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懷柔順着她的目光偏頭看過去,微一皺眉,放軟了口氣解釋道:“姐,你聽我說,季楊來我這邊是爲了上次我朋友官司的事情。”
巫幼晴靜靜地看着她。
巫懷柔口氣裡的親暱和冷靜無一不將她的耳膜刺穿,她叫他季楊,那自己呢?
“姐,要不你先進來坐吧。”巫懷柔上前一步,伸出手去拉她。
兩人指尖相觸的那一瞬,巫懷柔被巫幼晴手上的冰涼給嚇了一跳,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她已經將她的手給鬆開了。
“姐……”她一臉尷尬地站在那裡。
這時,房間內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
巫幼晴聽着,一顆心不由得顫了一下。她擡眼望去,申季揚正朝着她們倆這邊走來,她愣愣地看着他--當真的親手拆穿他的謊言時,她的心裡卻一點都不感到快樂。
大腦裡一片空白,想要說出的話在看到申季揚的那張臉時,似被卡在了喉嚨一般,再也吐不出來了。
還是申季揚先開了口:“你怎麼來了?”他看見她渾身被淋溼的衣服,上前兩步來,伸出手作勢要碰她,巫幼晴卻條件反射性地一後退,讓他的手落了個空。
“申季揚,你爲什麼要騙我?”巫幼晴盯着他的眼睛,問着一個自己一早就知道答案的問題。
她、申季揚以及巫懷柔從初中起便認識了。當年,申季揚在學校時就是風雲人物。學習好、家世好、長相好,這麼優秀的一個男生,因爲兩家父母走得近,而讓她近水樓臺先得月。她從高中起就不喜歡學習,只喜歡看漫畫和畫畫。父母着急,便拜託了申季揚來幫她補習。此後,她們姐妹二人便和申季揚漸漸走得近了。
一直到……她考上大學,向申季揚表白。
巫幼晴強迫自己回過神來,面對的卻還是申季揚一如既往的沉默,很久。
她真的厭了。無聲地對他勾脣笑笑,她轉身頭也不回地往電梯走去——她在等的最後一個解釋,他終於也還是沒有開口。那便算了吧。
巫幼晴的身影已經拐了個彎。巫懷柔看着,偏頭問自己身旁的男人:“你不去追嗎?”
申季揚的身體動了一下,看了巫懷柔一眼,像是在掙扎。
巫懷柔抿嘴一笑,開口道:“你去吧,我沒事。外面的雨這麼大,我怕姐姐出事。”
“你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申季揚丟下一句話後,似再也等不及般,穿着家居鞋直接就衝出去了。
外面的雨勢絲毫沒有減弱。
巫幼晴開着車迅速地駛出了車庫,然後將油門踩到底,湮沒在了沉沉的黑夜裡。
車座上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她咬了一下嘴脣,眼睛依然直視着前方,拼命地剋制住自己想要去拿手機的衝動。
震動聲停止,巫幼晴心下一鬆。但沒過多久,又有電話打了進來。
掙扎之下,她終於還是拿過手機接了起來,靜靜地等待那邊的人先開口。
“你在哪兒?”聽筒裡面傳來的聲音有些低沉沙啞,申季揚急切地問她:“你在哪兒?把你現在的地點告訴我,我馬上開車過來。你等--”
“申季揚,”巫幼晴的耳朵裡聽不進關於他的任何聲音,她現在只有一個想法,只有一句話想要對他說。她憋了好久,也憧憬過她和他之間的未來,但似乎現在什麼都不重要了。她輕輕一笑,一隻手掌着方向盤,車的速度一點都沒減慢,對着那邊開口道:“我們離婚吧。”
“你剛剛說了什麼?”申季揚立刻問。
巫幼晴聽着他又連續說出口的幾句話,沉默地將聽筒拿離耳朵,然後按了掛斷鍵。將手機隨手放在車座上,她緊緊地抿着脣,握着方向盤的手開始漸漸發抖。
她終於還是說出來了……
手機再次震動起來。巫幼晴拿過來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將手機關機。
等她稍稍冷靜下來時,這才發現她剛纔慌忙之下一直都開錯路了。她咬了咬脣,後背冷汗直冒。從巫懷柔的家裡出來後,她的身體就不怎麼舒服。
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胃部忽然又是一陣絞痛,她微微弓起了身體。眼前猛地一黑,還沒等她重新看清楚前方的路況,右手邊突然響起一陣刺耳的剎車聲,隨即“砰--”地一聲,有車子失控地朝她撞了過來,發出巨大的聲響。
在昏迷前,她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穆家。
喬淺初和穆南煙正坐在嬰兒房裡面,爲肚子裡還未出生的寶寶做小玩具。當聽到手機鈴聲響起來時,喬淺初眉一挑,隨即有些詫異地接了起來,問道:“承北,什麼事?”
