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登堂入室,上門威脅

羅思禹趴在牀榻上,輕羅幔帳層層流瀉而下,將外面羅騰的視線隔開。

她裸了上半身在外,身上只搭了件透明素紗衣,曲線玲瓏的後背上清晰可見數道或是紫紅或是淤青的傷痕,有傷勢略重的地方已經破皮,隱隱的透了血絲出來。

因爲在羅煒的飲食裡偷放了巴豆粉,莫姨娘把事情掀出來,又在羅煒的面前一通哭訴,羅煒本就沉浸在痛失愛子的情緒當中,勃然大怒之下就動了家法。

也好在是他跑了半夜的茅房自己本身就虛,不過即便是有羅大夫人和羅騰攔着,落在羅思禹身上的這十來下也是不輕的。

剛開始那會兒背上火辣辣的疼,這會兒上了藥倒是勉強好了些,羅思禹的額上也仍是疼的一片汗水,不過她面上表情卻是平靜,並沒有什麼大起大落的情緒浮動。

羅騰皺眉坐在外間的椅子上,也不方便進去查看她傷勢,只就懊惱的一捶桌子道:“你這丫頭也是的,怎麼做什麼事也不先和我商量一下,現在鬧了這一出,就算是上頭有母親彈壓着,莫姨娘和二房那些人也定是要想方設法的挑撥,壞你的名聲。”

“是我做的,總好過是哥哥你做的。”羅思禹微微一笑,神色之間仍是平靜的出奇,“我不過就是一介女子,他們願意怎麼說就都隨他們去好了。”

“你這丫頭!”羅騰有些氣惱,可是對着她脾氣又有些無從發作,忍了半天只就正色道:“藉着這次的事,我剛好把幾個院子裡的人手都清洗了一遍,應該差不多幹淨了。”

羅煒飲食上的手腳是他做的,可隨後沾了巴豆粉的紙包就出現在廚房一角,不言而喻,是他那裡出了紕漏。

這些年羅國公府崛起的迅速,內裡卻是各方勢力奪權,亂的一團糟,後來羅思禹往廚房走的那一趟卻是連羅騰都沒提前告訴,一出事,就乾脆自己站出來擔了。

羅騰的反應也快,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以下頭的人散漫不經心爲由將大半個後院清洗了一遍。

“嗯。”羅思禹應了聲,想着不免又多了幾分憂慮道:“母親被皇后娘娘傳召進宮去了,不知道會不會有事。”

提起羅皇后,羅騰也唯有苦笑了,只就自嘲的牽了下嘴角道:“用你的話說,大家都不是真心,隨便應付過去也就是了。這段時間,因爲楚州和漠北的事,皇上的心情一直都不好,北疆那裡年關前後又趕上一場雪災,那些關外蠻子燒殺搶掠鬧的更兇了。這個節骨眼上,皇后也有分寸,總不會鬧的太過分的,母親應該應付的來。”

羅思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就又把話題岔開道:“衙門那邊有什麼消息嗎?”

“霍傾兒暫且還被關在京兆府的大牢裡。”羅騰道,擡手揉了揉眉心,提起這事兒也有些煩悶,“這次的事就算能應付過去,霍家和咱們只怕也要結仇了。”

唯一有的一點好處是霍罡現在賦閒在家,可怕就怕這次的風波過後他還會再復起,到時候兩家針起來,對他們羅國公府而言可就是不小的壓力了。

羅思禹想了想道:“羅爽那裡——”

“我都查過了,什麼線索也沒留下。”羅騰道:“料想着他該是私底下和二房的人達成了某種協議,或許他的初衷只是爲了幫二房構陷霍傾兒來換好處,可是不曾想二房那些人從一開始算計的就是他的命。現在父親不肯鬆口,皇后又插手進來了,就算暫時沒有鬧到御前去,這事兒只怕也有的折騰了。”

