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北疆生變,皇帝吐血

這個人,根本就是陰魂不散!

“我說過,不准你再跟着!”褚琪楓道,面色冷凝,負手而立死死的盯着大馬金刀坐在牆頭上的延陵君。

延陵君的脣角牽起一抹諷刺的笑容,也是四兩撥千斤的挑反擊,“我也說過,我不找你!”

“你——”褚琪楓還想反脣相譏,可是目光瞥了眼身後緊閉的房門卻是心存顧慮。

褚潯陽的心思他看的分明,即使他再不看好延陵君,可是一旦做到了明面上,最終也只是叫褚潯陽爲難罷了。

所以哪怕他的口才並不輸延陵君,這會兒卻是無從發揮。

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下心裡的火氣,褚琪楓終於也是緩和了語氣道:“去別的地方,我們談一談。”

延陵君也深知他是橫在自己和褚潯陽前面的一道阻礙,抿了抿脣角,也就輕盈的自牆頭躍下。

褚琪楓看了他一眼,當先就一撩袍角往前院走去。

延陵君撇撇嘴,也是眸色微冷的跟了出去。

去到前廳裡,蔣六要跟進來奉茶卻被褚琪楓攔了,他往椅子上一坐,看着延陵君的時候眼中敵意仍是十分明顯道:“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這話該是我問你纔對吧!”延陵君莞爾,在他斜對面選了把椅子也跟着坐下,挑着眉頭道:“虧得我還一直以爲你康郡王是個君子,背後使陰招挑撥離間這種事看來你做起來也是得心應手的很吶!”

褚琪楓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卻是絲毫也不因爲他的冷嘲熱諷而覺得羞愧,只就冷冷道:“我早就說過要你和潯陽之間保持距離,你非但不聽,現在卻反而變本加厲鬧的滿城風雨,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你以爲這樣就能逼迫我父親就範,接受了你?你當真是打的好一通的如意算盤。”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太子殿下就此事可還什麼都沒說呢,這一切似乎就只是康郡王你的一己之私吧!”延陵君道,閒閒的往椅背上一靠,“我不管你和郡主之間的兄妹關係怎樣,可是有一點你也應該很清楚,你只是她的哥哥而不是父親,我和他之間的事,你可以不看好,卻也還輪不着你來替她拿主意做決定!”

“做什麼?你這是在給我警告?”褚琪楓冷笑。

延陵君勾了勾脣角,既沒承認也沒否認。

屋子裡的氣氛一時沉寂了下來,兩人之間劍拔弩張,卻又似乎完全的無話可說。

在這件事上,他們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固執,並且誰也不會讓步,即便是事情說開了,也都還是一樣的結果。

延陵君不會放手,褚琪楓也絕對不會看着褚潯陽冒險而撒手不管。

就這麼相看兩厭,不知不覺間外面的天色都逐漸黯淡了下來,蔣六急匆匆的從外面進來,神色焦灼道:“郡王爺,不好了,郡主她人不見了!”

褚琪楓和延陵君俱是一愣,不約而同猛地擡頭朝他看去。

“桔紅方纔過去郡主那裡詢問晚膳的事,一直敲門都沒人應,後來強行推門進去卻發現屋子裡空無一人,郡主不知所蹤了!”蔣六道,過來之前他已經把這別院內外都找了一遍,急的滿頭大汗。

褚琪楓的臉色已經變了,根本沒再多問,直接大步走了出去。

一行人趕到褚潯陽住的院子,就見淺綠和桔紅兩個也是六神無主的正在屋子裡來回轉圈。

“郡王爺,延陵大人!”

“沒找到?”褚琪楓的視線在屋子裡掃視一圈,沒有瞧見褚潯陽,也就跟着多了幾分急色。

“沒!”淺綠道,語氣也有些亂了,“裡外都找了,這屋子裡什麼也沒缺,也沒有任何外外人闖進來的痕跡,可是——可是郡主就是不見了!”

