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玖凰憬連連告罪：“我的姑奶奶啊，胥城以南都給你了，還說我壞？說起來，你們凰朝的卿將軍可是斬了我軍十三萬人馬！”
說起這個，玖凰憬眼底也是怒火焚燒。
當日，他沒有阻止那些人去給楚茗辰報仇，是算定了十五萬人馬互相照應，讓凰軍給他們一個迎頭痛擊也好，省得妄自尊大自以爲是！
可是，凰軍卿肜鬱竟然膽敢屠殺十萬解兵束手的楚軍，這是他始料未及的！但凡戰場上投降的兵馬，從沒有被這樣坑殺的！
君拂嫵聞言也是一怔，她完全不知道這場站如此慘烈！
當下，也只能分辨：“戰場之上，生死都是常事……”
“那是解兵束手的士兵！”紅紗端着果盤進門，聞言接口道：“有十萬人馬不是在戰鬥中死去的，而是解兵投降之後，被下令格殺！這消息是您逍遙殿的綠衣說的，想來，不會有錯。”
“好吧！”君拂嫵理虧，捏緊了手中的杯盞，過了半晌，才道：“你總不能也殺了我那麼多士兵罷？當初在胥城外，你們楚軍可是坑殺了我兩萬騎兵！雖說數量上有差距，但是……是你們先理虧的！”
玖凰憬擺擺手讓紅紗下去，氣定神閒的看着她因理虧而微微泛紅的臉頰，輕聲道：“逝去的人就算是給他報仇了，他也不能復生，我自然不會讓凰軍爲他們陪葬。只是，那麼多條性命也都是我楚朝的好漢……”
“割地賠款麼？”
開門見山的取出一塊地圖攤放在桌子上，君拂嫵指着地圖：“這座城池割給你！還有，賠你們一百萬兩銀子，可好？”
“真大方！”玖凰憬瞥了眼那張地圖，頷首：“不過，這座城池不是胥城麼？胥城本來就是我楚朝的國土，現在拿着我楚朝的城池來換凰朝的兵馬……”
“再給你一座！”
某女帝將京都也忍痛割了，一臉肉痛：“不能再多了，不然我都要虧死了！”
“行了！”
玖凰憬好笑的看着她，伸手將地圖一掀：“就這兩座城池罷！那些凰軍你可以帶走！”
“多謝！閒王殿下果真是氣度非凡，尋常人哪有您這樣的氣度風華？所謂人間龍鳳無外乎如此！”君拂嫵笑得諂媚，飛快的將地圖收起來，又試探道：“來來來，喝茶？喝茶！”
“茶都涼了。”
玖凰憬嫌棄的看了眼面前的茶水，冬初春的華城別說這麼會兒了，就是剛剛煮出來的茶水也是轉眼就涼透！
“朕親自給你煮一壺！”
諂媚的提起旁邊的茶具，君拂嫵手腳利落的將茶水放在火上煮，從茶罐裡取了些茶葉，正要將茶葉放入壺中的時候，卻見玖凰憬伸手從旁邊的盆栽上摘下兩朵新鮮的桃花遞過來。
這是她煮茶的習慣，在茶水中放點新鮮的花朵，能讓茶水更加清香甘甜。
“你還……記得？”
接過桃花，君拂嫵的眼底交錯遍佈的不再是利害關係，而是深沉的緬懷。
從前，在閒王府的時候，煮茶總有一味茉莉，煮出來的茶水清香異常，叫人口齒留香。玖凰憬一度迷戀那茶水的香氣，以千金換她一壺茶水。
如今想來，那茶水再怎麼別緻金貴，哪裡值得上千金？不過是他對她的疼寵罷了！
抿脣，君拂嫵不動聲色的將眼底的溼潤拭去，將桃花拋進茶壺，烹煮一壺香氣四溢的桃花茶！
