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奏摺果真一路從驛站傳回京中,半點也未耽擱,當然半點也未急,穩穩當當地落到了方伯言手中,奏摺中寫:商洛大捷。
可憐了那位李將軍,這一下是跳進黑海里也洗不清了,明明是被包了餃子,顏顯貞替他寫了個摺子送進朝中,說是大捷了。日後皇上問起,大捷後的戰利品在哪裡,李將軍就只能雙手託着腦袋上去謝罪了。
此招有些陰損,不過,顏顯貞覺得,陰損點沒啥不好,夜間睡覺也不見得會多做夢。
皇帝在早朝的時候,在金殿上向羣臣宣告了這個好消息,羣臣們大多都知道,商洛那地兒讓去祈國打仗的城王爺養成了後花園,大家明着不敢說,暗地裡隱隱都知道,城王爺這是要反啊。
不知各位看官們可否還記得,當初方景城在去攻打舊祈之前,曾經的太子方景梵他是反過一次的,只是史書上記得有點偏差,故事變成了方景城帶兵殺入宮中,方景梵來救駕,接着呢,英明神武的皇上將方景城調離京城,施計讓其攻打祈國,這樣一來,偉岸正大的皇帝陛下便能將商洛諸地收回來。
於是在時隔一年多之後,在我們親愛的皇帝陛下的正確領導,英明決策下,不止得到了祈國,還將商洛諸地收了回來。
這會兒明面上來說,得了京中急召的城王爺,他歸京的馬車還在官道上跑着呢,等他進了京,就看皇帝如何收拾這逆賊了。
嗯,陛下英明。
胡膏他輕輕嘆一口氣,唉,陛下英明……個屁啊!
英明的陛下今日心情極好,祈國大捷的消息傳回來時,他都未曾笑得如此開懷過,畢竟於他而言,舊祈只是頭在遠處苟延殘喘的惡虎,比不得近在眼前的方景城更讓他頭疼。
現在方景城最大的資本,商洛也回到了他的手中,他如何能不開心?
下了早朝好,這樣好心情的陛下去後宮逗小皇子玩兒,小皇子他生得粉雕玉琢頗是可愛,圓溜溜的大眼睛,還有一眨眼一撲騰的長睫毛,看着就讓人喜歡,奶聲奶氣的咿咿呀呀也是最動聽的聲音。
“稷兒啊稷啊,父皇將這江山穩穩坐牢,等你長大了就交給你,你會是最優秀的皇帝,會是這豐國百年的守護者,朕的好兒子,快些長大吧。”方伯言老來得子,抱着這小皇子在懷中極是疼愛,眼中都流露着許久不曾見的父愛之情,這於方伯言身上看到,簡直是奇蹟。
溫琳坐在旁邊,靜靜笑着,望着皇帝對她兒子的喜歡,臉上也盡是滿足,她是這後宮裡唯一有孩子的女人,這是一種極高的尊榮,於是她臉上那些公主標準的笑容更是端莊嫺雅,全然忘了她曾是方景梵的妻子,眼前這個男人曾是她的公公這回事。
“皇上,聽說商洛大捷,臣妾恭喜皇上。”溫琳素手柔荑,接過方伯言手中的孩子抱着,溫柔笑聲道。
方伯言喝了口茶,也說道:“嗯,你消息倒是靈通。”
溫琳聲音溫柔如春風細雨:“此等好事,臣妾自然是想陪皇上一起開心一番的。”
“朕打敗的是方景城,你便不想說什麼?”於方伯言而言,他對這個溫琳是沒有半點感情的,只不過是因爲溫琳給他生了個兒子,所以他才樂意多看溫琳幾眼,否則這個女人該和那些新鮮瓜果般的女子一般,用一次就丟的。
而方景城作爲溫琳往日的心上人,她聽到方景城大敗的消息,又會是何感受呢?
溫琳只是一笑:“不過是皇上您的手下敗將,何足掛齒?”
“是嗎?”方伯言似笑非笑一聲,只是看着他所喜歡的這個孩子,對溫琳的話不置可否。
溫琳又說道:“聽聞去拿下商洛的人是李將軍,想來皇上會犒賞三軍吧?”
“此乃政事,與你無關,你好好給朕把稷兒帶大,別的事用不着你操心。”方伯言一句話絕了溫琳想多談國事的心思。
溫琳識時務地不再多話,但內心卻涌動着不甘,她受盡如此多的苦難才坐到鳳位上,位置才這麼高,總要再得到一些東西,纔算是對得起自己所受的委屈。
但她只是斂了斂了眼神,不發一言。
皇帝是個勤勉的皇帝,來這裡陪了小皇子一會兒便回御書房批摺子,溫琳將下人都散去,小皇子也讓奶孃抱走,這才靜靜地坐在榻上等着。
未有多久,便見水南天白衣白髮而來,他依舊居高臨下地俯視着溫琳:“連這點事都辦不好,本尊該如何罰你?”