他低聲道:“抱歉小喬,這麼晚本不應該打電話來打擾你。”他頓了一下,才又繼續道:“幼晴出車禍了,她剛進手術室,託我給你打電話。如果她還能醒過來,想見見你。她……也懷孕了。”
隔了幾秒鐘,喬淺初才反應過來。她心裡一驚,急急問道:“她沒事吧?手術做完了嗎?肚子裡的孩子保住了沒?”她剛一動作,穆南煙的手便已伸了過來扶住她的手臂。
喬淺初站起來,屏息等着江承北的回答--雖然她不知道爲什麼幼晴會對他們隱瞞她懷孕的事。但今天中午在商場裡面偶遇她,她撫摸着嬰兒服時臉上的那種表情,與她和唐一心一樣。她明明就很期待這個孩子,卻故意不說。這其中一定是有隱情。
而幼晴這麼做的原因不用猜也知道,一定和她的老公申季揚有關。
“手術還沒結束,我還在外面等着。”江承北似乎也猜到了什麼一般,輕輕嘆息了一聲。
“好,我和南煙馬上趕過來。”喬淺初掛斷電話後,把事情和穆南煙說了一遍。兩人收拾了一下東西,隨即急匆匆地出了門。
等他們到了江承北所說的醫院時,巫幼晴的手術還沒結束。
“她怎麼會出車禍?原因你知道嗎?”喬淺初走到江承北的面前,皺眉問道。
穆南煙站在喬淺初的旁邊,握着她的一隻手,另一隻手的臂彎上搭着一件女式外套--因爲剛下了暴雨的原因,他怕喬淺初着涼,特意帶了一件薄外套出來。
江承北搖了搖頭,“我問過她,她卻什麼都沒告訴我。在江城,她的朋友就我和你們幾個,出了事第一時間讓我通知的卻不是她的老公申季揚。”他猜測着,“她情緒不穩的原因估計和他有關吧。”
“那等她手術結束後再說吧。”喬淺初說完這句話便沉默下來,和穆南煙站在走廊上等待。
又過了一個小時的時間,手術室的燈終於熄了。
江承北“蹭”地一下站了起來,三人往門的方向走近了些,看着護士將巫幼晴推了出來。
爲首的一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走過來,摘下了口罩道問他們:“你們哪位是病人的家屬?”
“我們是她的朋友,家屬不在這裡。請問她現在怎麼樣了?孩子保住了嗎?”喬淺初看着巫幼晴被護士推走,轉過頭來問醫生道。
醫生擡手擦了一下額頭上的細汗,回答道:“病人的情況不算很糟糕,幸好送往醫院比較及時,大人和孩子都沒事。但爲了嬰兒的發育,以後要提醒她注意身體的保養。還有她的腿傷,我建議再在醫院住幾天院,觀察一下。”
喬淺初點點頭,表示都記住了,然後又輕聲問道:“那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去看看她?”
“等她醒了就可以去。”醫生說完這句話,見喬淺初三人沒了其他的問題後,便擡腳離開了。
三人按着醫生剛纔說的說的病房號走去。到了“405”病房門前,喬淺初輕輕地推開房門走進去,一眼就瞧見巫幼晴臉色蒼白的躺在病牀上,右腳上打了石膏,雙眼閉着,看來是麻醉的藥效還沒過去。
“我去外面看看有什麼她能吃的,給她買點回來。”江承北突然道,隨後朝喬淺初和穆南煙點了點頭,打開門出去了。
江承北前腳剛走,虛掩着的門再次被推開。喬淺初以爲是他忘記帶什麼東西,於是回身問道:“怎麼了?”然而話剛說出口,在看清楚來人的面容時,她一下子就怔住了。
申季揚的臉出現在了門後,手指還搭在門把上,愣愣地看着病房裡的情況,臉色蒼白。
從第一次見面,她就覺得申季揚是對自己要求嚴格的男人,做什麼事都是一絲不苟,不會讓自己出一點差錯。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申季揚這麼狼狽的樣子——全身幾乎都被雨淋溼,一頭短髮也變得亂糟糟的,眼神也不再是之前她所看到的那般冷漠。
“她還好嗎?”申季揚跨進病房,眼神在觸到病牀上的巫幼晴時,渾身的血液像被凍住似得,和手腳一樣冰冷。
他想上前去看她,但剛走了一步,動作卻被她今晚的那句話生生地給止住了。
她要離婚。
他們走過了這麼長的路,他曾經也以爲是熬過來了,想到了所有可能,只是沒有離婚。但她……提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