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崇明閣暗聽牆角

又是一聲嗤笑自蕭湑口中脫出,在他的印象中,姜叔季可不是這等好人。

縱是是自己女兒,等到無用之時一樣會選擇拋棄。

而依長風之言,如今姜叔季還未到棄子之時,說明其對姜繡繡還抱有一絲希望。

但是,之後會是怎般光景,那便不得而知了。

蕭湑突然笑得十分高深莫測,看得長風心覺莫名,卻又不是多問之人。

見蕭湑身前杯盞已空,立時伸手遞來茶壺,爲其重新斟了一盞。

此時外間馬車轆轆而行,而馬車內則響起了蕭湑手指在小几上有節奏的敲動聲。

而在長風將茶壺方落之時,蕭湑原本在小几上敲動的手亦隨之一停。

“長風。”他突然喚出了聲,一時引來了長風的注目。

蕭湑挽了挽衣袖,後,又輕笑問道,“你覺得,這世間可有鬼?”

長風皺了皺眉,垂眸應道,“屬下乃習武之人,向來不信鬼神。”

“若說當真有鬼……。”說着,長風的話音一頓,再開口時,已然攜認真幾分,“屬下覺得那也是人扮的。”

聞言,蕭湑先是一怔,隨即便仰首大笑出了聲。

長風眼眸稍轉,心下則被蕭湑笑得盡生出了莫名,只當是自己說錯了話,不禁擡眼看向了蕭湑。

卻不想,如此一看,竟引得蕭湑笑意更甚。

長風不禁垂下了頭,狀似生了羞。

但饒是這般,仍沒有將蕭湑的笑意阻了去,不知笑了多久,方纔見其收起。

“你倒是聰慧。”蕭湑一邊將稍顯凌亂的衣衫整了去,一邊伸手指着長風,笑贊出了聲。

長風不由一愣,他初時還只當是自己說錯了話,此時聞言甚覺驚訝。

一時怔愣,竟未能反應過來,僅是木訥道了聲,“多謝公子誇獎。”

蕭湑似無奈,似欣喜地搖了搖頭,後,又端起桌上剛添的茶水輕啜了幾口。

再將杯盞放下之時,語氣已然稍顯嚴肅。

只見他眉目稍蹙,淡聲問道,“那你覺得,這件事中的厲鬼又是何人作扮的?”

“這……。”長風並未料到蕭湑會如此與他相問,此時一聽,面上不禁泛了難色。

不知是思忖,還是支吾,只待半晌後,長風方纔拱手說道,“回公子,屬下並不知,公子還是莫要爲難屬下了。”

話已說出,馬車內卻突然無了聲響。

長風稍覺異樣,等了片刻後,小心翼翼地擡頭看了去。

本欲偷偷打量一眼就罷,誰料在長風看向蕭湑之時,才發現原來蕭湑一直在看着自己。

長風心下一怔,立時將雙眸垂了下去。

在看不出蕭湑內心想法之時,長風斷不敢貿然動作。

他猶自緊繃,卻不想蕭湑再次笑出了聲。

這次笑聲比前時更爽朗了幾分。

笑聲輔一出,長風眉頭便輕皺了起來。

不過,這次蕭湑笑得時間卻並不長,只片刻便將笑意收了去。

但蕭湑始終都未言明,究竟爲何而笑。

笑聲止,蕭湑掩袖輕咳了幾聲,靜默了片刻,突然腦中靈光一閃。

“長風,你且吩咐車伕先去姜府一趟。”蕭湑看向長風吩咐道。

“公子?”他們今日本來是要直接回雯王府的,此時聽蕭湑要轉道先去姜府,長風不禁有些不解地疑問出了聲。

“我記得那潮升閣的地下還埋了幾壇果釀,本來是等着給小九喝的,結果……”

說至此,蕭湑的眼眸不由一暗,但旋即又恢復了光亮。

“如今怕是倒也不晚,說不定此時滋味很好。”待再開口時,蕭湑已然是脣角彎起,眉眼含笑,他的眼睛有幾分迷離,不知是想到了單尋歡,還是想到了喝着果釀的單尋歡。

“這…。”長風不由一愣,“僅是一罈果釀,公子讓屬下取來便是,又怎煩得要自己走上一遭?”

