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人,碧煙和周明確實是死在我的蓮園!”侯青蓮站起身朝秦央的位置彎了彎腰,榮嬤嬤一臉的驚詫,不明白大小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侯飛凰卻是冷笑,侯青蓮怕是知道自己沒有別的證據證明她的清白,要將此事推給替罪羊了。
秦央點頭,“大小姐快些將事情始末說出來吧。”
侯青蓮點頭,“碧煙死的那晚曾經來找過我,說柳姨娘知道她懷了文煜的孩子,怕她影響文煜的仕途,‘逼’着她要她將孩子打掉。”
“大小姐,我何時說過這樣的話!你不要血口噴人!”柳氏一聽這話就氣不可耐的站了起來,瞪着侯青蓮。
“肅靜!”秦央一拍驚堂木,示意侯青蓮繼續說。
侯青蓮也絲毫不介意柳氏的話,接着說道,“我看碧煙很害怕,便想着叫她請個探親假回老家去看看,等父親回來再將此事上報,也免得她心裡難安,碧煙當時很害怕,便也同意了,收拾東西以後又說放不下文煜,想再去看他一眼,我也允了。可碧煙回來之後,說什麼也不走了,說是柳姨娘答應了她,只要她安生的呆在府中不生事端,定會將碧煙擡了姨娘,日後也是文煜房裡的少‘奶’‘奶’,秦公子也該明白我們這樣的家族‘門’楣裡,這代表着什麼。”
侯青蓮冷冷笑了幾聲,擡頭道,“碧煙這樣的丫鬟出生,若是在文煜未娶妻前就生下了他的孩子,對文煜的影響有多大,相信秦大人也該知道,我自然是怕柳姨娘只是哄哄碧煙,還是想勸她先回家去,可碧煙很‘激’動,說什麼也不肯聽,反而從我園裡跑了出去。”
柳氏的臉‘色’很難看,已是忍不住的再次打斷她,“二小姐,你胡說什麼呢,我答應碧煙的事自然會做到,你自己殺了人,怎麼還想賴到我身上嗎?”
“姨娘急什麼,我不過說事實罷了。”侯青蓮冷冷看着她,高挑的身形壓倒‘性’的優勢俯視着她,“碧煙跟了我幾年,我自然不願意看她受委屈,於是我叫榮嬤嬤跟着過去看看,不多時便看見碧煙和她表哥周明過來,想請我幫她請個大夫。”
她說道這裡停頓了一下,帶着‘陰’霾的眼睛看向了跪在堂中的榮嬤嬤,“嬤嬤家裡中也有‘女’兒,且如今生的亭亭‘玉’立,也到了該出嫁的年紀,想當時嬤嬤也是心疼碧煙,便與碧煙分析了一會兒利弊。”
她灼灼的目光盯着榮嬤嬤動也不動,“可誰知道碧煙忽然非常‘激’動,又要去找文煜和姨娘,嬤嬤先叫她冷靜一會兒,便拽着她不讓她走,誰知道這樣推搡之間,就把碧煙推進了井裡。”
侯飛凰深眉緊鎖,“大姐的意思,碧煙是被榮嬤嬤推下去的?”
“也是我沒有攔住她們,說來愧疚,後來嬤嬤怕周明看見碧煙落水,於是就擡着他去了東苑,並在他身邊放了一些銀兩,可也許是路途中動靜太大,把周明給‘弄’醒了,可能是以爲嬤嬤是姨娘的人,周明醒來不由分說就衝嬤嬤動手,嬤嬤不得以還手,這纔不小心將周明推倒了東苑的井裡。嬤嬤當時也想去拉,可我們畢竟是‘女’子,那東苑井裡青苔又太滑,掙扎了會兒周明還是在井裡沒了動靜。”侯青蓮嘆了口氣,榮嬤嬤也十分配合的轉過頭看着秦央。
“大人,事實卻是如此。”榮嬤嬤眼中擒淚,大小姐故意提及她家中有個‘女’兒,怕是若她不承認,‘女’兒便也逃不出她的手心了。
侯青蓮也是惡毒,事到如今了,就算承認周明和碧煙的事,這也句句不忘帶着柳姨娘,將這過錯都推倒了柳氏母子的身上,而且這失手殺人的全都成了榮嬤嬤,她倒推得一乾二淨。
侯飛凰在一旁看着她,眼中仍然帶笑,“大姐這話說的,難不成榮嬤嬤連推了兩人到井裡,你都不叫人來救他們麼?單說周明落水,東苑沒人救也就罷了,大姐你的蓮園裡可不止幾個丫鬟吧,怎麼會救不起一個碧煙呢?還是,大姐你壓根就不想救呢?”
