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騰眼角的餘光掃過,是衆人之中第一個瞧見這邊動靜的人。
之前延陵君出來,他就覺得不對勁,於是叫了幾個同僚遊園也跟着一起過來了。
雖然他看過來的時候延陵君和褚潯陽就只是站在一起,心裡也是莫名一堵。
“羅世子,衆位也是出來遊園的嗎?”延陵君當先笑着打招呼,說話間已經和褚潯陽一前一後走了過去。
來的幾個人和他也都相熟。
見到褚潯陽在場,馬上就有人打趣道:“看來咱們還是出來對了,沒想到在這裡遇到郡主了!”
說話間,就有人目光曖昧的在兩人之間飄來飄去。
自從延陵君追着褚潯陽下了一趟南方回來,他心儀潯陽郡主的事情就已經算不得什麼秘密了,只奇怪是的他也着實是沉得住氣,居然就忍到現在沒提提親的事,而且東宮這邊褚易安也沒有絲毫的表示,完全拿捏不住態度。
雖然礙着褚潯陽的身份,幾個人也都有分寸,說是打趣也不就是輕浮調侃。
褚潯陽也不懼他們的目光,只就微微一笑道:“衆位今天過府是客,光臨舍下,有招待不週的地方還能見諒,回頭宴席上一定多喝兩杯纔好!”
“郡主客氣了!”衆人連忙客氣的推諉。
褚潯陽便是一笑,略一頷首道:“我還有事要忙,各位隨意!”
說罷,剛好青藤帶着那一隊婢女送完東西正往這邊折回來,她便是一招手,又帶着一行人從容離開。
衆人退到小徑兩邊目送。
看着她輕盈從容的步調漸行漸遠,最後曖昧不明的目光就又皴巡着移回延陵君身上。
“延陵大人,就說怎麼突然回頭就不見你了,怎麼?這是撇開了兄弟們,單獨出來會佳人了?”有一個平日裡關係處的不錯的左侍郎家的公子上前,手臂搭在他肩上笑的眉眼飛飛。
“咳——”延陵君掩脣乾笑了一聲,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羅騰的臉色不大好,卻掩飾的並不怎麼明顯,聞言就冷冷的一勾脣角道:“事關郡主的清譽,子艦你也注意一點吧!”
“呵呵!”左子艦尷尬的笑笑,幾個人就岔開了話題,繼續遊園往前面走去。
延陵君看了羅騰一眼,眼中笑容就越發氾濫了起來。
前廳裡,蘇逸被一幫老臣纏着不住的恭維,笑的臉都麻木了。
本來在去北疆的途中遇刺和在戰場上幾次遇險他心裡就叫苦不迭,這回京之後天天忙着應付一羣熱情奔放或是想要替他牽紅線或是想要直接自薦做他老丈人的老頭子,就更是覺得這比買賣談的——
他這是被褚潯陽給坑慘了。
好不容易找了個理由脫身溜出來,纔是終於鬆一口氣。
做成小廝裝扮的墨雪守在外面,見他出來不禁詫異,“公子,您這是——”
“我先走了!”蘇逸道:“一會兒你去跟東宮的管家打個招呼就好。”
“可是這還沒開宴呢!”墨雪道:“您就這麼走了——”
“橫豎所有人都知道我和康郡王有仇,也不在乎多這一筆或是少一筆的。”蘇逸道,腳下不停,幾步已經穿過前面的拱門進了花園。
他腳下步子很快,直奔大門口,行走間目光不經意的四下瞥了眼,卻是覺得眼前一陣恍惚,不覺的屏住了呼吸。
斜對面的另一條小徑上有人踽踽獨行,因爲隔的有些遠,而且角度也不好,他看不到那人的五官,可是但就那一個側影卻是叫他的心臟一陣緊縮,完全跳亂了節奏。
無數個念頭在腦海裡匆忙掠過,這個時候他已經完全忘了考慮“她”會出現在這裡有多麼的不合時宜,心思微微一動,直接就從花圃裡斜傳過去。
“哎!”他開口想要喚他,張了張嘴才猛地記起他並不知道對方的名字,遲疑了一瞬,眼看着對方就要從岔路口拐過去了,就飛快的定了定神,幾步跟過去,驟然擡手隔着衣物拽住了她的手腕。
褚昕芮和褚潯陽二人分手之後本是準備原路返回花廳的,本來也正在心不在焉的相思情,手腕驟然被人扣住,頓時就嚇的花容失色。
“你——”她慌張回頭,臉色刷白,卻在看清對方是個容貌不俗的年輕男子時,面色一紅,緊跟着又是一惱,怒聲道:“你做什麼?”