聞言,蕭湑面上笑意減去了些,瞥了長風一眼,悠然說道:“我埋得,自然是我自己知曉,你又怎得知道?”

長風一時無言已對,亦知蕭湑心下已定,便只好應了聲,隨即自行出了馬車外,與車伕同坐,再不打擾蕭湑休息。

馬車途經鬧市,穿越人海,約摸有一盞茶的功夫,便停了下來。

蕭湑猶在闔目養神,直到外間長風將車簾掀起,他方纔睜開了眼。

還未下車,便有姜府家奴行上了前。

那家奴一見是蕭湑前來,立時拱手哈腰,“是雯王爺回來了,小奴見過王爺。”

長風剛將蕭湑扶下車來站定,見身前那家奴甚是恭敬,不免伸手將那家奴還未俯下的身子攔了去。

“長風。”蕭湑突然轉首,向長風處瞥了一眼。

長風見狀,心下立時瞭然,一邊上前,一邊自懷中荷包裡那出了幾錠銀子,遞給了那家奴。

那家奴一見長風手中躺着的幾錠銀子,眼睛立時便是一亮。

不過,他卻沒有立時收起,而是惶恐地將蕭湑瞥了一眼又一眼。

心中雖想將那銀子盡數收起,但卻又顧及着蕭湑。

蕭湑眼見此景,不禁勾脣一笑。

他並未未何作勸說,而是徑直上前一步,將躺在長風手中的幾錠銀子接在了手中,隨即伸至那家奴身前,直接要放在那人手中。

“天氣漸熱,拿着去打些酒來吃。”

那家奴起初並未收下,佯裝推拒了幾番,方纔將那幾錠銀子握在了掌中。

銀子在手,那家奴心下自然欣喜,面上雖未有顯眼表現,但將要咧到耳根後的嘴,卻將他此時的心境,顯露無遺。

“多謝王爺,多謝王爺。”只見,他露出一口白牙,連忙拱手哈腰,與蕭湑道謝。

“你家大人可在府上?”蕭湑向着姜府朱漆大門處瞥了一眼,此處仍舊若前時一般大氣典雅,倒與蕭湑離去時沒有什麼不同。

那家奴剛將方纔蕭湑遞給他的銀子收進懷中,此時聽蕭湑發問,想都未想,便點頭答道:“在的,在的,今日正值老爺休沐之日,此時想必正在書房呢。”

蕭湑頷首輕應了一聲,而後眼眸轉動,似是陷入了沉思。

那家奴小心翼翼地瞥了蕭湑一眼,見其不知在想何事,聯繫他方纔所說,那家奴只當蕭湑是要見自己老爺姜叔季,便試探問道,“不知王爺可用小奴前去通稟一聲?”

蕭湑眉目一挑,登時自遊思中醒了過來。

只見他稍作停頓,旋即搖首笑道:“不用了,本王今日前來不過是取些舊物,斷不用叨擾姜大人,既然他今日休沐,便好生歇息纔是。”

那家奴此時方纔知道,蕭湑今日前來並不是來尋自己老爺姜叔季的,而是前來取東西的。

蕭湑曾在姜府上常住過一段時間,有舊物落在此處,也是正常不過的,那家奴自然不會多想。

不過聽說蕭湑是來取舊物的,他心下不由一動。

“誒,王爺可用小奴引路?”

常言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既然蕭湑方纔出手闊綽,他自是要盡心盡力。況且,蕭湑是何人?且不說在大寧國的朝堂上受不受寵,便是所做功績就能受萬人景仰。

這樣的人,此時不獻殷勤,又更待何時,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因此發了跡。

那家奴心下猶自想得美好,蕭湑卻直接擺手,將其拒絕了去。

“不用了,本王雖在此住時不長,但路到底還是識得的。”

那家奴見失了一次獻殷勤的機會,心中雖悻悻然,但面上卻仍舊賠笑。

他應了一聲,隨即拱手道:“誒,若是王爺您有何事,便來尋小奴,小奴一定鞠躬…。鞠躬那個什麼瘁。”

“總之,定會盡心盡力的。”

蕭湑見狀,不禁輕笑出了聲,“有心了,本王稍候還要趕回雯王府,就不在此處多耽擱了。”

“是了,是了,都是小奴。”那家奴伸手在額上輕拍了一下,連忙將身子後撤,給蕭湑讓出了一跳路。

“您快快裡間請,留意腳下啊。”

