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海點頭,便有一旁的幾個下人要送侯明溪與宇文無憂出去,侯明溪氣急的喊叫着,侯老爺卻更堅定要送她回將軍府,宇文無憂跪在地上求了半天他也沒有動搖之色,最終還是在侍從的押送下被送回了明園。網
堂內一時只剩下柳氏與侯青蓮,侯老爺前頭痛心疾首,恨自己沒教好自己女兒,也心疼侯飛凰今日受的苦難。
侯青蓮立在那裡,高挑的身形出衆,她彎了彎腰今日也沒了再待下去的心思,“爹,女兒也告退了。”
柳氏連忙拉了拉侯老爺,衝他使了個眼色,侯老爺上前幾步,走到了侯青蓮跟前,侯青蓮擡頭亦是微笑看着他。
“妹妹今日中毒我也痛心,明溪還小,爹爹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侯老爺那雙深沉的眼睛卻是略過身後直勾勾的看着她,令侯青蓮有些心虛的垂下了頭,“明溪已經嫁人,何況她這性子不適合在呆在侯府裡,我在珠玉閣替她找了間宅子,日後就讓她同無憂搬去那裡,也不會送她回將軍府,免得落下不好的名聲。”
“那青蓮便替妹妹謝過爹了。”侯青蓮微微福身,清冽的眸中散着溫順的笑。
侯老爺卻彷彿看不到一般,中年卻十分有韻味的臉上掛上幾分冷肅,“青蓮,今日這事是誰所爲,爹不再計較,但希望你清楚,此事不可再有第二次,否則,爹不管這下手的人是誰,定不輕饒。”
侯明溪那樣的淺薄的心思,加之又有衛大人作證,侯老爺也不信這毒是她所下,也就默認了柳氏說的侯青蓮下毒,將毒藥藏在侯明溪那裡了。
侯青蓮眸色一動,她也是第一次如此無辜的被蒙冤,剛想解釋,就見侯老爺轉了身。
“老爺,飛凰還在牀上躺着呢。”
“去看看。”侯老爺語氣無奈卻帶着十足的憐愛,任柳氏挽着自己往堂內去了。
侯青蓮咬着牙看着這兩道離去的身影,今日之事,若不是柳氏夥同侯飛凰說爲,打死她也不信,纖長的指甲掐進掌心,她眼中逐漸有了狠厲之色。
“小姐,好些了麼?”李嬤嬤在侯老爺前頭引路,帶着柳氏與侯老爺往裡屋前來,伸手過來扶還躺在牀上的侯飛凰。
“慢點。”侯飛凰也忙伸手過來攙,見她手上包着厚厚的繃帶,又是一陣憐惜。
“爹我沒事。”侯飛凰語氣虛弱的靠在那紅木牀榻上,李嬤嬤連忙拿了軟墊過來給她靠,“下毒之人找到了?”
柳氏連忙答道,“是啊真是沒想到,竟然在五小姐的房間找到了那包毒粉,二小姐你受累了。”
“明溪?”
“侯老爺已經送她回將軍府了,二小姐日後不必擔心,我也會多擔待着照顧你的。”柳氏笑眯眯的靠過來,她如今只要看到趙氏的兩個女人受挫,她便心情大好。
“那便謝過姨娘了。”侯飛凰低頭,眼中閃過得逞的竊笑,一擡頭卻又是一副虛弱的模樣,“爹,可是你送明溪回將軍府,這是不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即使趙氏在那裡,她如今也已經不是侯府的人了啊?”