侯青蓮眉眼一動,回頭仍是壓制着怒氣,“蓮園丫鬟是不少,可住的也不算近,除了幾個留守的丫鬟嬤嬤,其餘的都隔着有些距離,哪是一聲就能叫來的,何況當時我跟嬤嬤也慌了,哪見過這樣的事,一時也沒反應過來罷了。”
語罷她擡眸緊盯着那跪在廳堂中的榮嬤嬤,“嬤嬤,我將這事說出來,你不怪我吧?”
榮嬤嬤被差人按着跪在那裡,眼中一片渾濁,從小跟着這個大小姐,大小姐的行事風格她最清楚,她豈是在徵求自己的意思,就是在威脅自己啊,想起家中那個年幼的‘女’兒,榮嬤嬤的忍痛點了頭。
“大小姐所言屬實,確是我不小心將碧煙和周明推落井中,老奴認罪,還請大人放過大小姐,此事與大小姐無關。”她咬着牙,也一邊磕響頭。
秦央臉‘色’微變,他知道此事沒這麼簡單,可現時榮嬤嬤已認罪,又沒有侯青蓮是兇手的證據,有些爲難。
“可大姐看着榮嬤嬤殺了這二人,都不出聲來通知官府嗎?就算不通知官府,是否也該去跟柳姨娘說一聲?豈非碧月若不發現碧煙的屍體,大姐就打算幫着榮嬤嬤瞞一輩子?”侯飛凰在一旁聲音清亮,她就是不想讓侯青蓮這麼輕易脫身。
侯青蓮臉‘色’一變,又看了一眼榮嬤嬤,便見榮嬤嬤跪在地上,頭靠的更低,“此事與大小姐無關,是我怕連累家裡人,求大小姐不要將這事說出去,本來打算第二天厚葬碧煙,可誰知道,讓碧月發現了屍體。”
榮嬤嬤的聲音帶着哭腔,又有些嘶啞,卻無一不是護着侯青蓮,“大小姐曾勸我來官府自首,我也被這事折磨的幾夜都合不攏眼,若不是此事被二小姐發現,我不多日也是會來官府自首的。”
侯飛凰心中冷笑,會自首纔怪吧,可見侯青蓮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樣,也不由佩服起她來,真是厲害,都‘逼’到了死角竟然還能拖出替罪羊。
“秦大人,還請看在侯府的面子上對榮嬤嬤網開一面!”侯青蓮屈身,竟然真的當自己與此事完全無關一般。
“說的那麼好聽,可碧煙和周明已經死了,你說的是真是假有誰知道?”柳氏憤恨的瞪着她,認罪也就罷了,偏偏她說這話,倒像是周明和碧煙的死全是她母子二人導致。
侯青蓮臉‘色’也不好看,“是啊,周明和碧煙都已經死了,生前做了什麼沒人知道,我也不過事說出實情罷了,姨娘又何嘗不是想讓我按照你的意思說呢?我既沒有反駁姨娘說的實情,姨娘又何必‘亂’咬別人呢。”
“你!”柳氏氣沖沖瞪着她,“反正也是你與榮嬤嬤共同坐下的孽,待老爺回來,你自己去解釋去!”
“我自然會與父親解釋清楚,不勞姨娘費心!”侯青蓮重重的應道,今日本是認定了此事可以賴到侯文煜的身上,結果卻惹了自己一身‘騷’,還搭進去一個榮嬤嬤,她心頭實在不快。
侯飛凰在一旁冷冷掃過她,“大姐既然已經承認碧煙和周明是你們殺得了,那麼‘春’迎呢,‘春’迎也是榮嬤嬤不小心打死的嗎?”