因爲褚潯陽和褚琪楓鬧了彆扭,下頭的人都不敢來煩她,卻沒有想到前後不過兩個時辰就先出了這樣的事。

延陵君進屋之後也是面沉如水,卻是一直沒開口,而是內外先將這屋子檢查了一遍。

房門是被桔紅強行從外面踹開的,門閂已經脫落。

所有的窗戶都完好無損,也沒有被撬過的痕跡,可是因爲本身就都沒有從裡面插死,若是有人想要趁虛而入根本就是輕而易舉的。

看到這裡,兩人心中也是各自了然。

褚琪楓的臉色變的更加不好。

延陵君卻是不鹹不淡的微微一笑,“既然郡王爺這裡有事,那我也就先告辭了”

言罷,看到褚琪楓似是黑的更加難看的臉色,他面上笑容就越發快慰了起來,腳下生風的開速離開。

其他人都看的莫名其妙。

蔣六從後面走上來,試着提醒道:“郡王爺,現在怎麼辦?要不要報官,讓官府幫忙搜索一下?”

附近的岷江沿線正在開戰,雖然因爲戰局控制的比較好還沒有波及這邊鎮上的百姓,但時逢亂世,這世道到底也是不甚太平,如果說是蘇杭方面連吃敗仗而狗急跳牆的做了什麼,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聽他這麼一說,桔紅和淺綠就更是急了。

褚琪楓卻是沉着臉,冷冷道:“不用了,對外封鎖消息,另外蔣六你去準備一下,明天一早我們就搬回軍營去!”

話音未落他就已經甩袖往外走。

“郡王爺!”桔紅和淺綠更是不安,追上去一步,“那郡主——”

“有人問起,就說她先行回京了。”褚琪楓頭也不回的說道:“你們兩個也趕緊收拾一下,叫上朱遠山,即刻啓程回京!”

雖然外院的守衛被延陵君放倒了一片有機可乘,可如果真是有什麼人心存不軌進來擄走了褚潯陽的話——

褚潯陽又不是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閨閣千金,怎麼可能一點動靜也有?

所以很明顯,她是一氣之下自己走的。

至於爲什麼連換洗的衣物都沒帶,大概只是故佈疑陣,和他堵着氣的。

思及此處,褚琪楓卻是半點也氣不起來,心裡唯有的就是深深的無奈和無力。

延陵君昨夜就已經找上門來了,可是褚潯陽一早起來卻還是掩飾太平的沒有跟他提,想也知道他之前說的那些話並不起作用,反而——

是叫她更加爲難了。

否則以褚潯陽的脾氣,是斷不會這麼使小性子,在這個時候給他添亂的。

現在該怎麼辦?又能怎麼辦?

褚琪楓也只覺得心煩意亂,一時間舉棋不定的拿不了主意。

延陵君從褚琪楓兄妹二人落腳的別院出來,只隨便扯了個路人去給留守在客棧的映紫送信,自己也是片刻也不耽擱的直接啓程返京。

至於他此次出京的公幹,和正在“重傷垂危”的鄭鐸,更是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想着褚潯陽是負氣而走,他也有些急,揣測着她可能會走的線路快馬鞭的連夜趕路去追,而同時沿路留了暗號給映紫,讓隨後跟來的映紫走了另外一條回京的捷徑,以防萬一。

日夜兼程趕了三天兩夜的路,眼見着再過前面二十里就是京城的屬地之內也一直沒有尋到褚潯陽的影子,延陵君的心裡也終是起了嘀咕——

按理說在這樣一個非常時期之內,那丫頭該是有分寸的,不會隨便亂走,只能是回京城了。

這樣自我安慰着,他便抱了一點僥倖心理片刻不停的進城,直奔了東宮。

得到的消息卻是褚潯陽並不曾回來。

“這是怎麼回事?”曾奇聽聞他的來意也不由的緊張起來,“郡主自從跟着郡王爺離京之後和府上就再沒有私信往來了,她的人也沒有回來,怎麼——”

延陵君臉上的表情也瞬間有些繃不住,抿着脣角沉默了片刻,就又轉身攀上馬背,“若是郡主回來或是有她的消息,麻煩曾管家叫人去陳府給我通個信兒!”