她身後跟着的兩名婢女更是嚇壞了,一時都是長大了嘴巴看着眼前離奇的一幕,一句話也說出來來。
蘇逸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彷彿只是頭腦一熱——
他奔過來的時候竟然完全沒有注意到跟在褚昕芮身後僅僅三步開外的婢女,滿眼看到的就只是那一剪莫名熟悉的側影。
兩個人,四目相對。
可是對方展露在他面前的卻是與他料想中截然不同的一張臉龐。
雖然這女子的樣貌也不如何出衆,但是從五官到神情,再到整個人的氣質——
卻都決計不是他方纔所以爲的那個人。
彼時對方正是滿面惱火的瞪着他。
他心中感覺莫名的一陣落空,腦子裡就又出現了瞬間恍惚的情形——
明明不是她,方纔他是中邪了不成?竟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衝過來了!
“你大膽!”褚昕芮的婢女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滿面通紅的大聲道:“你放肆,光天化日之下敢對我們郡主無禮?”
蘇逸回過神來,這才低頭看了眼自己扣在對方腕上的手,心裡一陣尷尬,趕忙撤了手,“對不起,我——”
話到一半,卻又失神的再度打住了話茬。
是了,這裡是東宮,以那女人的身份,她是怎麼都不可能公然出現在這裡的。
說到底還是自己腦子糊塗了,居然只看了一個側影就當是她了。
自嘲的笑了笑,這會兒蘇逸已經完全鎮定了下來,看向褚昕芮,歉疚道:“是我唐突,認錯人了,抱歉!”
說着就誠摯的拱手做了一揖。
褚昕芮也是頭次被人當衆冒犯,到了這會兒也都有些驚魂未定,捧着自己的手腕防備的看着他。
而她的婢女則要直白的——
兩人都是虎視眈眈的瞪着蘇逸,眼睛裡明顯寫着不信!
什麼認錯人,分明就是變相的搭訕吧!
蘇逸又不傻,自是看的明白箇中心思,仍是磊落一笑道:“抱歉!”
說完,就要轉身離開。
褚昕芮摸着自己有些發燒的手腕,瞥見他轉身時候表情間若有似無的一點落寞,忽而便是心頭一動,轉身看向他,含笑道:“冒昧問一句,閣下就是蘇二公子吧?”
蘇逸一愣,止了步子回頭。
褚昕芮的氣宇風度樣樣都好,方纔驚慌之下有些失態,這會兒鎮定下來卻是一派從容,徑自走到他面前。
蘇逸最近在京城裡的風頭極盛,兩個婢女聽到自家主子提起他的名字也都是訝然。
然後其中一人便飛快的斂神上前,代爲說道:“我家主子是睿親王府的常寧郡主!”
睿親王的獨女?
蘇逸顯然也沒想到她的身份,微微怔愣了片刻,更是面有愧色的賠禮道:“實在對不住,是蘇某一時眼花,冒犯了郡主,還請郡主見諒!”