“‘春’迎?”侯青蓮臉上閃過訝異,但很快回答道,“碧煙和周明確實嬤嬤不小心推入了井中,但‘春’迎我並不清楚,何況‘春’迎死在雲傾山莊外,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就是,你不要血口噴人,‘春’迎是從小陪我的丫頭,大姐也認得她多年,怎麼會殺‘春’迎呢!”侯明溪再一旁氣沖沖的說道。
“可‘春’迎死的當天,大姐你不是也帶着丫頭嬤嬤出了侯府嗎?”侯飛凰有些疑‘惑’的看着二人。
“那日我帶着嬤嬤去了布衣莊量體裁衣,又去了一趟珠‘玉’閣,這夥計不也在這兒嗎?布衣莊那裡的裁縫可以作證,我並沒有出城,更別說去雲傾山莊了。”
“當真?”侯飛凰看向那跪在堂中的夥計,卻見夥計也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這麼說,‘春’迎的死跟這前兩樁案子不是一人所爲?”秦央桃‘花’眼掃過堂下衆人。
“‘春’迎怎麼死的我不清楚,碧煙和周明的事,嬤嬤也已經‘交’代清楚了。”侯青蓮嘆了口氣,“都怪我管教下人無方,才惹出了這樣的事情,今後我定會好好管教園裡的丫頭,不會再讓這等慘劇發生。”
她這麼說着,那一直帶着凌厲的眸中也含了幾分氤氳,擡起頭楚楚可憐的看着秦央,“還請秦大人開恩,看在嬤嬤無意的份上,放她一條生路!”
侯飛凰打量她不像是說謊的模樣不由更奇怪,若‘春’迎不是侯青蓮殺得,那到底是誰要陷害她?
“秦大人,這老奴也認罪了,你就趕緊結案吧,這折騰了這麼些日,我們也都累了。”柳氏心中一萬個不情願,可看自己的兒子身旁站着的差人卻仍舊是一頭的汗。
侯文煜與碧煙有染,丫鬟爬‘牀’的事固然難聽,可怎麼也好過殺人犯的名聲。
秦央點了點頭,驚堂木重重的一拍,“將榮嬤嬤帶下去押入天牢,此案我會上報大理寺卿,過刑部‘侍’郎給出此案判決!”
差人押着榮嬤嬤往府衙後而去,榮嬤嬤頻頻回頭看着侯青蓮,侯青蓮卻也是咬着一句話也沒說。
“退堂!”
差人很快從府衙內散開,這威嚴的堂內一時只剩下侯府這一家人,還有留下來的秦央。
秦央着一身深藍‘色’官府長身‘玉’立,站在幾人面前,“大小姐,還希望你不要怪罪日後的判決。”
侯青蓮微微福身,“此事勞秦大人費心這麼久,該是我給秦大人陪不是纔對,畢竟是我管教無方。”
侯青蓮翻臉當真是比翻書還快,方纔一副疾聲厲‘色’的模樣,這會兒就變成嬌滴滴的小‘女’人了,嫵媚的眼眸不看着秦央時帶着十足的電力。
秦央眉眼含笑,“此事與大小姐無關,老奴作惡罷了。”
侯飛凰立在一旁看着二人的眉目溝通,暗暗感嘆這二人也不愧是前世的情人,今生她改變了這麼多劇情,居然還能讓二人有這樣的機會,她輕輕咳嗽一聲,在秦央含笑的目光中靠了過來。
“秦大人,碧煙和周明還有‘春’迎,仵作驗屍有發現三人的死有什麼不同之處嗎?”
秦央頷首,“碧煙和周明都是被人丟到了井裡,‘春’迎則是被人用內力活活打死的,二小姐,看來是有人想借‘春’迎之手害你,又要你背上這不利的名聲了。”
侯青蓮的臉‘色’微變,看着二人對視心中的小火苗頓時又燃了起來,“怎麼秦大人,‘春’迎的死還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嗎?”
