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嘉元年,春日。
顧雲箏將後宮多達近萬名的宮女、太監、嬪妃遣出宮廷,打發人自然就要給人安家的費用,一筆一筆花出去,花得她屢屢倒吸冷氣,險些牙疼。
這件事是昏君給她留下的麻煩,當初那位皇帝,幾年間收攏到身邊的嬪妃太多,添了嬪妃自然就要找專人伺候着,宮女太監自然就會成倍增加。如今後宮只得她一個,留那麼多人只能是虛耗銀兩,全無益處,只能忍下這一時花費,圖個長遠的省錢省心。
去年她與越國皇帝討要作物種子的事,程燕襲與程豔芸嚷嚷的滿城皆知。後者往死裡數落她的跋扈,前者拼命給她辯白,落到官員百姓耳裡,得出的結論只有一個——她是爲了黎明百姓着想,就算是跋扈霸道,那也是出於護短兒的心思,再加上程燕襲爲她一番辯駁,官員百姓只有念着她的好。
一番擾攘過去,她落了個愛民的名聲,如今遣散宮女,百官又讚譽她勤儉。
她聽了只是一笑了之,於她,這些不過是想幫霍天北把日子過得更好一些。很簡單。
前幾日,霍天北命人將幾口箱子送到正宮,要她沒事就看看。他就算想看,眼下朝政繁忙,也沒那個閒工夫。
顧雲箏看了才曉得,這些是祁連城送給霍天北的一份大禮——箱子裡一本本的記錄,都關乎朝臣命官的隱秘之事,或是較爲鮮見的履歷,或是有苦難言的家醜。她總是一面看一面嘖嘖稱奇,心說那幾年的錦衣衛可真夠閒的——若不是這麼閒,怎麼會有心情收羅這種消息。
可這些是非,對於評判一個官員的品行,也是極有分量的憑證。
祁連城,那清雅絕倫的男子,如今似是看淡一切放下一切的淡泊模樣,一心忙着開辦學院。
這樣,也算是最好的結果了吧。
她這個如今主宰天下的夫君,嗜殺好戰的名聲已是衆所周知了,他不會做昏君,但是很多人都懷疑他會成爲暴君,如祁連城這種人,於情於理,都不可能願意做他的臣子的。
那些不該是她關心的,她要用心記住每個官員不可告人的是非,初一十五面見一衆命婦的時候,也能做到心裡有數。她如今不比以往,對哪個命婦的言行都要有分寸,只需三言兩語一個眼色,就能影響很多人對一個人的態度,必不能再像以往率性而爲了。
說心裡話,她壓力很大。母儀天下,不是她奢望過的,倒是無數次想象過被霍天北丟到一邊不聞不問的處境。真的,在她與他之間,她從來不敢奢望太多,因爲一度的隱瞞太多。總在想,若是設身處地站在他的位置,也不能夠給予完全的諒解。
他偏偏就做到了。
她能做什麼呢?只能繼續設身處地爲他着想——往好處想,把兩人的日子往好處過。
她那個二百五的妹妹,無所不用其極地想多逗留一段時日,原因很簡單,還不死心。她並不理會。想往霍天北身邊湊的女子太多了,或是爲了家族前程,或是爲了驚鴻一瞥。她若阻攔,就會成爲貨真價實的妒婦。她不會阻撓誰,只要相信他就夠了,這回事,全在於男子,女子哪裡能攔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