侯老爺爲她的聰慧脣跡難得添了笑意,“我只是嚇嚇她,希望她今後收斂下,我已經在珠玉閣旁爲她添了宅子,日後她和無憂就落戶在那裡,畢竟已經嫁爲人婦,老在侯府裡待着也不像樣。”
侯飛凰點頭,“難爲父親如此爲她着想,但願她能明白父親的苦心。”
“五小姐要是有二小姐這樣懂事便好了,給老爺省多少心啊。”柳氏在一旁感嘆,幾乎是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說她壞話的機會。
“不要再說她了,而今侯府裡唯一能讓我省心的就數飛凰了。”侯老爺嘆了口氣,臉色並不好看,“飛凰,爲父今日來找你,還有一件事想跟你說。”
柳氏也豎起了耳朵站在一旁,只聽侯老爺語氣溫和道,“我想你進家裡的鋪子來幫忙。”
“老,老爺?”柳氏驚詫的險些站不穩,她吹了幾年的枕邊風,也沒能讓侯文煜進家中的哪個鋪子,而今侯老爺竟然要讓侯飛凰一個女兒家進商鋪?“豈有讓女子承家業的道理?”
“文煜若是爭氣,他早就承我的家業了,至於我這麼些年還在外頭勞苦奔波?”侯老爺不悅的看了柳氏一眼,示意她不要插嘴,“凰兒,父親年紀也大了,這家業遲早也要傳給侯府的人,文煜學了這麼久也就知道玩丫頭,這諾大的家業我萬不敢交與他。
而趙氏的兩個女兒你也清楚,雖然青蓮是長姐,但畢竟是個庶出又背靠將軍府,葉氏太小家子氣,教的雲傾少言寡語,放眼侯府,爲父也找不到比你更適合的人了。”
侯飛凰有些爲難,前世侯文煜進鋪子管事以後,她倒是幫着打理過一些,可侯府家大業大,她也沒把握能真的承得住父親的厚望,“爹,可我許多都不懂。”
“正因爲你不懂,所以纔想你早些來幫我,我也好有更多時間來教你。”侯老爺的眸子帶着不容拒絕的堅定,似乎是早就已經想好了的事。
“那,老爺,我們文煜呢?”柳氏在一旁仍是有些不甘心,“只怪碧煙那丫頭爬牀,文煜還小隻是沒受住蠱惑,你總不能因此對他有這樣的偏見啊?”
“不要再提那個逆子!”侯老爺擺手,看也不看柳姨娘,“凰兒,你好好養傷,待你傷好就進鋪子裡來,你是我侯府夫人所出,就算是女子也名正言順,爹會提點着你,不用怕。”
侯飛凰沒有再說話,侯老爺那認真的目光她也覺得他是深思熟慮過纔會提出來,於是算是默認的點了頭。
這廂柳氏卻急的不行,左右踱步着想插嘴幾句替侯文煜說清,可愣是一句話也沒說上,就被侯老爺攔住。
“老爺,琉璃郡主來了。”
守門的侍衛急匆匆的過來通報,侯老爺連忙起身準備出去迎接,卻聽得那侍衛接着說,“往三少爺的園子去了,說是找三少爺有事。”
“琉璃郡主找文煜?”似有些不敢相信,侯老爺的眼睛也瞪大了幾分。
柳氏卻彷彿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老爺你不知道,這些日子你不在,琉璃郡主常來府裡找文煜呢,想來對文煜也是有些想法的。”
侯老爺濃眉擰成川字,道,“好好照顧小姐。”
李嬤嬤與小綠忙在一旁應聲,侯老爺便邁着大步朝外頭走去,柳氏邁着碎步跟在一旁,面上因這琉璃郡主的到來泛起了幾分欣喜。
“小姐,琉璃郡主真能看的上三少爺?”小綠在一旁有些不忿,“碧煙死的多慘,這纔多久啊,果真是大戶人家的少爺信不得嗎?”