秦央搖搖頭,寵她一笑,邁着悠閒的步子朝府衙後去了,這無疑又讓侯青蓮恨飛凰幾分。
柳氏與侯文煜站在幾人身後,柳氏高興於洗刷了他的冤屈,又在心裡犯愁,若是丫鬟爬‘牀’的事傳了出去,怎麼跟侯老爺解釋,一時臉‘色’有喜有憂。
這堂內的人一個接一個的離開,侯飛凰站在府衙內,還在思索着‘春’迎的死有哪些忽略的地方,忽而聞到一陣異香,一擡頭便見也葉氏剛剛從她身邊走過,這香味很熟悉,她記不得在哪裡聞過,但十分肯定她一定聞過,且不是在侯府。
“小姐,我們回去吧。”
本是萬里無雲的天空突然起了一道響雷,李嬤嬤連忙將披風遞了過來,攙着侯飛凰上了府衙外的馬車。
暴雨傾盆而下,坐在馬車內都被那窗沿打進來的雨水淋溼,李嬤嬤撐着紙傘,也不望護着裡頭的侯飛凰,車伕此刻也是被雨淋的一身溼透,卻仍舊在大雨中奮力驅趕着面前的馬車。
馬車歪歪扭扭的行駛在元京的街道上,兩旁擺攤開店的商鋪也因這大雨紛紛關‘門’收鋪,街道很空,雨也越下越大,侯飛凰被這馬車搖晃的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豆大的雨從窗簾處打進來敲得她臉生疼,偏偏這時,卻感覺自己體內的蠱毒又發作了。
她抓着簾子的手緊了幾分,“車伕,麻煩您快點!”
車伕忙加快的了駕馬的速度,在大雨中奔騰很快超越了前頭走的幾輛馬車,車身也搖晃的越發厲害。
“哼,得瑟什麼,這麼大的雨還走的這樣急,撞見什麼人才好!”侯明溪坐在後頭的馬車上,衝宇文無憂抱怨道,“你就看她能得意到什麼時候好了。”
她這話音剛落,本來空曠的元京街頭,卻突然出現了一羣馬隊,這羣馬隊約莫三十多人從城樓處飛馳而來,駿馬在雨中疾馳,揚得蹄子濺起一地水,馬上的人黑衣黑髮被雨水打溼,卻個個面‘色’莊嚴目光冷峻,個個訓練有素帶着軍人的氣魄。
正加快了速度的侯飛凰的馬車一時剎車不急,不偏不倚的衝進了這羣馬隊中,爲首的兩匹駿馬迅速讓開了一條道,身後緊隨的也察覺到了這馬車的‘逼’近,紛紛調轉馬頭急急的避開,這馬車被這羣馬隊衝撞的也沒了反應能力,躲閃不及竟直直的朝一旁的高牆撞去。
侯明溪張着嘴巴看着面前一幕,“老,老天開眼了?”
“小姐,小心啊!”馬車衝的太快,李嬤嬤也追不上,撐着一把雨傘只能在雨中狂追,眼睜睜的看着那馬車朝高牆撞去。
侯飛凰一陣顛簸之下,也聽到了外面那高昂的馬蹄聲,但她此刻被馬車顛簸的連叫停的力氣都沒有,只能跟着馬車劇烈的晃動,眼見那馬車馬上就要撞上那高聳的牆院,侯飛凰只覺得眼前一黑,頓時沒了知覺。
而馬車外的幾人的視覺,卻是看到千鈞一髮之際,從領頭的駿馬中飛躍下來一名身高驚人的男子,黑衣黑髮氣場‘逼’人,臉上帶着黑‘色’面罩,只一隻手撐着車身,便擋住了這馬車衝向牆院的自殘。
“這,這是誰這麼多管閒事啊?”侯明溪看的正爽,巴不得侯飛凰的馬車沖毀,見那突然出來的男人也有些不悅。
雨中之人的面罩逐漸被衝開,‘露’出那鬼神也自愧不如的俊美容顏,宇文無憂眸中閃過驚訝,“怎麼會是他?”