“好!”曾奇點頭應了,一顆心卻也跟着懸了起來。

褚潯陽是和別的同齡少女不同,可再怎麼說也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這樣一個人在外——

最不湊巧的是他們府上大小兩位主子都遠在天邊,連個拿主意的人都沒有。

曾奇急吼吼的關門進了院子,當即也不敢掉以輕心,一邊吩咐人拿着東宮的帖子去各城門打招呼,若有褚潯陽回京的消息趕緊過來報個信,同時又挑了二十餘名身手一流的侍衛,吩咐了讓他們分散去往沿路的城鎮上查訪。

這邊他把一切打算的十分周到,正要吩咐侍衛去賬房領盤纏,守門的小廝卻是捏着封信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管家,剛纔有人送來的!”

曾奇接了信,立刻也就安心了——

褚潯陽的字跡,他自是一眼認出來了,拆開了將寥寥幾筆的信函閱過,心裡卻有了疑慮——

褚潯陽似是料準了延陵君會來找她一樣,明文禁止將她的行蹤透露出去。

曾奇遣散了侍衛,猶豫再三也還是遵從自家小主子的指示,並沒有去給延陵君打招呼,而是趕緊寫了封信叫人給褚琪楓送過去報平安。

誠然他這番動作做的再隱秘也不可能瞞過延陵君的眼睛,只一聽說了東宮方面動靜他馬上就猜到是和褚潯陽有關——

那丫頭當是故意躲着他的,乾脆就沒回來,應該是順路遊玩去了。

映紫走的捷徑,回來的比他還要早上半天,這會兒見着他陰晴不定的臉色,就隱晦的開口道:“主子,皇上那裡已經知道您回來了,方纔樂水公公已經來過了,說是最近這段時間皇上的頭風發作的頻繁,讓您趕緊進宮一趟。”

皇帝傳召,但凡是他以後還想繼續用這個太醫院院使的身份留在京城,就絕對沒有辦法拒絕。

“嗯,去準備吧!”延陵君道,暗暗捏了下拳頭就轉身回房去換官服。

褚潯陽也也算是對他和褚琪楓一視同仁了,留着他們兩個互相惡鬥,知道褚琪楓受了皇命南下脫不開身,又把他騙了回來,在京城困住,她自己卻不知道野到哪裡逍遙去了。

可偏偏——

他還就是拿她沒轍的。

延陵君的心裡悶了口氣,收拾妥當了就帶着深藍進了宮。

好像他離京這幾天皇帝的狀況是真的又差了好些,這會兒沒批完的摺子也都命人搬回了寢宮,半倚在榻上繼續看。

皇帝的疑心病重,寢宮之內不準閒雜人等擅入,深藍就只能等在外面。

延陵君提了藥箱進去,還沒進門就先聽到殿內他支離破碎的咳嗽聲,聲音沙啞而沉重,像是什麼東西在砂紙上蹭過了一樣,聽的人分外難受。

延陵君面無表情的跨進去,對他施了一禮,“微臣見過皇上!”

皇帝本來正對着一份摺子在擰眉想着什麼事情,思路被打斷,這便擡了下眼皮看了他一眼,眼中光影莫名一閃,那情緒卻是叫人分辨不透的,啞聲道:“回來了?”

“是!”延陵君的脊背筆直卻是微垂了眼睛,沒有去直視他的目光,走過去替他把脈,一邊才道:“微臣不在的這幾天,聽聞皇上的頭風又犯了,是微臣失職。”

他的態度看着雖然恭敬,但其實卻又很有些隨意,若是熟知皇帝性格的那些老臣聽到兩人私底下這樣隨便的對話大概也要嚇一跳。

皇帝一直秉承的帝王威嚴,並不喜歡和臣子推心置腹的相處。

可偏偏——

延陵君是個另類。

他對他,似乎並沒有嚴防死守的防備着。

“頭幾天晚上從御書房回來的時候染了點風寒,然後居然就一病不起了。”皇帝靠在榻上任由他把脈,一邊有些疲憊的嘆道:“人不服老不行啊!”