“琉璃郡主即使看的上,也不可能會下嫁。”侯飛凰輕笑,語氣之中卻泛着十足的堅定。
侯府偌大的家業如今看來是絕對不會給侯文煜了,又是一個庶子的身份,在外頭還傳出那樣不堪的名聲,琉璃郡主就算想低嫁,顧忌皇家的顏面,這門親事也絕對不可能會成。
這廂煜園,琉璃郡主來訪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侯老爺已經回府怎麼說也該是來看看,便帶着柳氏一同往煜園裡來。
琉璃郡主一身粉色宮裝,十六歲的年紀亭亭玉立,坐在煜園裡的涼亭裡,面前放着幾盞精緻的點心,侯文煜一身深藍色錦緞長袍坐在她對面,雖然比琉璃郡主小了兩歲,但遠看也是一對璧人。
“爹,你怎麼來了?”正與琉璃郡主說着什麼,侯文煜驀地起身迎了過來。
柳氏挽着侯老爺福身給琉璃郡主見禮,琉璃郡主大刺刺的笑着,也不在乎這些理解,“安定侯不必客氣,姑姑知道本郡主今日會來,還特意讓本郡主給安定侯傳話,過兩日她就回府了。”
雲氏是太后的侄女,琉璃郡主的父親是先皇的親弟,雖然關係不算近親,但也叫的上一聲姑姑。
柳氏陪着笑臉,對着客氣的郡主還是十分有禮,“怎麼還勞煩郡主來傳口信呢,文煜若有怠慢郡主之地,我先給他道個不是了。”
琉璃郡主性格並不拘謹,反而沒有大家閨秀的那股扭捏之氣,粉色黑髮整個人秀眉絕倫,說話也十分直爽。
她秀眉輕蹙,含笑看着柳氏,“侯夫人,本郡主聽宮人說文煜玩大了府裡丫鬟的肚子,前些還將那丫鬟推進了井裡害的一屍兩命,可真有此事?”
柳氏出了一頭的汗,連忙討好的笑道,“這怎麼可能呢郡主,真讓郡主見笑,侯府裡前些日子是出了命案,但京兆府尹已經查清楚,犯案的是府裡一個老嬤嬤,也已經被推去斬首了,怎麼會跟文煜有關係呢。”
琉璃郡主似笑非笑的看着幾人,眸曈之中不乏疑慮,“可爲何連宮裡的嬤嬤宮女都知道了?難道此事也是假的?”
“不瞞郡主說。”侯老爺生性正直,做不得這撒謊之事,推開柳氏道,“是本侯教子無妨,那丫鬟落水的事雖然與他無關,但那丫鬟爬牀之事,的確屬實。”
“老爺。”柳氏有些不悅的瞪着他,氣惱他的多嘴。
侯文煜卻是低下眸子一副溫順的模樣,“此事我已經告訴郡主了,娘你不要怪爹。”
“什麼?”柳氏一臉驚訝的看着這父子倆,莫不是今日天氣太熱這兩人的腦子都出了問題?
柳氏心思短淺,自然不會明白侯文煜的想法,他與碧煙之事乃成事實,琉璃郡主若是有心,隨意在侯府裡一打聽也能知道這事是真是假,他不如干脆應允下來,用謙卑的態度贏得琉璃郡主的諒解。
果然他這話說出,琉璃郡主的臉上並沒有意料之中的氣憤,反而笑了,“侯夫人不用急,本郡主只是隨口問問,若你二人要騙本郡主,本郡主纔要真的不開心了。”
侯老爺亦是沒想到侯文煜居然有這樣的魄力,敢將此事告訴郡主,於是心中對他的偏見也不禁少了幾分。
柳氏卻是不理解,皇家女兒從小嬌生慣養,何況琉璃郡主從小養在太后身邊,能忍得了這樣的事?她在一旁輕輕道:“郡主不生氣?”
琉璃郡主只笑,“皇兄十三歲納後,十四歲後宮佳麗三千,與他相比,文煜這事又算的了什麼,何況大家公子,到了年紀不是都得擡個通房麼?”