溫琳很自覺地跪地到地上,吃了那麼多次苦頭讓她明白了一件事:不與這個主上作對,就是放過自己。
“是我無能,請主上再給我一些時間。”
“豐國朝中有些大臣可以拉攏,本尊再給你一次機會,若是還辦不到,自有方法讓你這無能螻蟻知道錯在何處。”水南天走時留下一張紙給溫琳,上面寫着些人名,溫琳拿着這張紙坐在上,哪怕她一身華服也撐不起幾分雍容來,只有些發狠時的陰寒之氣。
她並不是很清楚水南天叫她這麼做的原因,因爲她不知道水南天的最終目的是天下大亂,舊祈的計劃失敗之後,來豐國繼續是再有道理不過的選擇,畢竟現在的舊祈也尊豐國爲主,豐國是唯一的帝王之氣所在,那麼,只要亂了這裡,他的目的一樣可以達到。
而豐國最好用的人莫過於這個剛剛坐上鳳位,又貪圖更多權利的溫琳,水南天挑人的目光很不錯。她或許不能像蕭鳳來一般執掌舊祈,翻手爲雲覆手雨,但惹出些亂子來總不成問題。
水南天有時候會想,這世上大概再也找不出第二個蕭鳳來了,找不出那麼用的棋子與螻蟻來。
溫琳動作極快,生怕不能完成水南天交給她的任務,第二天就假借了名義召了幾位夫人進宮來喝茶,茶局提及一些事,夫人們紛紛倍受驚嚇,趕回去家中男人商量,而溫琳只是一身皇后的鳳服髮釵不動,好一副一切盡在她掌中的樣子。
可是有時候,人真的不得不信命,她剛做完這件事沒多久,方伯言就找上門來,一耳光甩在溫琳臉上:“朕說過,後宮不得干政,溫琳,莫要以爲你給朕生了個兒子就能破壞這規矩!”
溫琳便知事情敗露惹得皇帝不痛快,跪在地上求饒:“臣妾知錯,臣妾只是想替皇上分憂,求皇上恕罪!”
方伯言一番暴怒之後,將溫琳壓在牀上扯落她身上的鳳服鳳釵施暴,溫琳的身體其實十分抗拒方伯言,牀單在她手下都被拽成極爲難看的模樣,道道摺痕中都是她的恨和無奈。
這且不算,方伯言這一關算是好過,不好過的是水南天那一關,溫琳處在夾縫中間難有生路,方伯言只是施暴一番便走,水南天卻是要將她全身骨頭都捏碎一般讓她疼痛難耐,哪怕她的妝容畫得再漂亮再高貴,如同一條死狗在地上苦苦求饒的時候,依然只是卑賤之人。
她恨極了這兩人,可是她對這兩人都毫無辦法,一個是她必須依靠的大樹,她始終未能成長爲自己成爲自己依靠的人,比不得當年蕭鳳來半點,另一個是她連反抗念頭都升不起的恐怖存在,這深宮禁院他來去自如,折磨自己時全不留情,甚至也沒有當年蕭鳳來在受盡痛苦之後還能跟水南天對罵的狠氣,只知求饒。
她終是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女人,一步步走到現在,她靠的不是自己的力量,所以根基不穩,站不住腳跟,又貪圖得太多,那麼,她被如此對待,實在沒有什麼值得令人同情的地方。
說來這溫琳也着實可憐,她剛剛動手準備將水南天交給她的人拉攏過來,在朝中培養自己的勢力,便遇上了胡膏一狀將這些人全告到了御前,什麼樣的罪名都有,輕則流放,重則斬頭,溫琳這邊廂正滿懷激情與熱血要大幹一番,結果,又跟胡膏撞上了。
說這其中沒有貓膩,誰能相信?
胡膏跟方景城說起這個事的時候,笑得連酒杯都握不穩,只道:“我早就想收拾這幫人,沒成想,留着他們到今日,竟是幫了個大忙。”
方景城也笑:“你今日所爲,只怕會令溫琳更加恨你,你要當心。”
“這倒無妨,她來來回回也不過那些招數。不過我倒是奇怪,到底是誰給溫琳出了這個主意?按說,她對豐國的朝庭不該如此瞭解熟悉纔對。”胡膏疑惑道,就算溫琳來豐國住了很久了,可是她遊說這些朝臣的時候,總是能準確找到這些朝臣的弱點,有些事情是沒有長達數年的準備,根本挖不出來的。
方景城給他滿了一杯酒,望着坐在遠處看書看得有些犯困睡着了傅問漁:“是啊,是誰幫她呢,本王也很好奇。”
胡膏還欲說話,已讓方景城擡手止住,他自己朝着那個已經犯懶睡過去的人走去,將她抱起送回房中,又蓋上書放在一邊,發現這書的來處特別,是來自國師府上,記着的正是化璃之術。
她還在想着沈清讓,想爲沈清讓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