“一場誤會罷了,二公子不必介懷!”褚昕芮道。
她的神態自若,看上去落落大方,但是天家貴女的氣韻十足,蘇逸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心中就更是困惑——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他方纔那種錯覺到底是從何而來? wωw ●тт κan ●¢ ○
這邊褚昕芮見他失神,就又喚了他一聲,“二公子?再有半個時辰就要開宴了,蘇二公子走的這麼急,您這是——”
“哦!”蘇逸趕忙收攝心神道:“我有點急事,不能等着入席了。”
褚昕芮也察覺了他的心不在焉,就含笑道:“是麼,那就不耽誤你了,本宮先行一步!”
“郡主請便!”蘇逸道,側身往旁邊讓了讓。
褚昕芮微微一笑,禮貌的略一頷首,從他身邊錯開。
蘇逸心中困惑,還是忍不住回頭追着她看了一眼。
在兩人錯肩而過的時候,她的側影再次從眼前劃過,那張臉,那個輪廓,真是的——
雖然明知道那是截然不用的兩張臉,卻還是讓他再一次產生了錯覺。
甚至於——
有那麼一瞬間,他竟然有種衝動,覺得一擡手可能會從她面上掀開一層假面,還原他記憶裡的那張面孔。
不是她!
她不是她!
不管是樣貌和氣質,尤其是眼神都謬之千里,沒有半分的雷同。
可是——
蘇逸的心裡卻還是掀起驚天駭浪,久久都不能平靜。
自那也在截殺蘇霖的途中偶遇之後,那女人就又從人間蒸發,這段時間他自己的人生也是幾經起落,完全的無暇他顧,只是莫名的總還會在不經意間再又想起她。
他下意識的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那裡的傷口有延陵君的妙藥,早就完全復原,半點受過傷的痕跡也看不到了,可是莫名其妙,那神秘莫測的女人卻在他心裡紮了根一樣,總會時時想起,情不自禁。
褚昕芮走出去一段距離又回頭看了眼,卻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站在原地,眉頭就不覺的微微皺起。
她身邊婢女忍不住小聲道:“郡主,那人真的就是蘇二公子嗎?”
褚昕芮收回目光,對她淡淡一笑,繼續款步往前走去,走到前面的岔路口,卻見那裡一叢灌木後垂下來的一片月白袍角。
褚易簡負手而立,神色淡遠。
“七哥?”褚昕芮略有意外,“你怎麼會在這裡?”
說着扭頭看了眼之前她過來的方向,心裡卻是瞭然,褚易簡站在這裡應該也不是一時半刻的事了。
“七哥的腿疾好的差不多了,剛遇到延陵大人,我請他改日去府上替母妃再看看!”褚昕芮道,算作一個解釋,形容之間卻是一片坦蕩,哪怕明知道褚易簡可能看到了方纔迴廊上的那一幕,也沒有心虛。
“嗯,母妃的身子還得調養,請他再去看看也是應該。”褚易簡淡淡微笑,他對自己這個妹妹還是瞭解的,“他答應了?”
“嗯!”褚昕芮點頭,“說是過兩天,會提前下帖子給七哥的。”
延陵君雖然是通過他們睿親王府發跡,並且在私底下也褚易簡之間也很有些交情,可是真要細究起來,他對整個睿親王府的態度還是把持在禮貌和敬重之間,並不會有過密的來往。
之前褚昕芮提起的給他下帖子其實也不是多過分的事,就是她要南下之前還想要請教他一些關於給睿王妃調理身體的事情。
只是那一次,她也的確是存了私心,並沒有請他過府,而的約在茶樓。
並且——
延陵君也沒有赴約,只叫深藍將一些注意事項寫在信上給她送了過去。
然後後面連着幾個月,褚昕芮也就再不曾過他了。
褚易簡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落寞,卻也不點破,而是主動岔開了話題,又往另一側移開視線,含笑道:“延陵君志不在朝廷,性情又飄忽不定不好琢磨,相對而言,這位蘇二公子卻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北疆的戰事膠着多年,能在數月之間扭轉大局的——也難怪陛下會下了血本,不惜將他從長順王府的陣營裡撇清了關係也要重用他!”
