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幼晴緩緩地舒出口氣，本不想再看，但抵不過內心的掙扎，還是將門打開了些許。
巫懷柔輕輕一頓後，繼續說道：“我……我本來以爲我的心裡一直都沒有你的存在。”她苦笑一聲，“或許我和你就是這麼犯賤。每次都要到失去的時候才明白過來什麼人在心底是最重要的。”
巫幼晴聽着，身子瞬間一僵。
她很想知道申季揚的回答是什麼，也很想聽見他馬上開口否認對巫懷柔的感情，拒絕她的心意。但……沉默在房間內蔓延開來。
巫幼晴一挑脣角，眼神慢慢就冷下去了。她故作鎮定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的下襬，然後拉開門跨了出去。
拖鞋踩在地板上只有細微的腳步聲，可巫懷柔像是被什麼驚動了一下，幾乎是巫幼晴出現的同時，她扭頭望了過來，隨即瞳孔一縮——她沒想到姐姐會在房間裡。
巫幼晴眼神冷漠地走了過去，冷冷瞥了一眼巫懷柔拉着申季揚的那隻手，站在離他們兩米遠的地方不動了。
申季揚看見她，第一反應就是想要甩開巫懷柔的手，然後開口解釋。但巫懷柔抓得很緊，他第一時間居然沒有掙脫。
“姐。”巫懷柔掐住申季揚的手，別過臉來對巫幼晴說道：“抱歉，不小心讓你聽到了剛纔的話——”
巫幼晴擡手截斷她的話，淡淡一笑，刻意忽略掉申季揚一直注視着她的目光，說：“是不小心還是刻意？你是真的不知道我在家嗎？”後背有冷汗冒了出來，心很疼，但她卻管不了了，“如果你們真的兩情相悅的話，我退出，我忍一次兩次，不代表我不出聲不發表意見就不會有任何感覺。”她說完，盯着巫懷柔看了兩秒，轉身想回臥室，卻突然又被叫住了。
“姐。我……我對季楊的感情是真的。”巫懷柔說。
“的確很真。”巫幼晴背對着她笑了出來，“謝謝你花了七年的時間來看清楚你自己的心意，也讓我徹底死心。”
她是真的，申季楊是真的，那麼自己是假的是嗎？這話一次比一次的漏洞大，一次比一次更加自私。
“巫幼晴！你給我站住！”在巫幼晴再次擡腿的時候，申季揚的喉嚨一陣發緊，突然大聲開口叫住了她。他本想好言好語的和巫懷柔說清楚，但現在看來，他不在巫幼晴面前表明自己態度的話，她永遠都不會再原諒他了。
在聽到她說“我退出”那三個字時，他的心砰砰直跳，眼睛裡除了巫幼晴的嘴巴在一張一闔之外，其他什麼都看不見也聽不清楚了。
她怎麼能夠再次將那三個字說出來？怎麼能？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眼神一直頓在巫幼晴身上，看也不看巫懷柔，冷冷說：“放開。”
巫懷柔的五指死死掐住他的手腕，蒼白着臉苦笑道：“不放。我怕我這次把你放開後就弄丟你了。申季揚，巫幼晴和你在一起七年，你心裡一直有的人一直都是我。那爲什麼改變？”
這是三個人從來不去說的秘密，但是巫懷柔第一次將它撕裂了放在臺面，聽起來不堪而讓人心裡發寒。
巫懷柔笑了起來：“爲什麼要改變？這件事是從什麼時候起發生改變的？讓我想想……”她轉頭盯着巫幼晴的後背，輕聲道：“你想起來了嗎？是你知道她懷孕之後。如果你喜歡孩子，我照樣可以和你……”
“別說了！”申季揚猛地開口打斷了她的話。第一次，他看巫懷柔就像是在看一個不認識的人，“我是你姐夫，有些話該不該說你心裡應該也明白。”
“姐夫？”巫懷柔的心裡頓時一股怒氣升騰起來，她哈哈笑了一聲，“在你想要追回我姐姐之前，在你找理由接近我的時候，你怎麼不說你是我的姐夫？你爲什麼要那麼關心我？爲什麼要處處維護我幫助我？你對我這麼好，你不就是想讓我喜歡上你嗎？我現在動心了，你卻不要我了。申季揚，遊戲不是這麼玩的！”最後一句話，她幾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出來。
巫幼晴的脣邊勾起一抹淒涼的笑——這件事該怨誰？感情的事，可以怨誰？
“我累了。”她轉身語調平靜地開口，眼神卻越過他們望向門的方向，“我想休息。”
這是在下逐客令了。
“姐姐，你忘了這裡也是我的家了嗎？”巫懷柔既然已經決定要和巫幼晴搶申季揚，也就不怕撕破臉皮。她抿脣一笑，剛往前走了一步就被申季揚攔住了。
“我給你訂酒店，你出去住。”申季揚開口說道。
“我憑什麼有家不能回，還要去住酒店？”巫懷柔氣笑了，“申季揚，這就是你表達愛意的方式嗎？”
申季揚忽略掉她話裡隱含的意思，直接道：“如果你堅持要留下來，那我和幼晴走。你自己一個人住吧。”