羅爽的口碑素來都好,這樣一來霍傾兒的那套說辭反而沒了力度,現在羅煒被氣病了,一時半刻的可能還不至於怎樣,羅皇后那裡就未必了。

兄妹兩個都是各自神色凝重的沉默了下來。

羅騰也知道自己的這個妹妹心思重,坐了一會兒就道:“算了,你也別爲了這些事再煩心了,趕緊的把傷養好纔是正經事。”

“嗯!”羅思禹心不在焉的點點頭,突然想起了什麼就又囑咐了一句道:“哥哥,莫姨娘那些人要嚼舌頭你都由着他們去,不必同他們計較。”

羅騰的目光一閃,瞬間就明白了她的用意,不過轉念一想,卻是忍俊不禁的笑了,只是神色之間帶了明顯的愧色,“由着他們鬧?你也不怕將來嫁不出去!”

“只要哥哥你的地位穩固,將來哪怕是仗勢欺人,還怕沒人娶我嗎?”羅思禹難得也是和他調侃了一句。

她的性子內斂又穩重,不管人前人後從來都是一副端莊清冷的模樣,哪怕是在自己嫡親的兄長面前這樣肆意談笑的機會也不多。

羅騰的心口一熱,自然知道她這是爲了寬自己的心。

“好!”最後他也是強打着精神朗聲笑了,“就這麼說定了,回頭你儘管去挑,看上了哪家小子,哥哥就是綁也把他給你綁來!”

這樣的玩笑,原是開不得的。

羅思禹聞言也不過一笑置之,兄妹兩個又說了會兒話,見煙兒端着托盤從外面進來羅騰才囑咐了羅思禹兩句叫她安心養傷起身告辭。

煙兒捧着一堆的瓶瓶罐罐進來,紅着眼圈替羅思禹重新上藥。

到底也是嬌生慣養十幾年長大的,羅思禹咬牙忍着,也還是疼的五官走形。

褚潯陽得到消息的時候,霍夫人和羅家的兩位夫人已經被羅皇后宣進宮去了。

“外面傳的很厲害,說是羅大小姐忤逆羅國公,把國公爺氣病了,並且還被當衆動了家法。”青藤一邊把一盅蓮子羹遞到褚潯陽面前一邊說道。

褚潯陽擱了手中狼毫,捧了那瓷盅用調羹慢慢攪着裡面羹湯,半晌只是眨眨眼玩味的勾了勾脣角,“病了?”

“嗯,病了!”青藤點頭,“今天連早朝都沒能去,不過還不到晌午,宮裡皇后就下了懿旨,把羅家的兩位夫人和霍夫人都請進宮裡去了。”

褚潯陽抿抿脣沒有說話。

她原還因爲羅煒會先鬧上金殿和霍家嗆起來,卻不想出了這樣的岔子,反而讓羅皇后那裡先有了動作了。

這個羅煒,病的也太是時候了。

自從青蘿失蹤,褚潯陽這邊的消息就有些受限,這時便擡頭看向旁邊侍立的桔紅道:“你那邊的消息呢?怎麼說?”

“羅國公被氣病了是真,但事情的起因卻好像是羅大小姐做了什麼手腳,讓他今天沒能上朝。”桔紅回道:“淺綠特意去打聽了,就在羅大小姐被動了家法的當口,羅國公府的世子就以雷霆手段處置了府上好些奴才,看這個架勢——倒像是趁機清洗了府上勢力。”

桔紅說着頓了一下,神色之間倒是帶了幾分佩服道:“有人放了風聲出去,外面傳的很難聽,這麼看來,這位羅大小姐倒是個難得的狠角色。”

“是夠狠的。”褚潯陽深有同感的抿着脣角笑了笑,“這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一般人可沒魄力使出來。”

青藤見她這副神氣就撇撇嘴轉身走了出去。

桔紅和淺綠纔到她身邊,還不是十分了解她的脾氣,再加上中間隔了一個延陵君,所以在她面前多少有些拘束,很是斟酌了一下才試着開口道:“流言蜚語傷人,其實羅大夫人和羅世子都非等閒,如果他們有意壓制,外面的議論聲倒也不至於這麼難聽的。”

羅家那兩房的女人,除夕那天褚潯陽在宮裡都是見過的,只就第一印象來看,二房在大房面前根本就不夠瞧的,要不是有羅皇后在後面撐腰,羅家的二房早早就不知道哪兒去了。

而且羅思禹連羅國公都敢公然忤逆?說是她會不及防備被人算計了名聲——

褚潯陽是打從心底裡就不相信的。

“等着瞧吧,這事兒可沒完,後面肯定還有後續呢。”褚潯陽聳聳肩,捧着那瓷盅慢慢的喝湯,喝了兩口又放下,道:“準備一下,我要馬上進宮一趟。”

“現在?”桔紅有些詫異。

“現在!”