“是誰啊?”侯明溪追問着,也隨他目光看了過去。
“冥,冥王殿下。”
“娘,娘,我好冷……”
大雨綿綿,冥王府中別院,檀香嫋嫋,垂下的紅‘色’幔帳內,紅木的大‘牀’上躺着一位有些蒼白清麗佳人,此人正是侯飛凰,此刻她雙目緊閉,額頭不停的滲出汗珠,模樣十分痛苦。
“怎麼樣大夫?”侯在屋外的東宮流雲急的來回踱步,“怎麼都一天了,這燒還是不退呢?”
東宮冥一身黑袍渾身散發着王者之氣,斜躺在房間內的軟榻之上,倨傲的眉眼輕輕帶過那‘牀’上的人兒,“八弟你太心急了,才一個晚上。”
“三哥,你也真是,怎麼會帶着馬隊進京城呢,元京平日裡那麼多人,你卻偏偏撞上了二小姐!”東宮流雲的語氣不乏怪罪之意,一雙星輝般的眸子溢滿了緊張之‘色’。
東宮冥面無表情,“若不是本王出手,她這會兒已經車毀人亡了。”
“三哥不是說皇兄召見嗎?”東宮流雲眼中閃過幾分不耐,一‘門’心思都在那簾內的侯飛凰身上。
東宮冥眼中擒着細微的笑,掩着暗芒的魔瞳也不禁多看了一眼那簾內的人,起身長長的袍角曳地,他負手而立,周身氣勢‘逼’人,“八弟,莫怪三哥提醒你,生於‘亂’世,就當斬斷情絲,萬不可爲兒‘女’‘私’情所牽絆。”
東宮流雲的眼神亦是一滯,看着東宮冥的背影眸‘色’漸漸冷了下去,“皇兄該等急了吧。”
東宮冥一甩袍角,魔瞳輕輕掃了他一眼,便朝屋外大步而去。
東宮流雲的眼神定格在‘牀’上的人身上,負在身後的雙手也不禁握成了拳,驀地拳頭又鬆開,他嘆了口氣,看向屋外仍舊下着的瓢潑大雨,眼神逐漸悠遠。
這一場高燒,侯飛凰足足燒了三天,王府裡請來的皇宮幾位最好的御醫,也硬是拿侯飛凰的高燒沒辦法,李嬤嬤同小綠陪在這裡照顧,只叫了子音回去告訴柳氏夫人侯飛凰如今的情況,柳氏再顧忌侯飛凰的名聲,也不敢叫侯飛凰此時回府,畢竟她沒有任何把握侯府的大夫能好過王府的。
大雨下了三天,在衆人的期盼之中,一個雨夜,青玄大師終於冥王護衛首領夜芒的押送下回到了王府,東宮流雲也不顧他舟車勞頓,一進府便提着他的衣領到了別院,帶到了侯飛凰的面前。
青玄大師一身黑衣,帶着幾個陶罐,那雙黑溜溜的眸子閃過幾分狡黠之‘色’,“這姑娘確實中了蠱毒,如今高燒不退,怕大部分也是這蠱的原因,看這臉‘色’這蠱中了不少時日了。”
青玄大師皺着眉頭打量着侯飛凰,突然感覺身後拂過一陣涼涼的氣息,一回頭就見東宮流雲站在那裡。
“她不好,你就別活了。”
如‘玉’面龐掛着微笑,但那雙凌厲的眸曈之中卻‘射’出厲‘色’,這樣的眼神,青玄還只在東宮冥那裡見過,他忙不迭的點頭。“侯爺放心,我自當盡力而爲。”
“沒有盡力,而是她,一定不能有事。”東宮流雲的聲音帶着不容抗拒的威嚴,此刻再看他,青玄只覺得自己往日肯定是瞎了,居然會覺得這個侯爺溫潤如墨,如同畫中仙。
他脊背一涼,開始伸手解侯飛凰的衣物。
一柄寒光閃過,青玄驀地收回自己差點被砍掉的手,驚恐的盯着身後人,“侯,侯爺,又怎麼了?”