柳氏忍不住在心頭稱讚,這纔是皇家之人的氣魄啊,可想起前幾日她給侯文煜擡的幾個通房,眸色又忍不住黑了幾分,那幾個丫頭還是不能留在侯府。
“郡主氣魄妾身真是不能比,文煜,你今日就好好陪着郡主四處看看吧,萬不可怠慢了郡主。”柳氏一張胖臉上五官笑的擠在一起,一手拉着侯老爺,示意他跟着自己離開。
侯老爺不願打擾這兩個小輩,於是在柳氏的拉扯着一前一後的離開了煜園。
然後這一切,都落入了隱匿在牆院邊高高的枝椏上,清泉的眼中。
清泉很快回到凰園將此事告訴侯飛凰,侯飛凰已經站了起來,爲今日這出苦肉計,她確實在手上割了一道傷口,但傷口並不深如今包紮好了對她也沒有影響,見清泉從外頭飛馳而來,李嬤嬤連忙又給她披了件外衫,雖然外頭豔陽高照。
侯飛凰沒有阻攔,輕擡柳眉,“有變故?”
“琉璃郡主似乎並不介意三少爺與碧煙的事。”清泉沉聲道,“這會兒正要與三少爺去護城河遊湖。”
“前些日子,姨娘送來的那兩個丫頭,是給文煜擡了通房吧?”
李嬤嬤在背後很快應道,“是,聽說三少爺前些日子還召二人服侍了。”
侯飛凰在屋內站定,侯老爺如今想讓她繼承家業,侯文煜定然不能成爲她的絆腳石,琉璃郡主若真傾心於他,或多或少仍舊會影響侯老爺心中侯文煜的地位。
侯飛凰嘆了口氣,再不想手足相殘,她也不能坐以待斃了,清冽的眸曈中很快有了主意,門外天色也漸漸陰了下來,方纔還晴空萬里,轉瞬便是烏雲壓頂,仿若隨時都會有大雨傾盆而下。
這一場大雨卻是憋到一個時辰後也仍舊沒有降下來,繁華的元京街頭,護城河中央,一艘裝飾華貴的花船正緩緩行駛在河中央,河水平靜,那花船之上也不停傳來妓子的吟唱,和男女的歡笑之聲。
侯文煜與琉璃郡主二人面對面坐着,面前一張木桌上擺滿了精緻的茶點,他往日也以爲琉璃郡主不過就是身份尊貴,如普通大戶人家的閨秀一般,平日應當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但聽琉璃郡主幾番談吐,卻不由得更欣賞她幾分。
琉璃雖是個女子,從小爲太后疼愛,但她卻去過鄰國北昭,也以使臣身份住過西齊,這兩國都是與東臨比肩的大國,近年來一直十分交好,從沒有開戰,琉璃郡主奔波的多,那股子大家閨秀的嬌柔也被磨滅的不剩多少,在她身上反而可見軍營裡男子纔有的爽朗,但嬌聲說話時又不乏女兒家的嬌媚。
侯文煜很吃這一套,不過與琉璃郡主幾次面的功夫,一顆少男心就不禁被她勾的蠢蠢欲動。
眼前琉璃郡主正專注於花船外的景色,一邊纖細白皙的手指又粘着那糕點,吃的脣角也染上了點心屑,侯文煜心中一動,伸手正要替她拂了那糕屑,船身卻突然被什麼撞擊了一番,劇烈的搖晃了起來。
“怎麼回事?”琉璃郡主很快扶着船艙站穩,往門外喊道。
“郡主,有船撞上來了,她們好像要沉船了。”船伕在外頭高喊。
“有人就救上來。”
船伕應聲,而後只聽得撲通落水的聲音,侯文煜與琉璃走出來時,那船伕已經撈着兩個貌美的姑娘上了船。
侯文煜的臉色登時一黑,那被船伕抱在懷裡的姑娘也叫出了聲,“三,三少爺,三少爺你救我啊!”