接過君拂嫵端過來的茶，玖凰憬不急着喝，只是與她閒聊起來。天南地北無所不聊，一直到了深夜，君拂嫵連連打呵欠了，他才停了話頭：“乏了？”
“嗯……”君拂嫵迷濛着眼，這些天忙裡忙外的，她一直沒有好好睡一覺，說來也奇怪，平日裡是失眠睡不着，怎麼到了他這裡卻這樣睏乏！
玖凰憬將她手中的杯盞拿下來，輕手輕腳的將已經困得睜不開眼的君拂嫵拖上軟榻……
饒是夜色繾綣旖旎、男色惑人，可君拂嫵神思迷濛，早已昏昏沉沉的睡去了。玖凰憬無奈的看着懷裡的人兒，好在她雖然醫術高明卻是半路出家，對於安神香更是毫無研究！
否則，這滿屋子的安神香還如何起作用？
兩人都靜靜的躺在軟榻上，窗外月色旖旎，威風吹過，垂落一樹的桃花瓣，滿滿落了一院子，桃色生香，別有一番繾綣滋味。
這一夜，君拂嫵夢見自己回到初初與玖凰憬相識的時候，在那個破落的紅葉閣舊址，她喝了整整三壺的胭脂醉，指着他大呼妖孽！
後來，也許是胭脂醉太醉人，她竟然生出了幾分睡了他的衝動！
而她向來是個隨心之人，想到哪做到哪，狠狠的將某隻狐狸撲倒，然後……
嗯……
舟行大海中，隨波搖曳情。桃花競先開，海棠春睡遲。
次日清晨，君拂嫵睜開眼的時候只看見明亮的陽光，窗外是滿滿當當的桃花瓣，桃花瓣飛進窗子來，香氣撲鼻。
伸了個懶腰，君拂嫵卻盯着自己空晃晃的胳膊發愣。
誒？她的衣裳呢？
掀開被子一看，君拂嫵的臉色一點一點發白起來，在華城這個地方，初春時節穿得如此涼快的睡覺，這是幾個意思？
“醒了？”
低沉的嗓音傳來，君拂嫵連忙循着那聲音的方向望去，之間一身斑駁血衣的玖凰憬神色幽怨的望着她：“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捉急！”
“我做了什麼？”
只一眼，君拂嫵便被他渾身斑斑點點的血跡嚇住了！
天！別告訴她那是她昨夜的傑作！
難道她睡着了還會咬人？還是說睡着了夢遊將他捅成馬蜂窩了？
玖凰憬掀開衣裳，露出裡面斑駁的青紫色，明白人只要一眼便知道昨夜發生了什麼事！
那斑斑駁駁的小草莓讓君拂嫵的臉，“刷。”的紅了！
她想起昨夜做了個春夢，夢見她自己撲倒了某狐狸，強行做了些難以啓齒的事情。難道，一切都是真的？
難道她昨夜真的……
無辜的望着對面而坐的玖凰憬，君拂嫵張了張嘴，竟然說不出一個字來。他們之間本是夫妻，可是這麼多年都沒有發生……
玖凰憬無言的看着她，好半晌才道：“別用被子蓋着頭了，我又不會哭着喊着要你負責！起來，用早膳！”
“不用負責？”從被窩裡探出腦袋，君拂嫵喜出望外：“此話當真？”
“哼！”兩人像是一夜回到了當初，還在閒王府的時候，一個是女扮男裝的男寵一個是傲嬌善變的王爺。
這種錯覺讓兩人自發的忽略了當下橫亙在兩人之間的矛盾，君拂嫵見他面色不鬱，連忙自動請纓：“我去做早膳，你去洗洗？”
看他那模樣，像是被狠狠的凌虐了一番，叫她竟有些於心不忍！
臥槽！
爲什麼要於心不忍？
明明吃虧的好像是她罷？這種時候不是應該是女子一臉幽怨的望着男子，男子鞍前馬後的賠不是麼？