“他?”褚昕芮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那邊樹木掩映間,蘇逸還一個人孤身站着,保持着原來的姿態動也沒動。
褚昕芮的目光定格在他的側影上,笑了笑,“七哥你慣常不夸人的。”
褚易簡輕聲的笑道:“方纔我在這邊都看見了,蘇逸他對你,好像是格外關注些。”
“是麼?”褚昕芮微微一笑,臉上笑容恬靜,沒有半分異樣,心裡卻也莫名回憶起之前蘇逸一把拉住她時看向她的那一眼眸光。
驚喜有之,欣喜有之,那雙眼睛,明亮異常。
“他——”褚昕芮覺得有趣,就又彎了彎脣角,不甚在意道:“好像是把錯認成什麼人了吧!”
“是認錯人了還是有意爲之?”褚易簡卻是不以爲然,深深看了她一眼。
褚昕芮回過神來,面上優雅的笑容不變,神色之間卻多了幾分肅然,看着褚易簡。
褚易簡擡頭拍了下她的肩頭,依舊笑的從容灑脫,“哪怕是認錯了人也是難得的緣分,你也不小了,性子是該斂了斂了,別讓父王爲你操心。”
褚昕芮臉色表情微微一僵,自然明白褚易簡所指是延陵君。
“是!”她笑了笑,重新再擡起眼睛的時候,臉色笑容依舊優雅得體,“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和本分!”
“那就好!”褚易簡略一頷首,就着又拍了下她的肩膀這才轉身離開。
褚昕芮目送他的背影走遠再到消失,面上表情一直維持不變,最後卻還是扭頭往花園深處看過去一眼。
那裡早就沒了延陵君和褚潯陽的身影,心裡卻是莫名的一陣落空。
“郡主,還要繼續逛園子嗎?”婢女輕歌走過來,輕聲的問道。
“不了!”褚昕芮道:“輕歌你去馬車上把我那個紫檀木的匣子拿過來送到四郡主那裡,之前給她添妝的時候我不得空,我去看看她!”
“是,郡主!”輕歌領命去了。
褚昕芮就遞了手過去,被另一名婢女輕歌扶着往後院的方向行去。
待到兩人走後,褚潯陽才從更遠地方的牆角後頭走了出來,玩味的笑了笑。
“花園建的大一些果然是有好處的,你們家的園子裡的戲碼看起來都要比別處來的精彩啊!”延陵君隨後也跟着晃出來。
褚潯陽被他嚇了一跳,回頭看去,卻發現他就只是孤身一人,而羅騰那些人早就沒了蹤影。
“你怎麼——”褚潯陽有些詫異道。
“甩掉了!”延陵君道,緊跟着卻是話鋒一轉,饒有興致的看向方纔褚易簡兄妹站過的那個岔路口:“你猜——簡小王爺他們兄妹方纔說了什麼?”
“我怎麼知道!”褚潯陽笑道。
“最近蘇逸水漲船高,打着他主意的人不少,睿親王府不會也是——”延陵君道,深深的看她一眼。
褚潯陽秀氣的眉頭忍不住皺了一下,隨後卻是若有所思的搖頭,“睿親王還在楚州軍中住事,現在他自己的位置本就敏感,要是拉攏了蘇逸,那就太惹眼了。”
褚信是皇帝在這世上僅存的兄弟了,當初因爲褚氏的滅族血案,皇帝一直覺得對這個弟弟有所虧欠,所以對褚信是相當的信任和器重的。
褚信也很有分寸,這麼多年來一直循規蹈矩,雖然佔據着一人之下的高貴地位,可是卻從不逾矩。
是以,他和皇帝之間才能不生嫌隙,一直都處的十分融洽。
“可是睿親王府的這位郡主啊——”延陵君眼中光影閃爍,那笑容花枝招展間卻刻意藏了點什麼。
“是啊!”褚潯陽卻是不肯上當,抿了抿脣角,頗爲感慨道:“他們將我這位堂姑教養的太好了,莫說是我自愧不如,就是我那些皇姑,皇室出來的正牌公主,在儀容氣度上也都要被她比下去一大截。”
現如今她對延陵君的事情格外敏銳,褚昕芮對延陵君絕對是存了好感的。
可是在她當面挑釁奚落的時候,褚昕芮卻能做到面不改色的微笑以對,這就這份處變不驚的氣度——
哪怕是男人都未必做的到,可是於褚昕芮而言——
信手拈來!