蕭湑衝其淡笑微頷首,隨即緩步上前,先拾階而上,過石檻,繞照壁,步入了姜府之中。

說起來,蕭湑也在姜府住過不長時間了,雖不經常行走於府中,但去潮升閣的路,可謂已是爛熟於心。

初夏之際,姜府院中更添了幾分美意。此時之景,別於其餘三季,又是一番風景。

如今府上各處的花皆開了去,而綠樹亦早已成蔭,更有太湖山石林立,曲水繞林。

不知是不是因着無人探問,一路行來,越往府深處行,景緻便越是幽靜。

幾經穿汀遊廊,待豁然開朗之時,便到了蕭湑先前所居之處,潮升閣。

蕭湑站定,看那院門此時正虛掩着,便示意長風上前。

待長風在門扉上輕叩了幾下後,裡間突有一人應聲。

緩步行來,將院門打開後,方纔瞧見乃是小童一個。

初見到長風之時有些怔愣,待看到其身後站着的蕭湑之時,立時醒過了神。

三步並作兩步,急忙跨出院外,不到蕭湑身前,並已躬身行了禮,“小奴參見雯王爺。”

“勿用多禮。”蕭湑虛擡了擡手,示意那小奴起身,“不知此時本王還能否入這閣中一探?”

說着,蕭湑轉眼,想那門間院中望了一眼。

那小奴聞言,立時一驚,“王爺說得這是什麼話,自然可以,快快請進。”

說罷,那小奴連退數步,剎時便將通向院中之路給蕭湑和長風讓了出來。

“多謝。”蕭湑頷首,道了一聲謝,隨即掀袍邁入了潮升閣中。

入得院來,蕭湑方纔發現,此處已然是花團錦簇。

自己雖離去數日,但此處依然被打理得井然有序,灰塵雖說不準,但在院中卻不見一片落葉,而花圃高樹更是被修剪得整潔有型,甚是好看。

那小奴亦隨着蕭湑和長風一道入了院內,此時見蕭湑正放眼環顧院中,便笑着上前解釋道:“近幾日老爺特着了我們將此處收拾妥當。”

他話罷,卻見蕭湑正定定地看着他,一時竟看不出喜怒。

那小奴不禁心下一緊,面上笑意亦隨之一僵,但隨即連連訕笑道:“畢竟是王爺您住過的地方,縱是沒人入住,亦要收拾得乾淨些不是?”

蕭湑微挑眉,面上雖無甚波瀾,但心下卻不以爲然。

姜叔季會將自己住過的地方留着?他不燒了那便是好的了,還會留着。

他雖在明面上與姜叔季並未多少過節,但暗地裡,他給其下了多少暗套,他自己最是清楚。

姜叔季雖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但心底若是不恨他,那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想至此,蕭湑不禁在心下嗤笑了一番,而其的眼眸中,亦添了幾分幽深,霎時便若浩瀚星空,探不到邊界。

靜默了片刻,蕭湑突然再次轉身看向那小奴。

不知是不是因着蕭湑當前,那小奴面上此時稍有幾分忐忑之態。

見蕭湑猛然望來,心下便是一驚。

蕭湑看在眼中,但卻並未道破。

“不知本王能否與你借把鐵鏟?”

“這…。”那小奴一愣,他本就還在忐忑中,此時被蕭湑一驚,好半天才出了聲,“王爺這是要?”

蕭湑攬袖淡笑,“哦,入春時節,本王曾在此處地下埋過幾壇果釀,今日來此,就是想將其挖出來。”

“唔,果釀啊,不若王爺告訴小奴埋在何處,小奴來挖可好?”那小奴一聽,立時大鬆了口氣。

“無事,本王埋得並不深。”