這兩名貌美姑娘正是柳氏前些日子買給侯飛凰的丫頭,因侯飛凰不要,她見這兩人姿容不俗,才指給了侯文煜擡了通房。
“銀枝銀杏?”侯文煜身後的侍從小衛連忙上前,幫着船伕將那二人拉了上來,小衛是老實人,雖然跟着侯文煜多年,但對這些主子的心思想來也不猜。
兩名丫頭被拉上來渾身已經溼透,本是着一身綠色丫鬟服,如今卻全身溼噠噠的滴水,加之方纔嗆了水,二人站也站不穩,就往一旁的侯文煜懷裡靠。
船艙外,那股醞釀了幾個時辰的大雨終於在此時傾瀉了下來,在得到船中人的應允後,那划船的船伕連忙將船往岸邊靠。
這廂船艙內,被救上來的兩個丫頭,銀枝姿色上乘,雖是穿着丫鬟服,小腰也掐的纖細,紅脣抹得嬌豔,一看就是平日裡愛打扮的,被柳氏指給侯文煜時她就想好了自己今後的出路,爲了不被髮賣出府,無論如何也要當上這個三少爺的姨娘。
於是這見侯文煜面前還有一女子,也不管不顧的將水蛇般的腰身纏了上去,“三少爺,我好怕啊。”
不停的在侯文煜胸前磨蹭着,仿若這裡沒有別人一般,銀杏則是小門小戶出生,不似銀枝那般大膽,只紅着臉站在一旁不說話,接過小衛遞過來的布巾擦拭身體。
琉璃郡主就是再好的脾氣,看見這一幕也忍不住有些上火,於是便看向一旁還算安分的銀杏,“你二人是誰?”
“奴婢是銀杏,是前些日子夫人指給少爺的丫頭。”銀杏看這小姐穿着,猜也知道這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於是還是行着大禮,給足這位小姐的顏面。
銀枝則不同,她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在侯文煜那裡留宿了幾日,此刻巴着侯文煜更是不肯放手,她也看出這小姐身份定然不平凡,所以更是不能讓她與侯文煜此時結緣,不然看這小姐的身份若然結親,定然是要爲正的,而侯文煜若娶妻,她這些沒有子嗣的通房仍然是要發賣出去的。
“奴婢是夫人指給三少爺的通房,給小姐見禮了。”侯文煜掙扎了幾下,才終於將銀枝不安分的手壓下。
這廂她開口說的話,卻又是讓琉璃郡主一驚。
“通房丫頭?”琉璃郡主的脣畔掛着淺笑,但看得出這絕對不是高興的笑,“三少爺,本郡主怎麼不曾聽說,你還有兩名通房丫頭呢?”
侯文煜暗罵銀枝沒有眼力,這廂也有些急了,“都是娘非要賜給我的,郡主你千萬不要誤會!”
“郡主?”銀枝嘀咕着這兩個字,那張漂亮的臉也忍不住拉了下來,“郡主恕罪!奴婢只是一時見到少爺剋制不住,衝撞了郡主還請郡主恕罪!”
“剋制不住?”琉璃郡主又是一聲冷笑。“三少爺倒是好豔福,走了一個碧煙,侯夫人又給你送來了倆,家中有此美人,還與我遊什麼花船。”
此時花船穩固下來,也已經停靠在了岸邊,侯文煜拉着琉璃郡主一臉的懇切,“郡主你聽我解釋,這並不是我自己的意思,是娘非要替我納的,郡主若是不信,我回去就跟娘說,我園中定不會留這二人。”
銀枝心頭一驚,這三少爺的意思不就是爲了討好郡主要將她和銀杏發賣了嗎?她出生不好,想起那賣身前的日子她更是打了個抖,死也不想回到那種生活。
於是她也激動的在侯文煜的腳邊跪了下來,扯住了侯文煜的袍角,“少爺不要啊,一日夫妻百日恩,銀枝雖然身份低賤做不得少爺的妻,但爲奴爲婢也願跟在三少爺身邊,求少爺不要發賣了奴婢!”