桔紅的動作很快,不過半刻鐘的功夫就已經吩咐備好了馬車和一應禮物,褚潯陽換了衣裳出來的時候車駕已經等在了大門口。

“淺綠你不用跟着去了,我這有張方子,你拿去讓延陵大人給我配服藥,最近——我晚上都睡的不太好。”上車前褚潯陽從袖子裡掏出一張藥方給了淺綠。

“是!”淺綠看都沒看,只將那方子仔細的折了收好,待到褚潯陽的車駕離來也匆匆去尋延陵君。

褚潯陽這次進宮是打着給羅皇后請安的旗號。

她本就是皇女,又有皇帝的特許,進宮原就不受限制,一路暢通無阻的直接到了壽康宮外內侍才進去通稟了羅皇后知道。

羅皇后那裡三個女人正哭哭啼啼的吵做一團,本來是沒心思見她的,但是人到了她宮門外頭了,又帶了禮物登門,擋回去又不合適,所以猶豫了一下還是讓人把褚潯陽請了進去。

“皇后娘娘,這次您一定要替我們羅家做主,他們姓霍的簡直欺人太甚,我家老爺的事都沒交代清楚,這就變本加厲,把爽兒又害了去。”羅二夫人掩着帕子,哭的眼睛通紅。

羅大夫人面色鐵青的跪在旁邊,一語不發。

霍夫人氣的渾身發抖,也是怒聲道:“羅二夫人你這是欲加之罪,羅二老爺的事就連皇上都沒定我家老爺的罪,你就敢信口雌黃的把這麼大的罪名往我們身上扣?我家老爺一生耿直,從沒做過虧心事,現在三司也都在查證此事,在水落石出之前,請你慎言,不要隨便敗壞我霍家的名聲。”

“名聲?哼,你或家人還好意思提名聲?”羅二夫人針鋒相對,語氣不由就帶了幾分拔高,抖着手裡帕子指着她,諷刺道:“就算楚州的事現在還沒下定論,可你霍家教出來的好女兒都敢當衆殺人了,養出這樣刁鑽狠毒的丫頭來,你還好意思出來提什麼名聲?你不嫌丟人,我都替你臉紅。”

“你——”霍夫人一急,臉色就不由的漲紅,“傾兒都說了她只是錯手,要不是你羅家的子弟無禮在前——”

“這是死無對證,就由着你們紅口白牙的編排了是吧?”羅二夫人氣勢洶洶,完全不等她說完就冷厲的出口打斷。

霍夫人本就不是個刁鑽的個性,在口舌上這便落了下風,被他噎的胸口生疼,一咬牙乾脆不與她辯了,只就轉向羅皇后道:“皇后娘娘,我的女兒是什麼秉性我的知道的,若說她是失手意外是有可能,但絕對不會是蓄意傷人。娘娘,傾兒她是個姑娘家,這點輕重她還是知道的,再有之前羅二夫人說我們霍家懷恨徇私,這就更是無從說起了,我們身正不怕影子斜,羅二老爺的事儘管讓三司去查好了!”

霍夫人也是激憤,言辭犀利半分也不相讓。

羅皇后冷冷的看着三人,冷哼了一聲方纔說道:“爽兒那孩子的性子本宮是知道的,最是個本分不過的孩子,就算是有衝突誤會,霍家的丫頭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娘娘——”霍夫人一驚,連忙就要開口。

因爲手裡暫時也沒有明確的證據,羅皇后氣歸氣,終也是不能做的太過,擡手製止她的話,轉而看向一語不發的羅大夫人道:“爽兒是你和羅煒的兒子,你們怎麼說?”