延陵君聽了,也只是輕輕的笑了下。

替皇帝把了脈又寫了藥方交給樂水,延陵君就又取出金針替他紮了兩針疏通了一下血液遲緩閉塞的脈絡。

皇帝的臉色很差,看上去又分外疲憊,就靠在軟枕上閉目養神。

延陵君拿眼角的餘光一掃,瞥見旁邊小几上他之前正在看的摺子,不動聲色。

延陵君執針在他手背上紮了一針,皇帝沉吟了一聲,突然開口問道:“不是說鄭鐸傷重,你這主動請纓去替他看診,怎麼這快就回來了?”

延陵君略有尷尬的乾咳了一聲,訕訕道:“是前線的戰報誤傳,平國公受的只是幾處輕傷,就是在外流落了幾日,需要多調理一陣子才能復原。”

皇帝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

延陵君這謊話說的本來也不是準備瞞着他的,皇帝老謀深算,就算褚琪楓和褚潯陽的心腹裡頭不會有他的人,但是對於那邊大致發生了什麼事他肯定是心裡有數的。

延陵君不肯坦白,皇帝也不見怪,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閒適的慢慢道:“那倆孩子是雙生子,打小兒感情就好,琪楓那孩子的脾氣看着是好,可真要倔起來,連朕都拿他沒法子。”

延陵君又咳了一聲,這回臉上表情也光明正大的透了幾分不自在。

皇帝見他不語,倒像是今天興致特別濃厚的樣子,又再笑了一聲,問道:“你是真的屬意那個丫頭?”

延陵君趕忙開口,敷衍道:“陛下您就別拿微臣取笑了!”

這回皇帝卻是明顯的意外,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也跟着坐直了身子道:“怎的?你若是真的有意,今兒個朕都主動問到你的跟前來了,你還藏着掖着?換做別家小子,可不得是馬上求朕賜婚纔好麼?”

延陵君擡頭看向他,神色之間卻是帶了頗多無奈,苦笑一聲道:“雖然人都說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也總得是要郡主她本人也不反對纔好。萬一微臣今天一廂情願的求了陛下的恩典,回頭郡主心生不滿,可不是雙方都難做嗎?”

“你倒是個有心的!”皇帝聞言,哈哈笑了兩聲,因爲笑的太大,岔了氣,就又臉紅脖子粗的咳嗽了起來。

“陛下,喝口參茶壓一壓吧!”樂水趕忙奉上茶盞,又給他撫着胸口順了氣。

皇帝今天的興致似乎是格外的好,還就是和延陵君拉起了家常,想了想也是不無感慨道:“潯陽丫頭的確是不錯,人品樣貌都拔尖兒,就是被她父親寵的厲害,那脾氣啊——”

他說着,就有些意味不明的嘆了口氣,“着實是野了點兒了!”

延陵君笑了笑,“微臣倒是覺得郡主率真的性子難得的很!”

“你那叫情人眼裡出西施!”皇帝瞪了他一眼,語氣也重了幾分,但明顯卻不是真的動怒,“這會兒都找不見人了你還要向着她說話?別說是在皇家,就是普通的大戶人家,誰家的姑娘不是養在深閨不見人的,還能由着她四面不着調?”

延陵君聽着,也只是敷衍的陪着笑罷了。

皇帝說了許多的話,而在這期間他的目光卻一直留了一線在延陵君的臉上,注意着他每一個細微表情的變化。

試探了一番無果,他也是覺得有點兒精神不濟,擺擺手道:“朕累了,先去歇了,你明兒個一早再過來一趟吧!”