很顯然,褚昕芮是那種十分自控,也始終記得自己身份本分的人。
她能將很多的事情收放自如看的很淡。
其實就算是延陵君不是先有了自己,以他這樣出身完全無從考究的身份——
睿親王也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將自己唯一的嫡女嫁給他的!
褚昕芮很明顯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她會對延陵君示好,卻不逾矩——
其實也正是因爲這樣,所以褚潯陽才根本就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進而一笑置之的帶過了。
褚潯陽說着,就又看了延陵君一眼,道:“當初小王叔的腿腳不便,其實睿親王的打算也不無道理,總要聯姻一門好的婚事,將來她的岳家才能幫襯着支撐王府的產業。說起在教育兒女的用心上,他在這個女兒身上花費的心思只怕都要比花在小王叔身上的還要更多一些。”
一個家族,想要屹立不倒,總要花費心血去經營。
說起來——
睿親王這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延陵君笑笑,忽而如釋重負的長長吐出一口氣。
褚潯陽不解,擡眸遞給他一個詢問的眼神。
“還好你父親沒有在你身上花費這樣巨大的心血,倒是叫我撿了個現成的便宜了。”延陵君道,擡手輕輕揉了揉她腦後髮絲。
褚潯陽瞪他一眼,“你這是在諷刺我粗鄙無禮?沒有小姑姑那樣的禮儀風度嗎?”
“哪有?”延陵君笑道:“我這是誇你率真可愛,如若當初太子殿下真將你叫養成常寧公主那樣的話,我就——”
這段時間,這人是越發有得寸進尺的架勢,口無遮攔,什麼話都信手拈來。
聽了他的“誇獎”,褚潯陽就不自在的紅了臉,再聽他後半句話,立刻就是眉頭一挑:“你就怎樣?”
分明就是做好了一旦他反說反悔,就要當頭給他一拳的準備。
延陵君看她這副模樣,眼中笑意就越發濃烈了起來,彎身下去,雙掌撐着膝蓋,近距離的仔細打量起她的臉孔來。
褚潯陽被他這樣目不轉睛的盯着,皺眉往後退了一步。
“我還是會認定了你!”延陵君卻是突然道,不知不覺間,他臉上表情也轉爲一片肅然莊重,那麼一本正經的架勢,讓褚潯陽也跟着莫名的心口一震。
她看着他,神色訝然而迷茫。
延陵君的手指點過她的鼻尖,就在褚潯陽以爲他還說些什麼更震撼的話的時候,他面上收斂不見的笑容卻又在一瞬間莫名開到最絢爛的低聲道:“哪怕脾氣不好,我家芯寶也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兒呢!”
這番論調,褚潯陽是頭次聽到。
如是被人當頭棒喝,先是反應不及的瞬間愣住,然後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本來有些羞紅的臉皮更是刷的一下紅了個透徹,煮熟了的蝦子一樣。
延陵君是很樂意欣賞她臉紅害羞的模樣了,畢竟在她身上這樣的情緒不可多得,仍是彎腰保持一個平衡的視角含笑看着他。
褚潯陽怔愣過後纔是後知後覺的發現——
她現在和這個人已經沒有辦法正常交流了。
怒然的一甩袖,她便是轉身就走,步履匆匆,像是跟誰堵着氣一樣。
延陵君看着她那樣子,就更是直接笑的直不起腰來。
這個丫頭,看着強勢霸道,說到底也不過是個沒長大的女孩兒罷了,她的喜怒哀樂,其實——
只要肯於用心,就都很好掌控的!