“娘——”羅二夫人忙要接話,卻被羅皇后以一記凌厲的眼波制止道:“本宮問你大嫂,不用你來替她回話!”

羅家二房因爲羅毅的事和霍家算是有私怨的,但是這段時間以來羅國公羅煒卻是保持公正,所以要追究的話也一定要逼着大夫人說出來纔算。

羅皇后也是打定了注意要對霍家下手,羅大夫人心知肚明。

“娘娘,爽兒沒了,妾身和國公爺都是心痛不已,現在國公爺又病下了——”羅大夫人說着,就哽咽着落了淚,她又恐是人前失儀,連忙捏了帕子去擦,然後才道:“事情昨兒個國公爺已經交代給衙門去查了,說是爽兒不能枉死,一定要衙門給一個水落石出。”

“大嫂——”羅二夫人的眼睛一瞪,忍不住尖聲開口。

羅煒分明是一定打定了主意要和霍家槓上了,這大夫人居然當着羅皇后的面撒謊?

羅大夫人卻沒等她說完已經出言打斷,“國公爺的意思,他和霍將軍同朝爲官,都吃的是朝廷俸祿,爽兒的事他雖是痛心,但縱使我們是皇親也不會給皇上和娘娘爲難,此事就交給官府去查,一定要一個水落石出才行。”

羅皇后從來就不看好他們這一房,也不在乎把她得罪的再狠一些。

羅爽的事處處透着蹊蹺,誰都不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麼事。

羅皇后被她的軟釘子頂的胸口一悶,臉色也越發的難看。

“娘娘喝口茶吧!”樑嬤嬤趕忙遞了茶,又給她撫着胸口順氣。

羅大夫人都當面說了是不想羅皇后爲難,羅皇后再要揪着不放那就是她個人小氣記仇,而不是被孃家人逼着插手此事了。

羅二夫人張了張嘴,也被堵在這個當口,不敢再隨便挑撥。

褚潯陽在旁聽了許久,這時候眼見着場面僵持才款步上前,過去接了樑嬤嬤的差事替羅皇后撫了撫胸口,一邊笑道:“這幾日皇祖母的身子可是好些了?前些天遠山從楚州回來的時候帶了些極品的金絲血燕,我給您拿來了,這會兒已經交代給小廚房燉着了,一會兒祖母嚐嚐?”

羅皇后雖然對她不喜,不過這會兒正是騎虎難下的時候,有現成的臺階在這裡,自然也就順勢下了。

“嗯!”緩和了面色,羅皇后冷談的應了聲,然後神色不愉的瞥了羅大夫人三人一眼道:“誰家的子女都是心頭肉,既然是交給衙門去審了,你們兩家也都等着消息就是,還跑到本宮跟前來咋呼什麼?”

今天這分明就是她主動傳召了兩家人進宮來的,這會兒卻是推的乾淨。

“皇——”羅二夫人下意識的開口,隨後發覺不對,趕緊閉了嘴。

“是,是臣婦等人無狀!”三人各自忍氣吞聲恭敬的行了禮。

“那就散了吧,吵的本宮頭疼。”羅皇后神情疲憊的擺擺手。

“臣婦告退!”三人恭敬的行禮退下。

待到三人離開,羅皇后纔是擡頭看了褚潯陽一眼,皺着眉頭道:“難爲你一片孝心,本宮這會兒累了——”

“是,那皇祖母您先歇着,潯陽告退。”褚潯陽微微一笑,半分也不猶豫的行禮告退。

羅皇后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沉默良久。

“娘娘?”樑嬤嬤試着喚了她一聲,“您是懷疑潯陽郡主的來意呢?”

“她的那點小聰明還能瞞過本宮的眼睛?”羅皇后冷冷道,坐直了身子又喝一口茶,“她是跟霍家那個丫頭關係好像不錯吧?怕是受人之託想要過來幫着解圍的。”

霍家,當真是可惡,以爲搬了個無足輕重的褚潯陽出來能頂什麼用?