對於那小奴所提,蕭湑並未答允,一來,這果釀既是他親手埋下的,自然亦要親手挖出,這樣遞與單尋歡之時,意義也非同尋常。

他與單尋歡身份雖看似顯貴,但是他想與單尋歡過得卻是平常夫妻所過。

譬如親手調羹,譬如親手製點,再譬如那就是爲其挽發描眉,直至遲暮晚年。

而這緣由之二嘛……。凡是要遞與單尋歡的吃食、物件兒,除卻他身邊最親近的幾人以外,他絕假於他人之手。

世間人心向來難測,難保不會有人趁機向裡面投毒、下藥,以此謀害單尋歡。

對單尋歡有害的事,他絕對不會允許發生。

“好,小奴這就給王爺將鐵鏟遞來。”那小奴見蕭湑已然說得如此淺白,再未多勸,與蕭湑和長風二人招呼了一聲後,便欲轉身離去,將蕭湑所要的鐵鏟遞來。

但身子剛一轉過,他腳下便是一頓,這纔想起,此時日頭雖不烈,但到底有幾分炙熱,讓一個王爺在此曬着太陽等候,且不說皇上會否知道,便是讓自家老爺知道了,定是要討得一番懲處的。

想着,便將身子再次轉回,與蕭湑點頭哈腰道:“王爺可以先入閣內,飲茶稍事歇息片刻,免得受了暑氣,到時候,小奴便是罪該萬死了。”

本以爲蕭湑生來金貴總會答應,卻不想他話一出,蕭湑便擺手婉拒了去。

小奴心覺無奈,只好讓自己快去快回。

那小奴果然往來神速,不過片刻,便去而復返。

那小奴一起拿來了兩把鐵鏟,還不待行近,長風便已然上前,自那小奴手中將鐵鏟接了過來。

“若你有何事便去忙,不用顧及本王。”蕭湑一邊伸手將一把鐵鏟遞與手中,一邊與那小奴吩咐道。

“誒。”那小奴一時反應不來,呆呆地應了一聲。

待再反應過來之時,蕭湑已然攜着長風轉身行了去。

他站在原地,望着蕭湑和長風的背影怔了片刻。

此時他心下只覺,蕭湑待人着實親厚,半點王爺的架子都沒有,念及此,一時竟對蕭湑的印象好了幾分。

蕭湑未曾喚他,那小奴也不敢貿然上前。

見蕭湑和長風向一處花圃轉了去,便也沒有隨上,而是候在了門前,繼續做起了手頭的夥計。

他本也想着將蕭湑前來之事說與自家老爺姜叔季。

但轉念一想,蕭湑既已到此,自己老爺定是知曉的。

他若是多事,前去說了,套不着好不說,反而還會讓自家老爺覺着自己刻意獻媚。

想至此,那小奴便將心下此時想法另拋去了他處。

只是他未曾想到,對於蕭湑前來之事,姜叔季並不知曉。

而且他亦未曾想到,僅是因着今日一時疏忽,便斷送了姜叔季,乃至整個姜家的錦繡前程,當然這皆是後話。

且說回蕭湑這一處。

他與長風兩人依着記憶繞過了一處花圃,在將到院中亭閣之前時,停住了腳步。

只見兩人身前,正佇立着幾棵桃樹。

入夏之後,樹上繁花已謝盡,此時不過獨留片片綠葉,待渡這餘下秋冬。

蕭湑擡眼,略掃了幾棵桃樹一眼,隨即將視線放在了其中第三棵桃樹之上。

再上前時,眼眸已然從樹幹之上移至了樹根之處,直到那桃樹周圍的一片空地之上。

蕭湑繞着那桃樹走了一圈,旋即擡首對隨在身後的長風說道,“就在此處了。”

“你且沿着着桃樹四周挖,切記小心些。”

說着,不待長風點頭應聲,蕭湑已然將衣袖挽起,俯身,開始用手中鐵鏟剷起了地上並不緊實的泥土。

“公子。”長風見狀,不由出聲喚了一聲。

“怎得?”蕭湑聞言輕笑一聲,手中活計並未停下,僅是擡眼瞥了長風一眼,“以前的苦皆吃過了,這份苦,我是吃不得?”

