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當初是雲影親手來丁家掠人,又一直暗中保護這麼多時日,他們甚至以爲丁家半路換了人?難道真同村裡那些長舌婦傳說一般,山神奶奶收了丁薇做徒兒?這不是雲影爲了救人炸了山神廟惹來的流言嗎,別人不知道,他們可太清楚了。
這爺倆都是想的滿眼蚊香圈兒,末了都是沒有頭緒。
丁薇喚了雲影兩句,不見她應聲,就伸手扯了她的袖子,好笑道,“是不是昨晚安哥兒鬧到你了,怎麼還睜着眼睛睡着了?”
雲影回過神來,難得紅了臉,應道,“沒有,就是想了些事情。”
丁薇也不追問,小聲道,“你帶程嫂子下去吧,再幫我給她們母子準備一間廂房,也見見小青和李嬸子幾個。”
“好。”雲影趕緊應了,末了帶着程嫂子走了下去。
丁薇起身再次給雲伯行禮,“謝雲伯替我們母子張羅,這一家人很是不錯。”
雲伯示意她坐好,笑道,“先不着急謝我,這喜事還沒完呢。”
說着話兒,他又在袖子裡拿出三張契紙,一大兩小。
“這張大的是房契,清平縣城東北三棵鬆巷子最裡邊的一座三進院子。這兩張的小的是縣衙前街的兩間鋪子,一家綢緞莊,一家書畫鋪子。三處地方都是林六親自看過多次的,房舍寬敞,鋪子位置也好。如今那處院子僱了一對祖孫在看守打掃,鋪子裡的貨品和夥計都沒動換,等程大友養好了病,直接去接手就成了。”
“這...”丁薇有些看呆了眼,雖然當日她答應貼身伺候公治明的時候,提出了這些條件,但多半以爲要到三年後離開雲家才能拿到手。可是沒想到,雲伯居然這會兒就給辦好了,甚至鋪子裡的貨品都一同兌了回來,她機會是立時就有銀子收了。
即便她再想用雲家心善,或者她爲公治明治病爲藉口,也是騙不了自己了…
“雲伯,我是真心感激您待我們母子的好。但...請您明白告訴我,雲家是否有什麼事需要我盡力?亦或者說,您爲什麼待我們母子超乎尋常的好?我不願胡亂猜疑雲伯的好意,但自從我進了雲家,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都有些異乎尋常,這不得不讓我多心。還請雲伯明言!”
“呃,”雲伯被問得梗住了,他不是沒想過以丁薇的聰慧必然會懷疑,但這般突然被問到頭上,他還真不知如何回答好。
“這個…丁姑娘,老頭子我是有些私心,而且暫時還不能明言。但你一定要相信,我待你們母子沒有半點兒惡意,每件事也都是爲了你們好。你不要有何擔心,只管好好過日子就是。若是你能把少爺照料好,老頭子就更是感激不盡了。”
丁薇不肯應聲,今日既然開口,她就一定要問出個因由來。雖然她相信雲伯沒有惡意,但受人恩惠,不知以何爲報,這種忐忑的滋味實在不好。
可惜雲伯卻有不得不隱瞞的理由,含含糊糊扔下幾句話,末了藉口前院有事慌忙走掉了。
丁薇又不能攔人,只能皺着眉頭收起了契紙。
雲影安頓好了程娘子一家,進屋見得丁薇臉色不好,還以爲自家義父出了什麼難題,於是斟酌着勸道,“姑娘,您剛剛出了月子,不可勞神。進屋歇歇吧,不管什麼事,總有解決的辦法。”
丁薇難得聽這寡言的姑娘多說幾句話,索性也把心裡的猜疑扔到了一旁,笑道,“好啊,先看看咱家的小肥醒沒醒?吃過午飯,我就去主院上工。程娘子這裡你多盯着些,等她上手就好了。”
“是,姑娘。”
兩人說着話進了內室,安哥兒正睡得攤手攤腳,上身是紅綢肚兜,繡了兩隻小老虎,腿上套了條細棉的開襠褲,墊了塊戒子,睡顏嬌憨又可愛。看得兩人都是心裡又軟又暖,丁薇低頭親了親兒子紅撲撲的小臉蛋,低低輕嘆,“兒子啊,爲了你,有什麼事娘都能擔起來。你只管平安健康長大,知道嗎?”
睡夢裡的胖小子許是聽了老孃的話,小手在老孃臉上胡亂揮了揮,末了又沉沉睡去…
秋日的午後,難得風輕雲淡,天空藍的同洗過一般,純粹又幹淨。公治明午睡醒來又練了半個時辰的飛刀,剛剛喝杯茶的功夫,丁薇就走進了院子。
呂氏是個要強的性子,因爲外孫不知親爹是誰,洗三日都是草草辦了辦就算了。但她卻是不肯委屈閨女,早早就給閨女縫製了一套水紅色衣裙,繡了大朵的花朵,硬是要圖個喜慶,也盼着閨女和外孫的日子紅紅火火。
丁薇想着生產後第一次上工,就把這套最喜愛的衣裙穿了出來。
這會兒院門處穿梭的秋風調皮的掀起她的裙襬,撩撥她鬢邊的碎髮,日陽更是湊熱鬧一般映得她皮膚白皙瑩潤,襯着一身水紅的衣裙,居然褪去了少女的羞澀,孕時的憔悴,舉手投足間慢慢都是少婦的嫵媚風情。看得暮然擡頭的公治明有那麼一瞬間晃了神,這就是同牀共枕過的女子嗎,是頂着千夫所指也要生下公治家孩兒的母親嗎?