“是!”延陵君應了。

皇帝已經徑自起身。

樂水連忙就要擱了手中茶盞去扶他,他起身的時候卻似是頭腦暈眩了一下,身子也跟着一晃。

“皇上!”樂水驚呼一聲,往前趕了一步。

“無妨!”皇帝卻也只是暈了一瞬,擡手去攔他的時候卻是剛好將他手裡不及放下的茶盞打翻。

半熱的茶水潑出,灑在小几上。

“呀,摺子!”樂水嚇的臉都白了,趕忙跪下去搶。

彼時延陵君就在旁邊,也不好視而不見,擡手就將桌上攤開的那一份溼的最透的摺子給搶在了手裡,要拿袖子去擦的時候,目光掃見上面的內容,臉上表情就是猛然一僵。

隨後他便飛快的掩飾。

皇帝的眼中精光一閃,滿意的扯了下嘴角,卻是直接從他手裡接過那摺子,對旁邊樂水一揮手。

樂水嚇的面無人色,見他沒有降罪,頓時如蒙大赦,什麼也顧不得的軟着腳走了。

皇帝將那摺子扯平了又再一目十行的掃過,這纔對延陵君道:“既然你都看到了,就說說吧!”

延陵君露出訝然的神情,只是看着他。

“呵——”皇帝啞聲笑了笑,蹣跚着步子走到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怎麼你這是爲難不好開口嗎?”

“朝廷大事,微臣不敢妄論。”延陵君道,語氣謙和卻是不卑不亢。

皇帝尤其看重他萬事面前這份隨時冷醒又泰然處之的脾氣,再加上套了他這麼久的話本就是早有預謀,於是臉色也一直保持的不錯。

“是朕讓你說的,而且這裡又沒有別人,回頭等你出了這殿門就都忘了也就是了。”皇帝道,怎麼都有點趕鴨子上架的架勢。

延陵君面有難色的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然後才謹慎的開口道:“這摺子,是太子殿下——”

皇帝點點頭,“是啊!既然被你撞見了,朕也就不瞞你了,這段時間太子稱病,實則是被朕秘密派遣出京,去北疆處理一件緊急軍務了,這連着三天都有他八百里加急遞送回京的摺子!”

褚易安離京的始末再沒有人會比延陵君更清楚的了,若不是因爲北疆出事皇帝必須派他去壓陣,當時也就不會火急火燎奪了讓他南下指揮作戰的差事。

延陵君並沒有接話。

提起北疆的事,皇帝明顯開始有些心緒不寧,他煩躁的捏了捏眉心,然後幾乎是勉強壓制住脾氣才能平穩的陳述道:“北疆的那些廢物,簡直可惡,是瞧着山高皇帝遠,朕看不到她們的一舉一動,竟敢謊報軍功。年後接二連三的捷報,只有三成是真,開始的確是機緣巧合打了幾場勝仗,暫且將那些蠻夷驅逐出關,卻是一個個得意忘形,隨後就被敵軍反攻報復,輸的一塌糊塗!”

說道這裡,他更是攥緊了手裡的摺子,眼中有幽冷深邃的寒光迸射,幾乎是咬牙切齒道:“十萬駐軍,短短十幾天內就去了一半,送回來的戰報卻還是報喜不報憂,甚至於爲了掩飾太平,拿朕撥下去的大軍糧草賄賂那些關外蠻夷,想要來遮朕的眼睛。這些混賬東西,當真是膽大妄爲,無法無天了!”

因爲蘇逸的介入,北疆的戰局的確是一度扭轉,很是打了幾場勝仗。

但是朝廷駐守北疆的主帥卻是個心胸狹窄又好大喜功的人物,回回遞回來的戰報都誇大其詞不說,更怕是蘇逸這個背後出謀劃策的軍師一旦得到封賞會危及他的地位,所以每一封戰報上面重點稱讚的都自己如何如何的驍勇,帶兵退了強敵。並且在得了蘇逸那個主意動了對方春耕的糧食種子之後就生生將蘇逸擠兌走了。