她這激動的喊聲讓面前兩人的臉色更黑,琉璃郡主的臉色難看不已,銀枝的話已經說明了她與侯文煜如今已經有了夫妻之實,且此事還是發生在碧煙死後,這叫她怎麼能忍?
玩弄丫鬟也就罷了,結果丫鬟前腳一屍兩命落井,他後腳又睡了姨娘送來的通房,還口口聲聲的說自己不願意,琉璃郡主心再大也忍不了這樣的事,而今看侯文煜那般緊張的模樣,也只當他是皇宮裡那些爲了權勢成天巴着自己的臭男人。
“郡主,你聽我解釋!”侯文煜仍是不肯死心,也不忘回頭暗示着銀枝銀杏。
可銀枝雖是個丫鬟,卻心比天高,這會兒看見了她也當沒看見,繼續抱着侯文煜的腿哭,銀杏膽小,就更沒那個膽子替他跟郡主解釋了。
“放手!”琉璃郡主猛的甩手,侯文煜便站不穩的向後倒去,額頭當即磕在了一旁的船艙磕出了鮮血,銀枝連忙衝了過去。
“少爺,你沒事吧?”
琉璃郡主冷哼一聲,看也不看侯文煜的方向,帶着自己侍從大步離去。
“郡主!”侯文煜的驚呼也沒能留住琉璃郡主,大雨磅礴中,一旁的嬤嬤撐開一把大紙傘,護着琉璃郡主往船上走去。
“少爺。”銀枝在一旁怯怯的喚他,渾身散着嫵媚想將他扶起來。
“滾!”
六月的陽光已經有些毒辣,不打傘曬在臉上火辣辣的疼,此時正值晌午太陽最毒的時候,侯明溪與宇文無憂收拾了東西,正準備今日就搬往侯老爺爲二人準備的,在珠玉閣旁一出三進三出的院子。
侯老爺與柳氏都在這裡看着這些下人們搬東西,又從府裡調了許多行頭也給他們送去,侯青蓮在門外送這個妹妹,畢竟等這個妹妹,府裡就只有她一人單打獨鬥了。
李嬤嬤撐着傘護着侯飛凰站在門外的石獅旁,有些不忿,“小姐,這二人也是咎由自取,你當真要幫她?”
烈日有些晃眼,穿着淡藍色紗裙的侯飛凰點了點頭,對襟小坎肩動了動,望着那前頭的二人驀地笑出了聲。
侯明溪已經是在崩潰的邊緣,聽得這一聲笑聲更是氣的咬牙,看向侯飛凰的方向怒聲道,“笑什麼笑?你如今高興了吧,把我娘趕出了侯府,現在又把我趕了出去!”
“明溪!”侯老爺重重的呵斥了一聲,侯明溪再不受他待見,也畢竟是自己的女兒,他還是不希望她吃虧,否則今日裡也不會特意來指這些下人搬東西,生怕柳氏苛刻了她。
侯明溪氣的跺腳,也不敢跟侯老爺頂嘴,只將頭偏向了一邊。
“爹,明溪在府裡生活太久了,是捨不得爹和幾位姐姐呢。”宇文無憂在一邊打着圓場,一身白袍風度怡然,舉手投足都是謙謙君子的氣度。
“五小姐啊,就是被姐姐給寵壞了,無憂你今後可得多擔待着點,無論如何替我們照顧好她。”柳氏在一旁笑盈盈的說道,卻又影射着趙氏教女無方。
“自然。”宇文無憂恭敬的應聲。
“姨娘還是多花些心思在文煜身上吧,我聽說前幾日和郡主去遊湖,把郡主都氣走了,文煜當真是有本事啊。”侯青蓮在一旁不屑的笑,句句話也都戳柳氏的心窩子。
柳氏臉色一黑,本來見琉璃郡主不介意之前碧煙的事,還以爲和文煜的事大抵能成,可誰知前兩日又因爲銀枝銀杏的事把郡主氣走了,這會兒她心裡也後悔的緊,埋怨了自己幾天爲何要給他擡通房。