山一聽得腳步聲也是扭過頭,還想如同往日那般打個招呼,乍然想起丁薇的身份,立刻就把話頭兒嚥了回去。
一時間院子裡倒有些詭異的安靜了閒來,丁薇有些疑惑尷尬,但還是上前行禮,恭敬道,“少爺,這些時日可還安好?從今晚起,我來上工了。”
“唔,”公治明回過神來,掩飾的低頭喝了口茶,末了才儘量淡淡問道,“你身體可是恢復了,若是還有不舒坦就再歇息兩月。”
丁薇聽得感激,趕緊道謝,“謝少爺體恤,也多謝雲伯送了許多補品,山大夫也常去給我把脈調理,如今身體恢復的比之先前更好。”
“那就好,”公治明點頭,墨色雙眉慢慢舒展開來,雙眸裡隱隱又泛起一股暖意,“聽說,孩子取名叫安哥兒…”
“是啊,”提起自家的胖兒子,丁薇臉上忍不住也漾起了笑,“我不求他如何聰慧,只盼他一輩子平安順遂,所以就取了這個乳名,倒是讓少爺見笑了。過些時日,待他乖巧懂事了,我再抱他來給少爺行禮。”
“好,”公治明嘴角微微翹了起來,又道,“雲伯說,安哥兒又長胖了?”
丁薇心裡有些好奇這位冷麪少爺今日爲何如此多話,但想想自己壓在箱底的契紙,又感激他的厚待,於是就道,“可不是,這臭小子比一般孩子貪吃許多,每次都是吃的打嗝吐奶才肯罷休。睡覺也踏實,才這麼大點兒居然還會打小呼嚕。小胳膊小腿兒也有勁兒,耳朵也好用,稍微有點兒響動就能惹他好奇。李嬸子還說,哪日進城給他買個撥浪鼓呢。”
公治明聽得津津有味,手裡的茶涼透都沒注意。丁薇倒是發現了,於是彎腰重新拿起一旁小火爐上的熱水壺,重新喜茶壺,茶碗,沖泡新茶。
公治明重新拿起那兩粒核桃放進左手,熟練轉了起來,正想要說話的時候,卻發現丁薇衣衫的左胸處居然慢慢蔭溼了一片…
他一時看得呆了眼,手裡的核桃也停了下來。
丁薇忙着衝好了茶,擡頭剛要說話就見公治明神色有些古怪,結果循着他的目光低頭看去,立時一把捂了胸前,臉色羞得紅透。
“嗯,少爺,我院子裡還有些事,晚上再過來伺候。”
丁薇說完就落荒而逃,轉身時候打翻了一隻茶碗都來不及拾起,飛一樣跑出了院門。
山一原本避嫌去折騰標靶,撿拾飛刀,聞聲過來幫忙撿了茶碗,好奇問道,“少爺,丁姑娘怎麼走了?”
“咳咳,”公治明乾咳兩聲,臉上線條繃得筆直,眼睛盯着手裡的茶碗,含糊應道,“許是院子裡有事吧。”
可惜,他的心緒卻是被自己微紅的耳根出賣了。
“咦,少爺,你臉怎麼紅了?”
山一神經粗大的堪比藕節,不知死活的又添了一句。不必說,羞惱的主子立時發了彪,“你是不是太閒了?進城買一百個撥浪鼓回來!”
“撥浪鼓?這會兒天都要黑了…”山一終於知道自己不知怎麼捋了老虎的鬍鬚,趕緊討好賠笑,可惜主子一個眼刀人過來,他立時明智的閉了嘴,委委屈屈出門尋撥浪鼓去了。
隱在院角的風九,早把方纔的一切看在了眼裡,這會兒手指摳着磚縫兒才勉強忍了笑。山一就是前車之鑑,這時候被主子發現,他怕是也好不了…
“天啊,我不活了!”丁薇把腦袋蒙進被子裡,每每想起方纔那羞人的一幕,臉上就滾燙之極。
真是沒法活了,她到底當孃的時日短,怎麼就沒想到會溢奶呢,還是在那人面前。再說,晚上…晚上還要幫他按摩鬆骨,做皮膚撫觸…
“啊,真是沒臉見人了!”
雲影抱着安哥兒站在炕邊兒,瞧着丁薇如此模樣,很是莫名其妙。不懂她就去了一趟主院,怎麼回來就扎被子裡不肯出來了。
“姑娘,你這是怎麼了?可是誰惹您生氣了?”
“沒有!”丁薇悶悶應了一句,這事實在太丟臉了,打死她也不能說。但是那人剛纔看得清楚,總是遮掩不過去,晚上怎麼辦?
“啊,殺了我吧,我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