雙腳着地爬到了牀邊。
手哆哆嗦嗦地伸了出去,拿起了那件血衣,眼淚撲簌撲簌地滴落在了上面。就那樣,坐在腳榻上倚着牀柱,將那件血衣拿在了懷裡。
過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霍雲歌站起身來,堅強地將臉上的眼淚一一擦淨。而後朝屋子裡看了看,將剛剛收到的那件血衣藏進了一個比較隱蔽的櫃子裡。
她去找了葉卿嵐,藉口自己想出去逛逛定京城裡的夜市。
葉卿嵐正在書房裡辦公,聞言,擱下了手中正在寫奏摺的筆:“今晚嗎?我還有些事情,怕是不能陪你一起了,不若我找幾個侍衛隨行保護你吧!”
“不用不用!”霍雲歌的笑容很甜,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嵐哥哥你忘了,我好歹也跟我哥哥後頭學過幾招,以前在邊城的時候我不是一直都一個人麼?放心吧!這裡是天子腳下,更不會有什麼事情了!”
“你呀!”葉卿嵐的寵溺中帶着些無奈,“那快去快回,最多一個半時辰,晚了我可要派人去抓你嘍!”
“謝謝嵐哥哥,還是嵐哥哥對我好!”霍雲歌眼角彎彎,就像天上的月牙。
只是,這般燦爛如暖陽的笑容在背過身走出去的那一刻就徹底垮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痛苦與掙扎。
霍雲歌一刻都不敢耽擱,且時刻注意着有沒有被人跟上,在確定了身後無人之後,才閃進了南城一間普通的宅院裡。
昏黃的的燈光下,將男人本不算太粗獷的身材在窗上的剪影放大了差不多整整一倍,霍雲歌平復了一下心情,這纔在外頭兩個屬下的推門下走了進去。
“你來了?動作很快啊!”男子轉身,誇讚了一句。
他五官深邃銳利,不同於時下美男子多具備的那種溫和清潤,而是多了一種肅殺之感。
霍雲歌緊緊地蹙起了眉頭,眼裡滿是憤怒,指着男子道:“黒木狼,你們不守信用!”
“哈哈哈……”或許因爲這是自己的地盤,不擔心被人發現,那被稱之爲黒木狼的男人笑聲很放肆,他有些曖昧地將霍雲歌的手一把抓住輕輕按捏了起來,眸中火焰漸起,帶着享受般輕喃道,“我們如何不守信用了?”
霍雲歌身子一顫,似是有什麼可怕的記憶再度襲來。
眼中再次積蓄起了淚水,可卻不敢貿然去反抗那正在冒犯她的男子,吸着鼻子抿脣一句話都不說。
黒木狼似乎就是摸準了她這種不敢反抗的心思,眼底閃起了一抹興奮的光芒。竟將人一把扯到了他的身前,幾乎是連拉帶扯地解開了她胸前的衣襟,迫不及待地埋首在她白皙的頸項裡吮吸啃咬了起來,甚至一雙粗糲的大手也鑽進了她的衣裳裡四處放肆。
霍雲歌雙手垂在兩側,麻木地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只能任憑眼淚流淌。
“好妹妹,哥哥真是愛死你了!”黒木狼在她頸間粗喘着。
隨後,眸色因爲慾望漸漸充紅,大手捏住了霍雲歌的下巴迫使她張開那張誘人的小嘴兒,邪佞一笑,走到她身後直接朝着她的膝蓋窩一踢,使得她跪在了地上,然後解開了自己的褲子……
霍雲歌狼狽地趴伏在地上,嘴裡還在不停地嘔吐着。
而黒木狼卻依舊衣裳整齊,只是心裡難免道一句可惜,這等冰肌玉骨卻不能讓他真刀實槍地來享受一番。
罷了,還是六爺的事情重要!這女人不是他能享受得起的!
黒木狼蹲下身子,單手挑起了霍雲歌的下巴:“霍雲歌,六爺讓我帶一句話給你。別以爲現在山高皇帝遠他就不知道你的一舉一動,有的是人能盯住你。想要糊弄他,你就儘管試試看!今晚的那個血衣就是給你的警告!”