長風不由一愣,連忙拱手,“屬下不是此意。”

“那便動手幹活。”蕭湑衝長風挑了挑眉,不待其反應過來,便將頭低了下去,埋首於泥土之間。

長風猶自怔愣,他可不知他家公子還有挖土這等癖好。

但是想起單尋歡,他卻也沒什麼多餘想法了。

長風知道,蕭湑這一年的變化極大,無論是心境、還是心情,甚至是做事、待人之法,都改變的許多。

而這些變化,多數皆是因着單尋歡。

他本是個木訥之人,雖不懂什麼情愛,但看見蕭湑和單尋歡如此,便也替蕭湑感覺欣慰。

總算有一人能陪着自己公子,在這人世間遊走了。

想至此,長風這個萬年不見笑意的人,面上竟也在不經意間浮起了笑容。

“是。”他應了一聲,再不敢作停,立時與蕭湑一同用手中鐵鏟挖了起來。

蕭湑和長風兩人皆是習武之人,轉眼間那桃樹周圍的泥土便被層層剖開。

不過一時,六個大小相同的黑罈子便接連自那土下露出。

那些黑罈子皆被封泥封着,如今開沒有打開之相。

但饒是這般,那幾個罈子剛被挖出,便有果香馥郁四處飄香。

蕭湑心情似是十分好,向院中那小怒借來些許絲線,竟打了個絛子,將幾個罈子綁了起來,一時竟輕便了許多。

蕭湑沒有多作停留,將那些挖挖開的土填了去,便攜着長風離了去。

但蕭湑卻未想到,在行出姜府的半路上,竟遇到了姜叔季。

蕭湑腳步突然一頓,見姜叔季正要向此間行來,暗自思忖了片刻,知道今日必是躲不開姜叔季,便擡腳,欲上前與之打招呼。

只是他腳步還未邁出,便再次停了下來。

姜叔季此時就站在離蕭湑不遠處的一處假山邊。

而隨着他緩步走出,一人身影亦走進了蕭湑視線之中。

只見那人身着寶藍衣袍,雖因垂首看不清眉目,但蕭湑卻覺得那人身上女態十足。

一時雖想不清有何怪異,但定睛一看,又覺得似曾相視。

“姜大人,娘娘說了,那藥甚是好用,今日特……。”那人本是隨在姜叔季身後靜默行路,卻在將行出假山之際突然開口,只是他話還未曾說完,便被姜叔季一記“回眼瞪”怔在了原地。

那人似是受了驚嚇一般,眼眸霎時大睜,連忙將未出口的話咽回了腹中。

蕭湑亦是一驚,他這纔想起爲何會對那人甚是熟悉,只因像那人一般的人,蕭湑已然見過許多,譬如李福全,譬如狄國的徐公公。

沒錯,其尖細的聲音,還有說話時捻起的蘭花指都將他是太監的身份暴露無遺。

一個太監……

在姜府之中,還與姜叔季在一處……

蕭湑的腦中猛然有靈光閃過。

剛纔他聽到那公公說到娘娘,還有藥。

難道與姜繡繡有關?蕭湑心下不禁暗想。

而同時亦想起了姜叔季方纔聽到那公公說話後的反應。

如若他沒有猜錯,他們所說之事應是一件不可告人之事。

果然,就在蕭湑暗思之際,姜叔季突然回身對那身後隨着的公公開了口,“這裡不是說話之處,且隨本官去書房一議。”

姜叔季的聲音有些氣悶,光從口氣來判斷,便能聽出其此時心情並不是十分好。

兩人說罷,便腳步一錯,轉了方向向着假山的另一處行了去。

而因蕭湑和長風所在之處恰是一片樹木茂盛之處,姜叔季和那位公公竟是誰都未曾發現兩人蹤跡。

看着姜叔季和那位公公漸行漸遠的背影,蕭湑不禁眯起了眼,而心下則暗自盤算了起來。

沉思了片刻,蕭湑突然轉身將手中拎着的兩個罈子交給了長風,隨即向着姜叔季和那位公公離去的方向指了指。

“你且在此處候着,我去去就來。”

長風一驚,連忙皺眉問道:“何不讓屬下前去?”

蕭湑卻並未應聲,僅是衝其搖了搖頭,便欲轉身離去。

蕭湑倒不是不相信長風,而是怕姜叔季那老匹夫甚是奸詐,若當真被發現了蹤跡,以他的身份,姜叔季不敢對他如何。

眼看蕭湑決絕離去,再未給自己留有原地,便連忙向着蕭湑行去的方向低聲叮囑道:“公子小心,若有何事,便喚屬下。”