爲什麼到了她這裡卻變成這樣了……
簡直就是喪權辱國……
哭喪着臉做好了早膳，君拂嫵僂佝着腰，一步一個腳印的進了玖凰憬的屋子，放在桌子上，突然鼻子有點酸。
她這是造的什麼孽啊！一不小心睡了最不該睡的男人！
“哭喪着臉作甚？”
玖凰憬黑了臉，打從這女人知道昨夜兩人的糾纏牽扯開始，就露出一副日了狗的表情，他這樣傾城絕豔的男人，有那麼差勁兒麼！
“昂……”君拂嫵伸手把自己往下彎曲侍衛嘴角全都撥回去，眉眼彎彎：“王爺請，這道是王爺最最喜歡的佛跳牆，還有這個……”
“怎麼？你是想與我重修舊好？”某王爺傲嬌了，瞥了眼她訕笑的臉，哼哼唧唧：“還是說，你怕我改了主意，不把那十幾萬兵馬還給你？”
聞言，君拂嫵赧然的摸了摸鼻子，她也知道，這個時候不管說什麼都是多餘的。若是他沒有一身血衣，或許她會反咬一口，說他的不對！
可是，今早睜開眼的那一幕實在是太血腥了，讓她一下子沒了底氣！
“放心吧！我們這也就是乾柴烈火玩玩好了吧！”
玖凰憬惱怒的摔了碗筷，一甩袖子走出門，揚長而去。
君拂嫵看着桌子上的佛跳牆，心底似乎有一塊角落一下子空了。
其實，她也不全是害怕他反悔昨夜的約定，更多的是因爲看他那一身血衣實在心裡難過。
佛跳牆裡特意放了許多補血的藥材，還悄悄融了一枚大還丹進去，不過是看不慣他病怏怏的模樣。
曾經那樣努力的想要他康復，現在看着他再次病怏怏的模樣，她心底的難受有誰知道？哪怕他們之間沒有了未來，可是，她還是希望彼此安好。
過了許久，君拂嫵才收拾了行裝，剛走出門便看見冷着臉的紅紗站在那裡：“女帝陛下。”
“嗯。”君拂嫵頷首：“你們王爺呢？”
“王爺在外面大廳處理凰軍的事情。”紅紗脣角不屑：“女帝可知，我們原本不叫什麼‘紅紗’‘綠紗’？”
“那叫什麼？”君拂嫵蹙眉，這個時候紅紗提起這個話題，很明顯是心有怒氣，卻不知難道這名諱的背後還有什麼深刻的含義？
“我們本來是以天干地支爲名，後來，王爺聽說逍遙殿有紅橙黃綠青藍紫衣，硬是給我們也改了名字，對應紅橙黃綠青藍紫紗。”紅紗苦笑：“王爺對你的心可見一斑！”
“所以？”
“你怎可那樣殘忍的對待王爺！”紅紗看君拂嫵毫無愧疚的模樣，心裡就憋氣：“王爺爲了救你，從火場中將你搶救出來，後面炸彈爆炸，爲了不傷害到你，竟然將你拋給那個什麼卿肜鬱，自己被炸傷，體無完膚！你卻還這樣……”
“還……還什麼？”君拂嫵被他說得心中愧疚，只得訥訥的問。
紅紗聞言，漲紅了臉：“你昨晚把王爺……那個那個了！”
“紅紗！”
話音未落，背後已經傳來玖凰憬的聲音：“誰允你如此長舌婦一般的嚼舌根了？”
聞言，紅紗的身子一僵，白着臉轉過去低頭走到玖凰憬身後：“紅紗知錯。”
“你不是要凰軍的人馬麼？走罷！”玖凰憬根本不理會紅紗的話，朝君拂嫵擡了擡下頜，自己轉身往外走。
君拂嫵連忙跟上，看着他孤傲的背脊，這人，不管心境如何處境如何，永遠都是這樣清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