當時蘇逸也是明知道那裡的戰事一時半刻根本平定不了,那些北疆人本就彪悍,吃了這麼大的暗虧之後必定反撲,卻是按照之前和褚潯陽的約定早早的抽身而退了。

那邊他走後不久,果然就出了大的紕漏。

但是朝廷的封賞纔剛剛下來,主帥爲了貪功,並不敢上報戰況,而是一再隱瞞,直至最後,褚易安選定了合適的時機叫人擬了摺子彈劾,皇帝才知道了此事真相。

北疆那邊當時已經是一團亂了,他自己又年紀大了,而且因爲南方又在打仗,爲了穩定民心,他也是立刻封鎖消息,只敢在暗中派了褚易安緊急奔赴北疆處理此事。

褚易安去了幾日,暫時用他帶去的三萬禁衛軍做增援穩定了戰事,一番徹查之下又將當初那幾場戰事的真實情況奏請了皇帝知道。

於是——

“蘇卿水”三個字也就進入了皇帝的視野之內。

按理來說蘇家謀逆,是絕對要找草除根的。

可是眼下北疆方面的形勢萬分危急,褚易安又是初來乍到,能暫時壓制住局面已屬不易,目前急需一個熟知那邊戰況,並且能鎮得住場子的人過去支援。

否則——

如果不能儘快解決了此事,一旦風聲走漏,損傷了士氣,也勢必要影響楚州和南方兩處的戰局。

更何況漠北拓跋淮安也和朝廷結了仇,會不會趁亂踩上一腳更是爲未可知。

只是蘇家如今的這個情況擺在那裡,皇帝對到底要不要啓用蘇逸還是心存矛盾,這便是忍不住試探到了延陵君這裡。

“我朝良將頗多,陛下要選出一兩個可以主持大局的過去幫襯太子殿下也不會太難的!”延陵君說道。

“現在形勢緊急,也容不得朕再去斟酌這個人選了。”皇帝道,愁眉不展的嘆了口氣,“你和蘇家那個二小子不是有些交情嗎?對他的爲人和能力也該是有一定的瞭解,你覺得——他可是能夠擔當此任的?”

延陵君聽着,心裡卻是冷笑——

皇帝這時候分明是知道唯有拉了蘇逸出馬纔是解決此事的最得當的方法,他真正擔心的根本就不是蘇逸的能力不夠而是——

如果蘇逸在北疆的戰事上面立了功,平定蘇家之後要如何安置他!

說到底,他還是想要同時將魚和熊掌一併收入囊中,想要利用蘇逸替他穩定北疆局勢的同時又不想讓長順王這個礙眼的異姓王再繼續存在下去了。

一國之君,在戰事危急的關鍵時刻還能計較這些——

這人也是算是天下罕見的一朵奇葩了。

“早年蘇卿水的身體不好,是一次偶遇,微臣替他調養了一陣才得以恢復,彼此是能說的上話,他的人也算是才華橫溢,難得一個人才了。”延陵君道,神情之間卻有些冷淡,“不過——他和蘇家是有些宿怨的,所以一直以來都和長順王府的本家不睦,並且被驅逐在外。”

蘇逸不得蘇家本家的待見這一點皇帝知道,可是因爲這個人是最近才被他看在眼裡的,再要去查的時候卻發現蘇家那邊似乎是對近年來所有資料都做了清理,並沒有查出任何的有價值的線索。

這會兒聽延陵君這麼一說,皇帝就是眼睛一亮,“哦?”

“這本來是他的私事,不該由微臣這個外人來隨便評斷的,不過既然皇上問了,微臣也不敢隱瞞。”延陵君道,說着自己就先有些難以啓齒的嘆了口氣,“早些年老長順王曾經有明確選定了自己的幼孫,三少爺蘇琦作爲王位繼承人,據說摺子都曾遞上來了對吧?”

“嗯!”皇帝點頭,擰着眉,似乎是回憶這些太過久遠的事情耗費了他大量的精力一樣,“當時因爲那孩子還小,朕就沒有答應,說是壓後再提,可是不曾想——”

“蘇家夭折的那位三少爺和蘇卿水乃是嫡親的兄弟,當年因爲蘇瑾讓選定了蘇琦作爲繼承人危及了蘇家二房父子的利益,所以蘇家三公子的死也是有內因的。”延陵君道,這段往事因爲是別人家的,他陳述起來卻是語氣平平。