只是——
到底也是這個生存環境使然,才叫她養成了那樣一種個性,總是患得患失,去計較許多男人世界裡面的事情,而不肯將這個包袱放下。
這樣想着,延陵君也就慢慢的斂了笑容,眼中有莫名深邃的情緒緩緩的浮現。
蘇逸在那邊的小路上站了許久,一直都有些魂不守舍,過了好一會兒才逐漸回過神來,重新穩定了心緒,繼續朝大門口的方向走去。
因爲今天過府的客人太多,門口被各家的馬車轎子堵的水泄不通,他的馬車無法通行,乾脆就直接牽了一匹馬,從右側看着沒有那麼擁擠的巷子裡行過。
拐出了巷子,他才翻身上馬,忽而聽得那圍牆之內有人一聲尖叫,是個淒厲的女聲,惶恐而尖銳。
他和褚潯陽怎麼都算有點交情,今天東宮正在辦喜事,若要有什麼閃失就糟了。
蘇逸的心神一斂,直接按着馬繮飛身而起,翻牆又躍入院子裡。
那裡正好是花園的最西邊,旁邊一大排屋舍,是下人的居所,位置比較偏僻,平時就是逛園子也絕少有人會走到這邊來。
蘇逸翻身落地,彼時侍衛還沒趕來,他順着之前聽到尖叫聲的方向奔去,繞過一座涼亭,果然就見一個下頭臉色慘白的坐在地上。
她似是掙扎着想要起身,可手腳發軟,試了幾次都又跌了回去。
旁邊的石子路上,落着一方絲帕。
“公子!公子救命!”見到蘇逸,那丫鬟便如是見到了救星,大聲呼救。
蘇逸快走過去,伸手將她拉起來,警覺道:“你是誰家的丫頭?出什麼事了?”
“奴婢是羅國公府的,我家大小姐——我家大小姐——”那丫頭說着就嚎啕大哭了起來,一把抓住蘇逸的手臂,手指幾乎要掐進他的皮肉裡,滿面急色道“我家大小姐,我加大小姐被人劫了,公子——您快——快——”
羅家大小姐?
羅思禹?
蘇逸始料未及,不由的倒抽一口氣。
正在說話間曾奇已經帶着一隊侍衛趕到,遠遠的聽到這話也是嚇的變了臉色,“你說什麼?羅大小姐被劫了?”
“大管家,您快想想辦法!”那丫鬟手足無措的哭道。
“往哪裡去了?”蘇逸道。
“就往那邊去了!”那丫鬟擡手往那堆房舍的方向一指。
蘇逸看了曾奇一眼道:“曾管家你馬上去通知郡主或者太子殿下知道,事關羅大小姐的清譽,消息一定壓下來,我帶人去追!”
“好!”曾奇應了。
蘇逸一揮手就帶着那一隊侍衛先行。
方纔因爲那丫鬟叫嚷聲實在太大,在稍遠地方逛園子的幾位夫人小姐也聞訊趕了來。
彼時也好在是這裡住着的下人都去幫着籌備婚宴了,是以事發的時候並沒有人看見。
這會兒一羣人過來也看到一個臉生的丫鬟被曾奇扶着。
值得慶幸的是;羅思禹一直帶在身邊的煙兒出事,今天她帶着的丫鬟其他人也都沒有見過。
“管家,我們聽到這邊有人驚叫,出什麼事了?”有人問道。
那小丫鬟到羅思禹身邊的日子也短,聞言就是心虛的一哆嗦。
曾奇暗暗扶了她一把,含笑道:“這丫頭迷了路,被野貓嚇着了,就沒見過這麼膽子小的,驚擾了各位,抱歉抱歉了!”