“我不會害嵐哥哥的性命的!我哥哥他就算自己死,也不會同意我害嵐哥哥的性命的!”或許是黒木狼的提醒使得霍雲歌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她陡然變得有些激動起來,盯着黒木狼的雙眸裡也愈見兇狠。說到最後,就差徹底地歇斯底里了。
“很好!”黒木狼手上的力氣漸漸加大,疼痛使得霍雲歌本就蒼白狼狽的臉孔更加地扭曲,他將人扯了起來,貼到了她的耳邊,語氣陰毒,“這麼說,下次就不用給你送血衣了是不是?你自己說說,你想要霍琅的手還是腳,嗯?”
“啊——啊——!”霍雲歌如同瘋了一般大聲嘶叫了起來,“畜生,你們這羣沒有人性的畜生!你們把我哥哥還給我,還給我!”
她雙手雙腳並用,劇烈地掙扎了起來,可卻挨不過黒木狼當胸一腳:“不識擡舉!”
“你放心,六爺現在改變主意了,他不想讓你取葉卿嵐的性命了!”
霍雲歌依舊眼光呆滯,不要性命?那就是換了別的手段了!那個六爺有多狠她是親眼見過的,雖沒有看到他的相貌,可那手段……畢生難忘!只是……不知道嵐哥哥到底是怎麼招惹上他了!
黒木狼見她不說話,就像是貓逗弄老鼠一樣動作輕柔地又將她扶了起來,坐到了圓凳上,自己則坐到了他的對面。
他雙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如同情人間的呢喃低訴:“你不是一直喜歡葉卿嵐嗎?現在就有一個機會擺在你眼前!”
霍雲歌身子微頓,擡眼不解。
黒木狼笑了笑,挑起她下巴的動作依舊輕佻:“嘖嘖嘖,你這女人,還真是沒把我放在心上。除了沒有到最後一步,咱們可是什麼事情都做過了吧!可是一提到別的男人,你居然就翻臉不認人了!話說回來,我長得也不算太差吧?你也真是狠心!”
霍雲歌不耐煩地將他的手拍開:“你有話最好快點說,若是一會兒我再不回去,嵐哥哥就要派人來找我了!”
黒木狼眼中閃過一抹陰鷙,沉着聲道:“六爺讓你想辦法儘快成爲葉卿嵐的女人!”
“你說什麼?”霍雲歌騰地站起身,滿臉懷疑,“你們又想做些什麼?爲什麼就不能放過他!爲什麼非要盯上他一個人?黒木狼,我求求你了好不好?你幫我和六爺求求情,讓他將我哥哥還給我好不好?除了傷害嵐哥哥,其他的什麼事情我都願意做!”
霍雲歌性子倔強,他們兩人認識時間也不短了,這還是她第一次開口和他服軟。不過,黒木狼卻並沒有有半分憐憫之心,別說他不肯幫她了,就算他願意,六爺也不會聽他的!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煩躁之下,直接衝了她一句。
他還在奇怪他們家六爺爲何在六年前突然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不過主子的吩咐他只管照做!
更何況,是男人都想跟着一個有血性的主子,他倒是覺得現在這個六爺比以前那個病怏怏的總是被人欺負的六爺要好得多!
見霍雲歌像是豁出去了一番,黒木狼又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了起來:“你怕什麼?成了他的女人就能永遠和他在一起了,難不成對你來說不是好事?”
霍雲歌冷笑了一聲,似自嘲似譏誚:“我這種人哪裡配得上他?要身份沒身份,而且還是個被別人弄髒了的女人!”
她故意將後面幾個字咬得很重。
“我從來沒有真正地碰過你,他不會知道的!”黒木狼臉色黑得猶如烏雲蓋頂,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句道。
“那也髒!”
“霍雲歌,你找死是不是!”
大手捏上了她纖細的脖頸,可在對上她那帶着恨意的倔強雙眸時身子猛地一顫,手上鬆開,背過身去,音色沉沉:“我不是和你開玩笑的,六爺的手段你也應該瞭解。若是你不照做的話,霍琅不會死,但他肯定會生不如死!你要是狠得下心當沒有這個哥哥的話,你就當今日沒來見過我!”
當沒有霍琅這個哥哥,怎麼可能!
她不記得爹孃的樣子,卻記得小時候流浪的時候哥哥爲了能讓她吃上一個包子被人追着打得半死,後來投了軍領的第一份俸祿給她買了一隻她收藏至今的玉簪,就因爲她上街的時候多看了一眼。
他們相依爲命一起長大,她怎麼能不管他!
半晌,屋裡傳來一聲僵硬中帶着決然的聲音:“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