皇帝也不是草包,都是陰謀陽謀裡打滾過來的,其實一早他也就猜測到了其中必有隱情,也曾動過要拿蘇杭父子把柄拉他們下馬的念頭,只是蘇家將所有痕跡都清理的十分乾淨,他沒有找到突破口。

“那孩子——”皇帝沉吟着開口。

“是!”延陵君點頭,“是蘇杭父子的作爲,並且當時蘇卿水的才智雖然不比三公子蘇琦,較之於蘇霖還是略勝一籌的,蘇杭父子爲了掃清障礙,不僅毒害了三公子蘇琦,並且設局將此事栽到了蘇卿水的身上。當時蘇瑾讓已經年邁,痛失了最器重的孫子,也對卿水冷了心,便下令將人驅逐,沒過多久他自己抑鬱而終了。”

“所以,蘇逸就是爲了此事和蘇杭父子結了仇?”皇帝問道,似乎還是有些不信。

“這樣的理由還不夠嗎?”延陵君苦笑,在屋子裡踱了兩步,幽幽一嘆,“一個被家族拋棄驅逐,又揹負着弒殺親弟罪名的孤兒,如若一開始就這樣也還罷了,可偏偏是一眨眼就從雲端跌入泥沼,說是不對自己的仇人恨之入骨,這纔是不正常的吧?只不過因爲蘇杭父子位高權重又是朝廷命官,這些年蘇卿水也是忍耐的夠了。當日他離京去北疆從軍的時候微臣是有所耳聞的,他本是想要有點作爲出人頭地,也好一雪前恥,可是自那以後我就再沒見他,是以——是直到那日他回京入獄的時候才知道他提前回來了。”

皇帝的眉頭深鎖,明顯是在思量他這些話的可信度。

延陵君卻是一改方纔事不關己的態度,忽而正色對他拱手一揖,懇切道:“陛下,蘇卿水與微臣好歹是有些交情的,既然他有一技之長,陛下手邊暫時也沒有更合適過他的人選可以派往北疆,是否可以給他一次機會,就算是讓他戴罪立功也好。何況——蘇家父子的行事,與他也是全無關係的。”

皇帝如今是要滅了蘇家,如果蘇逸顧念本家,將來得勢之後會對他懷恨那就必將埋下隱患。

可如果延陵君說的都是真的的話,皇帝倒是比較放心了——

他和蘇家父子是死仇,只怕當年因爲蘇瑾讓的不察又將他驅逐的事情他也會記得,這樣一個對整個蘇家都是滿腔仇怨的人,只要好好籠絡,應該也不會爲了蘇家而背叛。

皇帝沒有馬上回話,又是繃着臉思量了好一陣子。

最後,他再擡頭看向延陵君的時候,臉上皺紋卻是突然堆疊起來,又暢快的笑了笑道:“朕聽着你的意思,那蘇逸也不是個大度的,是琪楓將他送進了牢裡去的,你就不怕你這舉薦他,將來他一朝得勢之後,潯陽丫頭就更不給你好臉色了?”

延陵君的臉色也跟着僵了一下,扯着嘴角神色糾結又苦悶的沒有吭聲,半晌才嘆了口氣道:“微臣就說了此事不該是我來妄斷的,若是陛下對微臣還有一點兒的眷顧之心,回頭就如您之前許諾微臣的那樣,咱們出門就將此事忘了可好?”

皇帝一愣,看着他一本正經的神色忽而失笑。

他身在高位久了,就連自己的兒孫在面前也都個個拘謹小心,很久都沒有和誰這心平氣和的說過話了。

這會兒他的心情似是極好,笑過之後就揮揮手道:“算了,朕也就是那麼隨口一問,到底要不要用他還要等朕和幾位大學士商議之後再做定奪,你先下去吧!”

“是!”延陵君頷首。

皇帝想了一下又補充,“這幾天你就安心在京城呆着吧,別再追着那丫頭四處不着調了,回頭等老大回來了朕也得要說道說道,讓他管管那丫頭了!”

延陵君苦笑了一下,“是!微臣告退!”

見他出來,李瑞祥才從外面走了進來,“延陵大人!”