“那這件事娘娘您看——”樑嬤嬤面色憂慮,“國公爺他們兩口子不肯配合,若是由娘娘您出面怕是不妥當的。”

“這羅煒還真是越發的長本事了,爲了他的爵位六親不認。”羅皇后冷笑,“親弟弟的死活漠不關心也還罷了,現在連兒子死了也能不聞不問?也不想想,也不怕他這樣不仁不義的被人戳脊梁骨。”

“那此事——”樑嬤嬤遲疑着開口,“他不是說要交給京兆府去查嗎?那你就傳哀家的密旨過去,讓他們好好的查清楚了!”

顧長風死後,皇帝新近剛剛提拔了刑部的一位官員頂了他的缺,對方初來乍到,可想而知如果有羅皇后在後面施壓,整個案情的走向會是如何。

“是!”樑嬤嬤謹慎的應了,見她面有倦意就先扶她進了內殿休息。

羅大夫人等人從壽康宮出來就分道揚鑣,她和羅二夫人走在前面,霍夫人心事重重的跟在後面。

羅二夫人的臉色十分難看,落後兩步,那眼神幾乎能在羅大夫人的背上戳出幾個洞來。

一直到出了宮門她才終於忍不住爆發,當先一步擋在羅大夫人面前,氣沖沖道:“大嫂你這是什麼意思?就因爲爽兒不是你肚子裡爬出來的你就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別人害了無動於衷?謊話都說到皇后娘娘的跟前來了,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弟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羅大夫人也是面色不善冷冷的看着她。

“昨天大伯明明說了要上摺子陳情替爽兒討公道的,剛纔在娘娘跟前你怎麼不說?這樣的陽奉陰違,只怕回頭到了大伯面前你也不好交代吧?”羅二夫人的眼神挑釁,帶了幾分等看好戲一樣的表情。

羅大夫人卻是不爲所動,笑了笑道:“國公爺那只是一時的氣話,回頭想想也就算了,萬事都有京兆府衙門公斷,要是爲了這種事情鬧到御前去,反而成了咱們羅家託大不省事了,這點分寸,國公爺哪能不知道。”

“你——”羅二夫人怒目圓瞪,本是想要和她吵,但是想着這是在皇宮門口,也還是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道:“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你們母女兩個根本就的串通一氣,昨兒個在大伯的飲食裡下藥不會是你給大丫頭出的主意吧?虧得外頭的人都說你賢良大度,內裡你卻是這樣的苛待庶出的子嗣,孩子冤死了你就這樣推三阻四的不肯替他討公道?哦——我知道了,你這是見不得大伯寵愛爽兒,怕他做大威脅你兒子的地位吧?”

羅二夫人說的得意,挑高了眉頭直直的看着羅大夫人。

羅大夫人的面色一沉,擡手就給了他一記耳光。

那一聲脆響的動靜有點大,羅二夫人被打懵了,捂着臉滿面通紅半天沒反應過來,遠處把守宮門的侍衛聽不到這邊的對話內容,卻都好奇的伸長了脖子張望。

“你——陳氏你發什麼瘋?你敢打我?”羅二夫人終於忍不住尖叫出聲,緊跟着就要撲上去和她廝打。

隨行的媽媽連忙將她攔下。

羅大夫人冷冷的看着她,道:“這一巴掌是告訴你怎麼管好自己的舌頭,我們大房的事用不着你來置喙,我和國公爺我們夫妻關起來們來說了什麼難道還要事無鉅細的告訴你嗎?”

說完就轉身上了馬車。

羅二夫人暴跳如雷,滿面赤紅的指着她的背影大聲道:“我家老爺屍骨未寒,你這分明是欺負我們孤兒寡婦——”

話音未落,那車伕已經得了吩咐清喝一聲駕車離去。

羅二夫人吃了一嘴灰,這才反應過來他們今天只同乘了一輛馬車來的,羅大夫人這一走,她難道是要徒步回去?