“我要是姨娘,我就多想想辦法如何讓郡主回心轉意,纔沒時間在這管明溪的事呢,畢竟若是能與郡主結成這樁緣分,那文煜的前途可是不可限量。”她說着這樣諷刺侯文煜的話,偏偏那張堪稱絕色的臉上笑意十分溫順,叫人挑不出一點毛病。
“我們侯府男兒豈能靠女人來促成前途。”侯老爺有些不悅,“小輩兒的事由他們自己去談,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他二人若兩情相悅,那自然是極好的,但若然郡主沒有此意,也不可去死纏爛打,掉了我們侯府的身份。”
柳氏連忙在一旁恭敬的道是,侯老爺自己沒有靠女人得到過什麼,也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變成靠郡主吃軟飯的,但聽侯青蓮這番暗諷的話,他心中還是起了波瀾。
侯明溪一臉的不情願,可此事已經沒有商量的餘地,於是在侯老爺和柳氏的相送下,還是和宇文無憂上了馬車,帶着一隊人馬和行李往新宅子去而來。
侯青蓮見那前方的人影已經漸漸看不清,這纔回頭看着侯老爺,“爹,如今妹妹也搬出府了,娘在舅舅那也住了半個多月,她已經知道自己錯了,這些日子也總是念叨着你,你看,後天就是孃的生辰,不如把娘接回來?”
侯青蓮的話頓時讓一旁的柳氏頓時精神了起來,“大小姐,我知道你護母心切,可姐姐做出了那樣的事,老爺也是爲了家宅安寧啊。”
“爹,娘已經知道錯了,這些日子也想透徹了,現在整日在舅舅那裡油鹽不進,我也着實心疼娘,爹爹您就開這一次恩吧。”侯青蓮聲音含着懇切,那雙水汪汪的眸子滿懷希冀的看着他。
侯青蓮是算準了侯老爺今日送侯明溪去新宅,心中定然還會掛念這母女,特意提了出來,加之那一副孝順懂事的模樣,侯老爺難不動情。
侯老爺眉心蹙了蹙,似乎在衡量。
“爹,趙姨娘去了這麼久,若是爹想她回就回來吧,想來趙姨娘冷靜了這麼多天,今後也應該不會再生什麼事端了。”侯飛凰笑盈盈的道,面上雖是幫着趙姨娘說話,可哪一句都是影射着才半個月,她不生事端纔怪。
“娘是真心悔改,爹,你就再給她一次機會吧。”侯青蓮柔柔道,那嗓音綿綿聽的讓人着實心軟。
“對了老爺,昨日雲姐姐從宮裡修了書信回來,說是西齊太子帶着妹妹昭然公主前來和親,三日後在相國寺太后會帶皇上去齋戒,冥王殿下和許多官家子弟都會隨行,雲姐姐說皇上指明讓侯府一同前往,雲召太子有意在此選妃。”柳氏忙不迭的開口。
這重要的事,讓侯老爺也先將侯青蓮的話放到了一邊。
“皇上指明讓我們全家前往?”侯老爺眉心緊蹙,並不開心。
“老爺,這是好事啊,若然雲召太子能看的上我們府裡的丫頭,替皇家和親,這可是大事。”
侯老爺淡淡掃了柳氏一眼,繼而看向侯青蓮,“青蓮,讓你娘先在將軍府待着吧,要她回來的時候自然會去接她,雲召太子選妃是大事,萬不可生出別的事端。”
侯青蓮也是識大體的人,知道侯老爺是怕趙氏再生事,也只有點點頭不再說什麼,想着待日後父親心情好再提。
這邊給侯明溪送行完,柳氏和侯青蓮一前一後的進府,侯老爺便直接帶了侯飛凰去鋪子裡收賬,在介紹了幾家大鋪子裡的掌櫃給她認識以後,便驅車來到了位於元京街頭的翠玉軒。