“你脫她衣服做什麼?”與平常那副謫仙氣質截然不同,東宮流雲的眼中泛着寒光,不用刀也彷彿能將人殺死一般。
“我只是想檢查看看這位姑娘身上是否有蠱毒的印記,看看到底到了什麼地步。”青玄的聲音有些發虛,一個東宮冥也就算了,竟然連東宮流雲也成了這麼恐怖的樣子。
東宮流雲的手仍然緊緊的攔在那裡,想到侯飛凰的身體要被這個人看他眼中不悅漸濃。
“侯爺放心,我只看看這姑娘的小腹,絕不會看不該看的地方。”青玄急急道,生怕這個侯爺生氣一刀砍了自己。
東宮流雲這才放開了手,但那一雙灼灼的黑眸仍舊緊緊的盯着青玄的方向,青玄出了一背冷汗,手也抖了抖,卻還是顫巍巍將侯飛凰的上衣拉上了幾分。
只見那本白皙的腹部,已經有了幾處近似於黑‘色’的淤青,青玄一皺眉頭,便從身上的陶罐上掏出了一些白‘色’粉末撒了上去。
“侯爺,這位姑娘中的是子母蠱,需要找母蠱來引子蠱出來,看這姑娘的樣子,中這蠱毒也該有半個多月了,若再不盡快將子蠱引出來,定活不過五日。”青玄一本正經的敘述着,拿起桌上的茶杯輕抿,等着這頭東宮流雲的答覆。
但話音剛落,只見他五指夾緊了面前的木桌。
木桌發出幾聲清脆的碎裂之聲,青玄發抖想把他的手挪開,但雙手齊用力也抵不過他二指的力氣,“侯,侯爺,我哪裡說錯了?”
東宮流雲咬牙,“你當我叫你來是爲了什麼,你既然知道了原因,還不快點解開這蠱毒!”
他語罷修長的五指一鬆,那半人高的紅木桌就在此刻坍塌了下去,茶杯碎了一地,細看之下,還能發現那些碎片中,有木桌被捏成粉末的痕跡。
青玄更是一驚,只聽聞過冥王殿下武功舉世無雙,他也見識過,可如今怎麼這個侯爺也如此逆天,竟然一捏就將一張木桌給捏碎了?
“侯爺,此蠱需要以母蠱做引,方可將子蠱引出,我們蠱術世家,子母蠱歷來是傳‘女’不傳男,並不懂得如何引出這子蠱啊。”青玄哆嗦着嘴‘脣’,感嘆着自己的悲催,一個好好的部落天師,竟然淪落到這種地步。
“不清楚?”東宮流雲臉‘色’一黑,手一擡就見青玄連忙往屋內走了幾步。
“侯,侯爺且慢,我也不是說沒辦法。”
“還不快說。”東宮流雲低頭看他,那璀璨的暗青‘色’眸中只有一片冷‘色’,“治不好她,你也去陪葬!”
“侯爺,如今若是找不到那下蠱之人,只有劍走偏鋒。”他吞了口口水,在侯爺冰冷的目光中接着道,“只要能有與二小姐能在水中相溶血之人,以此人做引子,在二小姐和此人身上各自開一道口子,那子蠱會聞着這味道鑽出,但……”
東宮流雲手一動,青玄連忙接着說道,“但若子蠱毀滅不及時,很可能會鑽入他的血‘肉’之中,令此子蠱寄生。”
青玄看着面前面‘色’冰冷,泛着威嚴的侯爺,心中感嘆莫不是自己看錯了,前幾日那個顧念大局,會在冥王殿下面前出手救自己的人去哪了?
東宮流雲沒有說話,卻掏出懸在腰間的匕首,在自己的手指上割出了一道傷口滴在了軟榻中央的茶杯裡,青玄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將茶杯和匕首遞給他,他不敢再進簾子裡去找不痛快了。
東宮流雲穩住心神,小心翼翼的在侯飛凰的手指上割了一道口子,但兩滴血在水中暈了很久,並沒有相融,眸曈中閃過怒‘色’,他大步走出了幔帳。
青玄大師嚇得後退了幾步,但他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就衝外頭吩咐,“原燼,把王府今日的守衛通通調過來!”