這時霍夫人也從宮裡出來,遠遠的就瞧見羅二夫人給抽了一記耳光,雖然這會兒她是看整個羅家人都不順眼,但是看在眼裡也是快慰,冷哼一聲就趾高氣昂的從羅二夫人身邊走過,也上了自家馬車離開。

褚潯陽走在幾人後面,刻意放慢了步子拉開一段距離,過了二道宮門的時候,擡頭,卻見延陵君帶着深藍從對面走過來。

身上還是那身顏色略顯老氣卻總能被他穿的風流倜儻的暗紅色官服,步履輕緩,透了絲散漫不羈的氣息。

“郡主!”

“延陵大人!”

兩人各自止步,大大方方的互相頷首一笑。

褚潯陽回頭看了眼身後的路,剛好又一隊宮女行過,就展顏笑道:“延陵君大人這是要去給皇祖母請脈的嗎?”

“是啊,皇后娘娘的身子還沒好全,多請一次脈保險點兒。”延陵君也是落落笑道”“郡主這就要出宮了嗎?“

“嗯!”褚潯陽點頭,“皇祖母的精神不好,我就不擾她了。”

延陵君這纔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側目從深藍使了個眼色。

宮門後面的花園裡又有一隊侍衛巡邏而過,深藍從藥箱裡取了個紙包出來。

延陵君接了,遞到褚潯陽面前,“之前郡主的丫頭過去說是讓微臣給你配一副藥,既然在這裡遇到郡主,那就省的我再叫人去送了。”

“其實本宮可以叫人去取的。”褚潯陽笑道,擡手去接。

延陵君把拴着藥包的細繩送到她手上,看似沒有分毫滯留,卻只有褚潯陽感覺到兩人手指交錯而過的瞬間,藉着那藥包一晃的空當他的尾指刻意在她掌心劃了一下。

這宮門的守衛就在褚潯陽身後兩步開外的地方。

雖是微末無奇的一點小動作,褚潯陽的面色不改,耳後卻是窘迫的微微一紅,然後就做賊心虛一般飛快的回身把藥包交給青藤捧着。

“郡主慢走!”這邊延陵君已經側身往旁側讓開,脣角笑容溫軟而肆意。

褚潯陽佯裝不在意的與他略一頷首,然後便帶了丫鬟目不斜視的走過去,一直走出去好遠似乎還能感覺到有兩道視線追隨在身後。

這種感覺讓褚潯陽略有幾分侷促的不自在,她是強忍着沒有回頭,從容往宮門的方向行去。

彼時霍家的馬車也已經離開,只有羅二夫人帶着貼身的媽媽有些無措的站在冷風裡憤憤的跺腳咒罵。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那洪媽媽連忙扯了下羅二夫人的衣袖。

羅二夫人轉身,面色僵硬的扯出一個笑容,屈膝見禮,“潯陽郡主!”

“咦,國公夫人她們都走了嗎?”褚潯陽只當是沒看到她臉上若隱若現的指印,擡眸往她身後看去,不解道:“羅二夫人您這是——”

“哦,我——我看皇后娘娘的面色好像很差,就想着再回去看看。”羅二夫人連忙掩飾道。

褚潯陽也不戳穿她,只是和和氣氣的笑道:“我看皇祖母的精神似乎倦怠的很,我出來的時候她都已經歇了,二夫人您有這份孝心是好的,不過——依本宮之見,可能還是改天再去看她比較好。”

羅二夫人尷尬的笑了笑,不置可否。

褚潯陽便又熱絡笑道:“正好我這會兒也沒事,順便送您回去吧!”

褚潯陽極少出門參加宴會和應酬,雖然外界對她的傳言不少,但羅二夫人卻是頭次和她近距離的接觸,說了兩句話,只覺得這位潯陽郡主笑眯眯的樣子分外靈動又和氣,倒是不似外界所言的那般驕縱。

“怎麼好麻煩郡主?我吩咐個侍衛回去給我遞個信就好——”羅二夫人推諉道。

“這天寒地凍的,國公府離這裡又不近,來回得個把時辰呢,反正我也有時間,二夫人就不要客氣了。”褚潯陽道。

羅二夫人方纔剛當着那些侍衛的面捱了打,本來臉上就臊得慌,在這裡多呆一刻就覺得比人看她的眼光有意。

褚潯陽再三相邀,她也就不再推辭,“那就先謝過郡主了!”