說着就對侍立在寢殿外面的婢女道:“天黑了,取盞燈籠,送延陵大人出去吧!”

“是!”那婢女應了,去取燈籠。

延陵君沉吟了一聲,便是含笑問道:“李總管,方纔我忘了問了,陛下這病是哪日復發的?這幾天是哪位太醫來看的?”

李瑞祥的反應相當機敏,聞言神色便是不覺一斂,錯過他往殿內看了眼皇帝,沉聲道:“怎麼?皇上的病可是有什麼不對勁的?”

“沒!”延陵君笑道。

他的笑容慣常收放自如毫無破綻,李瑞祥看着他卻多少還是有些懷疑。

見那宮女取了燈籠從遠處的迴廊上過來,延陵君就衝他略一頷首,“一會兒藥煎好了,大總管一定囑咐陛下服了藥再休息。”

“好!”李瑞祥點頭應了。

延陵君於是也就不再多留,舉步跨出門去。

走到了臺階上,他的步子又忽而頓了一下,稍稍側目又往回看了眼殿裡。

皇帝坐在燈影下,明黃龍袍裹着乾瘦的身體,臉色陰鬱的厲害。

延陵君的目光閃了一下,從側面迴廊上走來的小宮女恍然似是覺得被他眼睛裡迸射出來的什麼刺了一下,打了個哆嗦。

而下一刻延陵君已經重新舉步往臺階下面走去,脣角揚起的笑容依然如是往常那邊倜儻不羈,看的小宮女驀然就紅了臉,使勁的低下頭去,彷彿之前就連錯覺就不曾有過。

“皇上,您還是習慣延陵大人請脈嗎?”李瑞祥進了殿裡,過去幫着把小几上散落的摺子一一收好,看似不經意的一句話卻別有深意。

皇帝的面色不變,吊着眼角看了他一眼,很顯然是明白他心中所指,就啞聲笑了笑道:“朕也試探過他多次了,他這樣的人,朕用着安心!”

他忌憚防備着所有的臣子和兒子,是唯恐那些人一旦心生邪念會對他造成威脅,可是這段時間之內他一直嚴密監視延陵君的一舉一動,延陵君的底細卻是異常清白,雖然經常走馬觀花的和一些朝廷大員之間走動應酬,但都沒有接觸任何實質性的東西。

而且他也曾試探過幾次,想要提拔延陵君入士,換一條軌跡試試,延陵君也明確的拒絕了。

如果說延陵君身上有什麼讓他反感的,那就只能算是他和褚潯陽之間的那點事了,可是一路觀察下來,他也只是想方設法的和褚潯陽的接觸多了一點,和褚易安甚至是褚琪楓都極少往來。

皇帝這一生也自認爲是閱人無數,延陵君這人的整個氣質是難得投了他的眼緣。

更何況,還有一個陳賡年一直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也不擔心延陵君真會有什麼異心。

李瑞祥把那些摺子收好,皇帝也走過去把自己拿在手裡的那封遞給他,道:“明兒個一早,宣那個小子過來,讓朕看看吧!”

北疆的戰事迫在眉睫,他也確實是耽擱不起的,不管怎樣都一定要趕在事情曝光之前壓制住,否則就當真是要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裡去了。

“是!”李瑞祥剛剛點頭應下,外面樂水就端着煎好的藥進來。

皇帝聞見那藥味就皺了眉頭。

“延陵大人交代,陛下一定要喝了藥再就寢!”李瑞祥道。

皇帝接了藥碗憋了一口氣仰頭把藥灌下去,不想灌到一半卻是因爲喝的太急走岔了氣管,他嗆的又咳嗽起來,這一咳剛吞到喉嚨裡的藥就又吐出來了一些。

“陛下!”李瑞祥和樂水齊齊奔過去,卻赫然發現那碗淺褐色的藥汁當中有幾縷殷紅的血絲輕輕的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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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好像又忘了要月票了,雖然我更新時間不靠譜了,但是數量和質量一直保證的是不是?是不是?所以,你們懂的,咬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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