“申季揚！”巫懷柔被他的話驚到。如果他和巫幼晴真的離開了的話，下一次她又要在哪裡去找他們？得知他們的消息？
巫懷柔咬了咬嘴脣，看向申季揚時，眼眶已經微紅，“你真狠心。”她說完這四個字，也不和巫幼晴打招呼，徑直摔門離開。
屋子裡頓時安靜下來。
申季揚沉默片刻，擡腿走到巫幼晴跟前，輕聲說：“對不起。”剛纔巫懷柔的話不是沒有幾分道理。如果他早點看清楚自己內心的話……也不會讓三個人都痛苦了。
“你打算怎麼做？”巫幼晴極力避開申季揚的眼神，轉向了別處，“她剛纔已經把話說得這麼清楚了。你喜歡她，她也喜歡你。你難道不開心嗎？”
申季揚的太陽穴有些疼，突突的跳。他嘆了口氣，開口道：“我以爲我之前已經把話都說清楚了。如果你沒聽清楚的話，我可以再說一遍。只要你想聽，我隨時都可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向你表達我的心意。”他頓了一下，再次開口時，表情比當初他們結婚宣誓時還要嚴肅，“她在我心裡早已經成爲了過去式，只是我自己太傻，一直都看不清。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也不是因爲孩子，你是你，孩子是孩子。最後一句話，我一直都不曾對你說過的——我愛你。”
巫幼晴屏住了呼吸，耳朵裡只聽得見申季揚說出口的那三個字“我愛你”。他說他愛她。她等了這麼久的話，七年後，他終於說出來了……
眼眶不知怎麼的就熱了，發漲、發酸。她拼命地剋制自己，不要哭，不讓自己在申季揚的面前表現出一點情緒來，可是即便她如何控制，也有水滴在裡面打着轉。
申季揚擡手用拇指認真地將她眼角的眼淚給揩乾了，然後輕聲叫她的名字：“幼晴。”
“我累了。”巫幼晴在申季揚將手環過來的時候，往後退了一步，又說道：“我想休息一下。”她現在心亂如麻，不知道該怎麼做出選擇。巫懷柔說到底還是她的妹妹，她要是不在乎巫懷柔的話，也不會忍了她這麼多年都出現在她和申季揚的生活圈裡。
想到這，她不禁有些恍惚。現在的這副場景在她和巫懷柔之間既然如此的似曾相識。
小時候，每當家裡有什麼新玩具時，她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讓給妹妹巫懷柔。可是現在對象換成了申季揚，她真的要再讓一次嗎？
“早餐我已經做好了。你先吃一點再去休息吧。”申季揚拉住了巫幼晴的手，在她愣神的間隙，把她往餐桌的方向帶，“你先坐一下，我去把粥和包子熱一熱。馬上就過來。”
直到申季揚鬆開了巫幼晴的手，她才從自己的思緒裡抽離出來。她坐在飯廳這邊，是看不見申季揚的。但耳朵聽着廚房那邊傳來的響動時，心裡這麼容易就會感到滿足。這是她幻想了很久的場景，現在全部都得到了。要讓她放下，她怎麼捨得？
很快，早飯就被申季揚端上來了。似乎從一開始，他們之間的這個美好的早晨就沒被巫懷柔的出現打擾過。
粥是申季揚自己熬的。她喝了一口，已經沒有像之前的糊味了。她心裡一動，又吃了好幾口，然後咬了一口包子。包子的肉餡很肥，她咀嚼的動作一頓，有些反胃。
申季揚察覺了她的異樣，立刻關心地問道：“你怎麼了？”
巫幼晴搖了搖頭，沒有笑容也沒有表情，她已經沒有心情做出任何表情了。
胃裡翻涌的感覺更加強烈了，巫幼晴幾乎要嘔出來，但是在下一個瞬間看見了申季楊的表情之後，又忍住，強壓下心中的所有不適感。
“真的沒事？”申季楊看起來是真的十分着急追着巫幼晴問。
巫幼晴搖頭，好不容易順過氣來，坐上了沙發。
申季楊抿了抿嘴——今天的這個情況不是他能預料到的，但是既然決定已經下了，他會堅持到底。
“幼晴，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申季楊猶豫了一下，開口道：“但是你能不能信我一次？就這一次……我知道我從前錯的太多也無法彌補了，但是現在如果你還可以，就信我這一次。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巫幼晴擡頭看向申季楊的方向，抿了抿嘴脣，心裡突然下了一個決定，一個她從來沒有下過的決定。
是，從前是申季楊優柔寡斷，但是她何嘗不是呢？她從來沒有爲自己爭取過，不是嗎？
眉頭一緊，再次擡頭時已經堅定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