褚潯陽微微一笑,率先上了車。

她的馬車很大,佈置不是特別華麗,卻顯大氣,又經過特殊改良十分舒適,多坐了羅二夫人主僕兩個也不不覺得擠。

兩人畢竟是頭次相交,而且又衆所周知她和霍傾兒的是有些交情的,所以羅二夫人對她多少帶了幾分防備,先是讚了她的馬車,又說了許多恭維的話,褚潯陽的態度一直謙和,倒是一副詳談甚歡的模樣。

偶然瞧見旁邊青蘿一直捧在手裡的紙包,羅夫人的目光頓了頓。

“最近的精神不大好,就順便讓太醫院給開了副安神的方子。”褚潯陽解釋。

羅二夫人的目光掃了掃,沒瞧出什麼不對勁的也就算了。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馬車在羅國公府門前停了下來。

到底是褚潯陽替她解了圍的,羅二夫人感激道:“今天真是麻煩郡主了,既然都到了門前了,郡主進門喝杯茶吧?”

“還是不打擾了。”褚潯陽推辭,話到一半又露出些許遲疑的神色道:“不過前些日子本宮和羅三小姐之間發生了一點誤會,如果方便的話,夫人可否叫人引我去和三小姐道個歉?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還是說開的好。”

爲了之前的那件事,羅予琯沒少在她面前說褚潯陽的壞事,不過這一路過來,羅二夫人對褚潯陽的印象倒是不錯,心裡飛快的過了一下就欣然點頭,“予琯那丫頭是被我寵壞了,就算有什麼也定是她衝撞了郡主,郡主可別說什麼道歉不道歉的話了,不過既然郡主有心,那便進去坐一坐吧!”

說着就笑吟吟的引了褚潯陽往裡走。

因爲羅皇后和方氏不對盤,雖然朝堂上褚易安和羅煒之間沒什麼,但兩家的女眷卻是不來往的。

潯陽郡主突然登門,羅家闔府上下的奴才俱都十分驚訝,不過也都是謹小慎微的伺候着。

羅二夫人自覺找回了顏面,臉上笑容就就越發的重了,剛進了二進院子,卻迎着裡面一個小丫頭慌慌張張的跑過來。

“二夫人,您怎麼才——”那小丫頭話到一半,注意到旁邊的褚潯陽立刻就打住了話茬。

羅二夫人的臉色古怪一變,冷聲斥道:“亂喊什麼?這麼沒規矩,衝撞了貴人有你的好果子吃!”

“是,是奴婢唐突了!”下丫頭連忙垂首告罪,卻是不認得褚潯陽的。

羅二夫人重新看向褚潯陽時就換了張笑臉道:“郡主,我要回院裡處理點事情,就不陪你去予琯那裡了,洪媽媽,你給郡主引路吧!”

“二夫人隨意就好!”褚潯陽頷首,微微一笑。

“郡主請!”洪媽媽恭敬的上前,引着褚潯陽繼續往第三重院子裡走。

那邊那小丫頭還好奇的探頭探腦,追着褚潯陽的背影張望,喃喃道:“二夫人,這是誰家小姐啊?奴婢以前好像沒見過的。”

“打聽那麼多做什麼?”羅二夫人不悅道,冷冷的橫她一眼,“不是說了沒事別來找我嗎?”

“是我們姨娘她——”小丫頭囁嚅道。

“行了行了,走吧!”羅二夫人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話,舉步往花園另一邊走去。

羅家的府邸很大,五進五出的宅子,在京城裡也是數一數二的排場。

行過而道院的門房時洪媽媽就讓人備了轎子代步,一直陪着把褚潯陽送到第四進院子羅予琯住的地方。

“這就是我們三小姐的住處了。”洪媽媽陪着笑臉道,說着就要引褚潯陽進去。

“本宮自己進去就可以了,媽媽還是回二夫人身邊服侍吧。”褚潯陽笑道:“記得半個時辰之後叫人來接我就好!”