原燼道是,疾風驟雨般的衝出了別院。
一刻鐘後,王府裡的守衛擠滿了這間不大的庭院,東宮流雲喚青玄上前,一個接一個的試着這些人的血能不能與侯飛凰相融,但直到最後一個人的血滴入水中以後,卻還是一樣在水中暈開。
青玄大師臉上直冒汗,“侯,侯爺,這位姑娘的血質特殊,冥王殿下那裡還有些伺候的人吧?”
他不敢直接說這些人都不行了,看那侯爺恐怖的目光,他真擔心只要他說一個不,腦袋就沒了。
“原燼,去請三哥過來。”
東宮流雲立在房間內,芝蘭‘玉’樹般的身影多了幾分頹靡之氣,但那雙星辰般的眸子,看着幔帳之內的人時卻仍舊是璀璨無比。
東宮冥踏入別院時,方纔喚來的王府守衛已經被這裡的人遣散,屋子裡一股血腥之氣,東宮流雲站在青玄身邊,一雙星目泛着寒光。
“參,參見王爺!”青玄一見那尊貴的身影進‘門’,連忙跪過去行禮,就這麼一個時辰的相處,他已經覺得這個侯爺比冥王殿下還要恐怖了。
東宮冥一身玄青‘色’長袍,身姿‘挺’拔通身散發着倨傲冷肅之氣,他擡起頭,青玄只能看見他的下巴,“怎麼回事?”
“這,這位姑娘的蠱毒,需要以血相融之人做引子,方能將子蠱引出,否則活不過五日。”青玄在一旁顫巍巍的說道。
“原來八弟把本王王府的‘侍’衛都調過來就是爲這?”他‘脣’畔扯出一抹細小的弧度,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人,“怎麼,沒有能與她相融的?”
青玄點點頭,“這位姑娘的血質稀少,到目前還沒有人能與她相融。”
冥王殿下了然,掃了一眼那方纔被捏碎的木桌緩緩踱步到東宮冥身前,“那八弟就得多找幾個人了。”
“三哥,若臣弟沒記錯,你也被人下過血蠱吧。”東宮流雲語氣緩緩,那散着光芒的眸曈滿是認真。
“不錯。”
“我記得那時,大師也說你血質特殊,父皇爲你找引蠱之人幾乎找遍了整個元京。”
“八弟想讓本王救她?”東宮冥並不看他,兀自在一旁的軟榻坐下,那雙暗紫‘色’的魔瞳泛着威凜。“你可知救本王之人,最後落得什麼下場?”
“三哥,這次算我求你。”
軟榻之上的東宮冥亦眸‘色’漸深,似是沒想到他會爲了一個‘女’人低聲下氣的來求自己,他闔上眼簾將自己的情緒盡數壓下,擡眸看他,“八弟,可還記得本王告訴過你的話?”
“記得,但三哥,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死。”東宮流雲握成拳頭的雙手逐漸有了血跡,但跪在地上的身影動也不動的堅‘挺’。“算我求三哥,幫我這一次。”
東宮冥深眉緊鎖,在他的目光中終於嘆了口氣,“八弟,你啊。”
“三哥答應了?”
東宮冥起身伸手將他拉了過來,一甩長長的袖袍,‘露’出纖長的手指,青玄連忙去取了他的血看能否相融,東宮流雲的心思緊緊被那幔帳內的人牽絆着,也沒有注意到東宮冥看他的眼神也深了幾分。
……
“小姐,小姐?”
‘迷’‘迷’糊糊只聽到旁邊有道熟悉的聲音一直在呼喚自己,侯飛凰費力的睜開眼,頭卻還是昏沉的難受。
“小姐,你醒了?”李嬤嬤忙衝一旁的小綠吩咐道,“快去通知侯爺。”
“‘乳’娘,我怎麼了?”‘揉’了‘揉’泛痛的眉心,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侯飛凰看向周圍,“我們這是在哪?”