這是侯府在元京鬧市的一間賣珠寶首飾,還承接衣袍定製的鋪子,在對面的珠玉閣開張之前生意一直很好,元京有頭有臉的婦人和小姐們基本都在這家置辦行頭,但自從對面那家的珠玉閣開張以後,這裡生意就冷清了許多。
侯飛凰今日只帶了小綠和清泉出來,穿着淡綠色翠煙衫,小腰盈盈一握,淡妝佛面清麗可人,跟着侯老爺一進這翠玉軒,便有掌櫃迎上前來。
“老爺,來啦。”
侯老爺點點頭,便見掌櫃掏出木櫃底下的賬本和裝着銀兩的盒子遞給他,“我都清算好了,老爺您看看。”
侯老爺接過來隨手翻了一下,便又給了侯飛凰,“這翠玉軒近幾個月的生意一直不是很好,掌櫃也比較閒,這一個月,你就先在這裡跟掌櫃學學吧。”
“是,爹。”侯飛凰輕輕頷首,杏眼十分友好的看了一眼旁邊的莫掌櫃。
“老爺,您這是?”莫掌櫃有些惶恐,生怕以爲侯老爺要卸自己的權,“是打算讓二小姐來接我的班麼?”
“老莫你不要多想,飛凰只是跟你學學,若是學得好,是不會只留在這一間翠玉軒的。”侯老爺話裡有話,侯飛凰也是聽出來了,學的好不會只留在這一間翠玉軒,但若是她跟侯文煜一樣不長進,怕是也就只能留在這裡了。
莫掌櫃這才鬆了口氣,“老爺放心吧,我會盡我所能教導小姐的。”
侯老爺點點頭,看了一眼對面熱鬧的珠玉閣,與這翠玉軒的冷清成鮮明的對比,他還沒說話便聽得莫掌櫃嘆氣。
“聽說對面的珠玉閣從皇宮裡請來了一位聖上御用的裁縫,這些日子因爲這位裁縫,越來越多的公孫小姐去他們那置辦衣裳了。”
“盡力吧。”侯老爺拍了拍莫掌櫃的肩膀,像是安慰他,又衝侯飛凰吩咐了幾句,便帶着身旁的侍衛去了別的鋪子覈算賬目。
這廂莫掌櫃躬身走了過來,“二小姐,您看你是先學辨玉識金,還是熟悉這些布料呢?”
“我先看看賬本。”
侯飛凰搖了搖手裡那厚重的賬目,便端着一旁的算盤進了後院的賬房。
前世宇文無憂得到侯老爺信任以後,她也曾管過家裡的銀兩,雖然時常都是拿出自己的首飾錢來補足空缺,但也明白哪些是該有的支出,哪些是不該有的。
翠玉軒如今這麼冷清,收入自然少,她而今唯一能想到的便是節省不必要的開支了,待生意好了再論其他。
她這將賬本看完,收拾一通已經是兩個時辰過去,挑着簾子出來說翠玉軒仍舊是冷冷清清的一個客人也沒有,侯飛凰將賬本遞了過去,又笑意盈盈的跟着莫掌櫃學辨別珠釵首飾,莫掌櫃見這個小姐態度謙和,一時對她印象不由也好了許多。
將多年來自己的經驗多半都告訴了她,小綠則在前廳同翠玉軒的兩個夥計招呼着前廳的客人。
這廂侯飛凰正在庫房裡和莫掌櫃學習,那前廳突然傳來一聲巨大的聲響,像是什麼東西砸到牆上,莫掌櫃猜想可能是碰上了難纏的客人,連忙拉着侯飛凰一道出去。
二人身影剛一進店鋪,面前就突然砸過來一把木椅,侯飛凰連忙拉着莫掌櫃躲過去,那對面,一道女子囂張的身影便走了過來。
“你二人誰是這裡的掌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