洪媽媽還是有點不放心,不過拿眼角的餘光打量她一眼,還是沒能看出絲毫的破綻就點頭去了。

褚潯陽舉步進了院子。

彼時正值午後,這院子裡頭十分寂靜,好像是下人都被遣了出去。

褚潯陽一路走進去,走到花廳的門口就聽裡面羅予琯似是午睡剛醒,懶懶的打了個呵欠喚道:“香草,給我打水來!”

褚潯陽勾了勾脣角,舉步跨進門去。

因爲我在自己的院子裡,羅予琯就睡在花廳一角擺着的睡榻上,彼時睡眼惺忪的茫然坐着,聽到開門擡頭,一看驟然出現在門口的褚潯陽主僕頓時就眼睛瞪得老大,完完全全的醒了。

“怎麼是你?”

“好像本宮來的正是時候,三小姐睡醒了?”褚潯陽笑道,半點也不自覺的提了裙子進門,挑了門口能曬到陽光的椅子一坐。

羅予琯的一張臉瞬時黑成了鍋底灰,穿了鞋子下地,惱怒道:“我問你話呢,這裡是我家,我怎麼進來的?”

說着就衝外面大聲嚷道:“來人?香草?你死哪兒去了?”

“是你母親央着我來的,只怕你想要送客都不能的。”褚潯陽的脣角含笑,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話到一半緊跟着就是話鋒一轉,眼底神色也不由深刻三分道:“而且你應該知道本宮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我是無所謂,你若是也不怕我們容後的談話被外人聽到的話——本宮也不會介意你多叫些人進來旁聽。”

羅予琯雖然自信沒什麼把柄會落在她手上,但是聞言也還是下意識的遲疑了一下,防備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本宮想做什麼,你當是十分清楚纔對。”褚潯陽看着她,只是平和的微笑,“羅三小姐你是輕裘暖枕愜意自在,霍小姐可還在京兆府的牢房裡關着呢!”

羅予琯的心口一縮,眼神慌亂一閃,隨便是強行鎮定下來,梗着脖子道:“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你說呢?”褚潯陽反問,也懶得和她多做解釋,直接一擡手。

青蘿把一路上都提在手裡的藥包遞過去,褚潯陽拿在手裡顛了顛,然後甩手扔到了羅予琯方纔睡過的那張榻上,以不容拒絕的口吻命令道:“一句話,羅爽的事到此爲止,你去把此事擺平!”

羅予琯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着她,嘴脣嗡動半天卻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應對。

“你也不同費心思編排理由了,關於你們是如何佈局的本宮也沒興趣知道,我只要這件事到此爲止!”褚潯陽道,挑高了眉尾斜睨一眼扔在榻上的紙包,“你去把這包東西藏到羅爽住過的屋子裡就行,其他事都不用你管,很簡單是不是?”

撂下兩句話,她也似是沒了滯留下去的興趣,拍了拍裙子起身就走。

羅予琯還是一陣的雲裡霧裡,她是怎麼都不信褚潯陽會知道他們是如何操縱佈置這一局的,這是這死丫頭居然登堂入室的上門來威脅她?

簡直莫名其妙!

“霍傾兒害了我五哥的性命,現在要她償命的是我大伯,潯陽郡主你恐怕是找錯人了,你憑什麼以爲我就會聽的吩咐幫那賤人脫罪?”羅予琯怒氣衝衝道。

“你可以拒絕本宮,不過如果本宮要換個人來和你就一定會同意的,所以何必多此一舉呢?”褚潯陽撇撇嘴,眉目絢爛的看着她。

那笑容十分明媚,可是羅予琯看在眼裡卻覺得莫名森涼,充滿了防備。

“本宮和長順王世子之間的交情想必你也是知道的,需要——我請他過來和你談嗎?”褚潯陽道,語氣輕緩,一字一頓。

羅予琯腳下一個踉蹌,猛地後退一步,臉色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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