“這裡是王府,小姐你不記得了?那日馬車險些撞了城牆,多虧冥王殿下救了你,還將你帶回了王府,請青玄大師替你解了蠱毒。”
“那子蠱已經引出來了?”侯飛凰有些詫異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果真也感覺不到一絲疼痛了。
“是啊,這趟真要多謝王爺以血替你引出此蠱,青玄大師說,若子蠱清理不及時,王爺也有被蠱寄生的風險呢,好在王爺內力高深,沒被那子蠱所侵。”李嬤嬤扶着侯飛凰緩慢的說道,眼中不乏的‘激’動的淚,“小姐,你不知道,你到今日已經睡了五天了,可擔心死我了。”
侯飛凰伸手握住李嬤嬤的手,回以她安慰的一笑,“‘乳’娘說什麼呢,我這不是已經醒了嗎?”
“小姐,你餓不餓?”侯在一旁的小綠也是淚眼朦朧,見小姐終於醒過來,說不出的開心。“我去給你找點吃的?”
侯飛凰點頭,小綠正要跑出去,就見那別院入口處,有幾道王府婆子的身影端着菜品過來,爲首的婆子一擺手,跟在身後的人便將這些菜品擺在了屋內的木桌上。
婆子上前,恭敬的道,“侯姑娘,這是王爺吩咐我們送來的。”
“放下吧。”李嬤嬤上前往爲首的婆子手裡塞了一錠銀子,那一羣婆子便眉開眼笑的走了。
“小姐,快吃吧,待會如果感覺好些,我們還是趕緊回侯府吧,在王府住了這麼久,想來侯府裡也該有風言風語了。”李嬤嬤扶着侯飛凰下‘牀’,不忘給她披上衣服。
侯飛凰掃了一眼桌上的飯菜,都是一些粥食和一些大補的菜,胃口乏乏,她喝了幾口粥便吩咐嬤嬤給自己梳妝穿衣,努力適應了幾個時辰,終於能夠下地走路了。
下了幾天的大雨,天氣有些溼熱,侯飛凰站在別院中央,小綠正在裡頭收拾東西,李嬤嬤也在耳畔唸叨着,別院‘門’外突然衝進來兩道熟悉的身影,清泉青海也從外頭進來。
“小姐,嬤嬤說你醒了,我們來接你回去。”
清泉青海穿着一青一黑,身姿英武,“要不要告訴王爺一聲?”
侯飛凰點頭,此趟她生命垂危,若不是冥王出手相救,她怕是已經去地府報道了,救命之恩她自不會忘,但那害她之人,她掘地三尺也要將她找出來!
“清泉,你隨我去。”
清泉頷首,與李嬤嬤跟在侯飛凰的身後朝王府主苑而去。
“你這幾日盯着葉姨娘,可發現她有什麼古怪?”侯飛凰想起那日在葉氏那裡聞到的異香,忽而覺得自己昏‘迷’的這幾日也聞到過同樣的味道。
“別的倒是沒有,但聽說‘春’迎死在雲傾山莊外的那日,葉夫人也出過府,而且似乎她會武功。”
“會武功?”侯飛凰有些詫異,“中州知府是文官,聽說向來爲官清廉,怎麼會送‘女’兒去習武呢?”
‘春’迎死的那日?葉氏也出過府,而且她還會武功?侯飛凰的眼中泛起了濃濃的疑‘惑’,看來這個葉氏也絕不像她表面那般簡單了。
“是啊,但聽說中州知府前些日子連升兩級,如今已經是江南巡撫了,而且與耶律將軍來往甚多。”清泉接着道,“聽說還送了兒子進耶律將軍的陣營,如今也在耶律將軍的軍隊中,擔任副將了。”
侯飛凰只覺得自己一時消化不了這些信息,忙擺了擺手,叫清泉回去再說。
這廂王府主苑,下人進去通傳了一炷香的時間,才終於見她出來請侯飛凰幾人進去。
“參見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