衆人四下裡掃視一圈,沒覺得有什麼異常也就跟着散了。
曾奇親自扶着那丫頭去了褚潯陽的院子。
彼時褚易安正在前廳招待客人,如果驚動了他勢必就要驚動更多的人,曾奇就只能找了褚潯陽,唯恐消息走露,也沒敢細說。
褚潯陽知道必定是出事了,匆忙趕回去,聽聞是羅思禹在他們府上被人擄劫了,還是大爲意外,。
“怎麼回事?”褚潯陽問道,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
“奴婢和我家小姐正在花園裡散步,然後突然一個蒙面的人跳出來,推到了奴婢,帶走了我家小姐。”那下丫頭六神無主,又哭了起來。
“屬下趕過去的時候已經晚了,沒看到人。”曾奇道,擦了把臉上的汗,“剛好蘇二公子也在,他帶人去追了。消息我暫時壓下來了,太子殿下那裡還沒敢驚動,今天過府的客人多,萬一要——”
“不能驚動父親!”褚潯陽贊同的打斷的話,“事關羅大小姐的名聲,必須封鎖消息,不能走漏風聲。”
“是!”曾奇應了,又面有難色隱晦的看了那小丫頭一眼。
褚潯陽跟着看過去一眼,就是了然,想了下道:“吩咐個不起眼的小廝,去把羅世子請來我這裡吧!”
褚潯陽道,“這件事不能瞞着羅家的人!”
而羅夫人是個婦道人家,又愛女如命,不能驚動,萬一她失控,場面只會更加惡劣,而羅煒那裡——
也正在前面和同僚們在一起,叫了他來又要引人遐思了。,
“好!”曾奇應了,也知道事不宜遲,韓進出門去辦,不多時羅騰就被請了來。
他得了褚潯陽想邀的消息也十分意外,不過就算他對褚潯陽有好感,不認爲她這個時候找自己會是爲了私事,必定是出了什麼要緊事了,懸着一顆心就跟了來。
“郡主找我?”進門之後,羅騰就徑自問道。
話音未落,羅家的那個丫頭就撲到了他腳下,一把拽住他的袍子哭的涕淚橫流,“世子——大小姐——大小姐被人擄劫了!”
羅騰聞言,一時完全沒能反應過來,臉上表情一僵。
直到那下丫頭又拽了一下他的袍子他才如夢初醒,緊跟着就的頭皮一麻,將她提了起來,目赤欲裂的地吼道:“怎麼回事?”
這裡是東宮,是什麼人能在這裡公然接走了羅思禹?
這——
太不可思議了。
褚潯陽深吸一口氣,走過去,“抱歉羅世子,羅大小姐在我們府上出事我責無旁貸,一定會把人找回來的,並且向你羅家鄭重的道歉,不過眼下的耽誤之急,還請你稍安勿躁,萬事都以大小姐的安全爲要,等把人尋回來再說吧!”
羅騰定了定神,他勉強想要扯出一個笑容,可是表情卻完全控制不住,最後只是扯了下嘴角,道:“郡主多慮了,我並沒有責怪府上的意思,只是——”
羅思禹被人劫持了!
怎麼會這樣?
羅騰第一個就不不相信這是意外。
褚潯陽自然也是不信的。
她本來什麼也沒問,就是在等着羅騰來,這會兒才正色看向那小丫頭道:“羅大小姐失蹤的地方是我府上下人居住的地方,十分的偏僻,如果只是遊園的話,羅大小姐當是不會去那裡的,這中間,可是有什麼事情發生?:”
那丫頭跪在地上哭的直抽搭,抹着眼淚道:“是——大小姐本來是和另外幾家的小姐一起在散佈的,後來撿到一隻受傷的貓兒,大小姐心善,就撿起來了,後來剛好遇到府上經過的婢女,說那貓是西邊院子裡一位劉媽媽養的,小姐就好心給她送去,可是誰曾想——誰曾想——”
那丫鬟說着,就再次泣不成聲。
羅騰聽着,整張臉上的表情已經無限冷凝。
褚潯陽深吸一口氣,冷嗤一聲,“果然是有人做了手腳!”