蕭湑猶自前行,腳下步伐並未停駐,亦未回頭應聲。

長風不禁皺起了眉頭,臉上盡是擔憂地看着蕭湑離了去。

姜叔季和那位公公兩人行得極快,但蕭湑卻仍是跟了上來,不過他與他們二人間總是隔着很大一段距離。

幸得這姜府樹木茂盛,假山林立,才使蕭湑直至到達了目地所在,都未被發現。

一路跟隨,終在一處閣樓前停下,擡眼之際,便看到其上書寫三個大字“崇明閣”。蕭湑隱約記起這處乃是姜叔季的書房。

很快,姜叔季和那位公公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閣樓門前。

蕭湑見狀,在外間稍候了片刻,直到聽聞閣樓門被合上,方纔悄然潛了去。

其實,這座閣樓既是最不容易潛藏之處,亦是最容易潛藏之處。

只因這處地勢極高,若是有人潛入,周圍巡視的護院一眼便能看見。

但是所謂燈下黑,衆人皆覺此處不易潛藏便無人會來,便也就放鬆了警惕,只是他們誰都未曾預料到,會有一日遇上蕭湑。

蕭湑將身藏在了閣樓的一處轉角處,若耳力極好,必能聽到裡間談話之時。

果然,就在蕭湑將心神斂定,凝神探聽之時,自裡間傳來了一聲嘆息之聲,直入蕭湑耳中。這一聲嘆氣之聲,正出自裡間姜叔季之口。

蕭湑連忙屏氣凝神。

只聽裡間姜叔季率先開了口,“你說那藥,娘娘用得甚好?”

“正是呢。”姜叔季的話音一落,那尖細聲音便重新響了起來。

“姜大人您是知道的,皇上近幾日因喪子一事,心情正鬱結呢。”

“可是呀,皇上卻偏能在我們娘娘那處尋上樂子。”說着,那公公竟偷笑了起來,而那笑中曖昧之意極甚。

“咱家可聽過,那可是整夜高唱,日日歡愉啊。”

聽到此時,蕭湑心下不禁一驚。

如今他若是再不明白他們做了何事,他就枉費這幾年的宮中浸淫。

日日歡愉,整夜高唱,而且還只去他們娘娘那……

這明顯就是用了藥的表現。

而這位公公口中的娘娘……

姜繡繡已然瘋癲,那就只能是姜素素。

而欲要讓男子身不由己,並不是只在女子身上用藥便會好使的,所以……。

蕭湑眸光猛然一亮,腦中猜測亦將脫口而出。

他們不僅給姜素素用了藥,還給蕭汕用了藥。

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不過。”就在蕭湑沉思之際,本說得十分興起的公公,卻突然將語調一轉,甚是遺憾地說道:“那藥就要用盡了,所以今日娘娘囑咐咱家,要趁着前來與大人送東西之時,順便再來取上些許。”

比起那位公公的激動和興奮,裡間姜叔季卻表現得十分淡定。

那公公將一連串話說罷後,他才輕嗯了一聲。

之後似是靜默了片刻,方纔沉聲問道:“她的肚子可有動靜?”

那公公竟不以爲意地哼了一聲,“怎能有那般快,不過啊,咱家看那也就是眼跟前的事兒。”

“所以姜大人也莫要因着貴妃娘娘喪子之事鬱悶,姜大人乃大福之人,生了兩個女兒,一個比一個爭氣,您瞧,這大女兒沒了,不是還有我們娘娘嘛。”

“皇上對我們家娘娘的寵愛,可不比貴妃娘娘差。”

此話一出,外間蕭湑心下登時輕嗤一聲,暗道這位公公當真是神氣得緊,見姜繡繡已然失勢,便敢當着姜叔季的面這般說。

幸好這姜叔季是個冷血之人,他能看到的不過是自己的利益,至於自己的骨血,感情或許會有,但哪能有權勢重要。

這不,大女兒剛一遭此橫禍,姜叔季便將主意打在了二女兒的身上。

蕭湑亦聽到了裡間姜叔季的一聲冷哼之聲。

隨後,那位公公竟又開了口,“所以啊,姜大人您就將心放寬,安安心心地做國丈就是了。”

“不是咱家胡言,咱家覺着就是那戎家也未必有您姜家這等殊榮。”

又是一聲沉氣之聲,自姜叔季口中發出,而後,便聽其沉聲說道:“本官會再想辦法尋些方子,定要讓素素在短時間內懷上龍種。不然……。”

說着,姜叔季頓了頓,似沉思了片刻,方纔繼續說道:“蕭漳還有嶽思庸那兩頭狼被放了出來,別說對姜家了,就是對皇上的皇位也……”

“本官絕對不允許他們倆危害到本官的利益。”姜叔季的話音響起時,只聽閣樓內響起了一聲悶響,儼然是姜叔季說到了激動之處,一拳砸在了桌案之上。

那公公顯然被姜叔季的突來慍怒下了一跳,沒忍住低呼出了聲。

片刻後斂了斂心神,方纔吐出一口氣,說道:“姜大人您就放心罷,舒王爺就是真有這心思,不也得過雯王那一關嘛?”