且不說她府上到底有沒有人養貓,只就那麼巧就有婢女經過“指點”羅思禹這貓的出處,這一點就太過發人深省了。
羅騰袖子底下的手指緊緊的攥着,額上青筋暴起,卻是半天沒說一句話。
那小丫鬟抽抽搭搭的,哭的近乎斷了氣。
褚潯陽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安慰道:“據說剛好是蘇二公子路過的時候遇上了,已經帶人去追了,他的伸手當是不差的,對付區區一兩小毛賊不在話下,應該——很快就能把大小姐找回來了,世子稍安勿躁。”
“嗯!”羅騰點點頭,繼而又金抿着脣角再不吭聲。
褚潯陽倒了杯茶遞給他,他也沒動。
又等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曾奇就從外面匆匆趕了來。
羅騰一下子就從椅子上站起來,迎上去,急切道:“怎麼樣?我妹妹可是找到了?”
“是,已經找到羅大小姐了!”曾奇道,先是看了褚潯陽一眼,然後才隱晦道:“羅大小姐沒事,請世子放心,不過這會兒她暈過去了,要帶過來太扎眼,我就叫人把她暫時安置在西邊院子的空房間裡了。”
羅滕聽了,這才隱隱鬆了口氣,擡腳就要往外走,“我去看看她!”
“羅世子!”褚潯陽上前一步,擡手將他攔下,側目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前面馬上就要開宴了,若是你們兄妹同時缺席,勢必惹人懷疑,世子先去宴上吧,羅大小姐那裡,本宮過去照看就好。稍後等酒席散了,您再過去!”
羅騰想了想。
就算羅思禹真被帶回來了,但是她被陌生人當衆擄劫的事情也要壓住風聲,半點也不能泄露。
雖然心裡憂慮,但他理智尚存,略一思忖,就點頭道:“那就有勞郡主了,我先去前面露個臉,回頭再找機會過去看思禹。”
“好!”褚潯陽點頭。
羅騰往外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了什麼,就又止了步子道:“還有我母親那裡,恐怕她她知道了會把持不住,麻煩郡主幫忙圓一下謊!”
“我會的!”褚潯陽應了。
羅騰感激的對她拱手一禮,這才一撩袍角大步離開。
褚潯陽卻沒時間過多的關注他,轉身回來就對淺綠吩咐道:“羅大小姐的丫頭暫時留在這裡,你照顧她!”
淺綠自是聽懂了她的暗示,謹慎的點頭應了。
褚潯陽便是一招手,“桔紅、青藤,你們兩個跟我走!”
“是!”兩個丫頭趕緊跟上,曾奇也不敢怠慢,快步跟了出來。
走到院子裡,褚潯陽才目不斜視的又再確認道:“可好?”
“還好!”曾奇聽了這個也是一頭的冷汗,“那人就會點三腳貓的功夫,只是混混,人已經被蘇二公子按下了。”
還好是羅思禹沒有損傷,否則的話——
只對羅家就交代不過。
“桔紅你跟曾管家去,先照顧着羅大小姐,我去宴會上安撫了羅大夫人就來。”褚潯陽道,提着裙子跨出院門。
不管對方的目的是什麼,也不管是用的怎麼樣的手段,敢把事情做在他們東宮的地盤上,就絕對不能輕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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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延陵鍋鍋耍流氓了,趕緊的,逃月票,我們都不要節操這麼賣力的表演了,你們還好意思藏着掖着不給麼╭(╯^╰)╮
ps:昨天那章,中間又加了兩千字的內容,最後一點也稍微改了改,有疑問的寶貝可以回頭重新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