“早前雯王無權無勢,似是無力與其抗衡,但如今……。”說着,那公公突然又奸笑了幾聲,他聲音尖細,傳入蕭湑耳中只覺得刺耳。

那公公頓了頓後,復又輕笑說道:“所以,咱們現在的任務,就是讓娘娘恩寵不衰,早日懷上龍種。”

姜叔季一直未曾應聲,此時那公公說罷,閣樓中便突然陷入了靜謐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方纔聽姜叔季問道:“單家那位呢?”

“您是說單家那位娘娘?”

突然聽得那公公輕蔑地哼了一聲,“她個赤手的,怎能敵得過我們?”

“有皇后和單家撐腰又怎樣?在我們娘娘眼裡還不是一隻螞蟻大小。”

“你們可別忘了空鏡司的那一位。”

“他可是手刃了南燕國皇帝,這可是立了大功一件。”姜叔季亦隨之哼了一聲,竟提到了單尋歡。

外間蕭湑聞言眉頭不禁一挑,面上有幾分自豪,亦有幾分嗤笑。

而在他暗想之際,裡間再次傳來了聲響。

竟是那位公公開了口,只聽他哼笑道:“這咱家不知道,您難道還不知道,空鏡司那位可是出了名的絕情,對單家人一向不親厚。”

“不然爲何早早就在外獨自開了府?”

姜叔季又是一聲冷哼,旋即說道:“你倒是知道多。”

那公公倒也不謙虛,姜叔季話音一落,他便欣喜答出了聲,“姜大人謬讚了,咱家如此不過是爲了活計。”

一時閣樓中笑聲不斷,聽得外間蕭湑直皺眉頭。

不過,很快那刺耳的笑聲便被打斷了去。

只聽姜叔季突然有些嚴肅地問出了聲,“海公公,本官今日在此且問你一句話。”

“繡繡的事,是不是素素做的?”

那位海公公顯然有一時怔愣,隨即便用那尖細的聲音說道:“喲,姜大人,這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再說我們娘娘是什麼性子,您這生父又豈能不知?”

“別說是貴妃娘娘了,就是平素在路上遇上一隻螞蟻,咱們娘娘也是不捨得將其捏死的。”

“何況,娘娘和貴妃娘娘可是親姐妹,又怎能做出此等事呢?”

“要咱家說,定是那位常在心覺死得冤,前來索命了。”

饒是蕭湑此時在外間偷聽看不見裡間情景,都能想象到此時那位海公公面上的表情,是有多奸詐,多可憐。引得蕭湑只覺惡寒。

好在,閣樓中兩人的談話沒多久就結束了去。

只聽那閣樓中突然響起了一陣極低的轟鳴聲。

蕭湑眸光一凝,忍不住探頭看去。

只見,在姜叔季身後的牆上突然出現了一個暗格。

而姜叔季正從那處拿出了一個黑色木盒,隨後便又是一陣轟鳴。

蕭湑眼見姜叔季要轉身而來,連忙閃躲,幸好未被其看了去。

閣樓內再出聲,竟是姜叔季輕嘆了一聲。

“罷了,這是一月的藥量,你且拿去,下月的,本官得來你再來取。”

那海公公應了一聲,“皆聽姜大人的。”

“咱家已然出宮時長,便不多作停留了,不然娘娘用人的時候,怕是無人可用。”

“本官送你出府。”

蕭湑一聽兩人要出來,連忙閃身繞到了閣樓的後方。

不過片刻便聽閣樓門聲響起,後又有腳步聲傳入蕭湑耳中,漸漸地便行遠了去。

看見兩人離去,蕭湑四下環顧了一番,見仍舊無人,立時便自崇明閣離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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