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苟依然不是很能理解肖顏開跟溫琅的兩千輕騎有何關係,按說,如果溫琅在祈國的位置很危險的話,不應該是越隱藏實力越好嗎?那自然就更不應該在肖顏開面前暴露這份實力了不是嗎?怎麼還因爲肖顏開來了就要把那兩千長得挺漂亮的小士兵們拉出來溜了呢?
她一臉的迷茫,傅問漁只好笑着解釋:“聽你們說,商洛將有戰事是吧?”
“是的啊,這有什麼關係嗎?”畢苟坐在一邊被傅問漁收拾好的雜草堆上,認真地聽着傅問漁教誨。
傅問漁便坐好在花圃裡的凳子上,說道:“如果不是肖顏開,你覺得溫太子會鬆口將這個消息告訴城王爺嗎?”
“什麼意思?”畢苟繼續一臉迷茫。
“如果這末族中只有溫太子和城王爺兩人,他們有的時間慢慢磨慢慢爭,不必着急,但是肖顏開是個變數,她的出現必然讓城王爺生疑到底在祈國發生了何事,爲何祈國會有另一隻力量出現在這裡,更不要提肖顏開說動卓燕對溫琅下手,溫琅同時受到城王爺和肖顏開兩方的夾擊,他不得不提出一個緩和危急的條件,這個條件的紐帶就是商洛,他以商洛作餌,逼城王爺停手,讓出末族給他,他一開始的打算,是誘使城王爺離開末族支援商洛。”
傅問漁緩緩說道,反正她閒來無事,便將這些事情裡的彎繞說給畢苟聽,也好讓她……及她的流七月,早做準備。
“可是少主非但沒走,還說要以其他的東西跟他做交換,但這東西少主又不說是什麼,所以……所以溫太子是不是覺得少主是在誆他?”畢苟開始有了想法,能說上道了。
傅問漁點點頭,說起來,這個要跟他交換末族權益的東西溫琅還來找自己問過,自己也想不出是什麼,大概溫琅覺得方景城真的是在唬他,但傅問漁心底卻總是隱有不安,壓下這不安的念頭。
她說道:“所以溫太子便會覺得,城王爺其實早晚會對末族下手,他與其等着,不如先下手爲強,兩千精銳入族,不說要贏過城王爺,能纏住城王爺一些時日也是厲害的,到時候城王爺爲了商洛自然會不得不先舍下末族,等他再回過神來,溫琅率兩千精銳早已在末族站穩了腳,肖顏開的打算也就落空,一舉兩得。”
“是一舉三得,這第三就是還能俘獲傅小姐你的芳心。”畢苟低聲咕噥,那天在花樹下,她明明看見了的,傅小姐靠在溫太子的懷裡,那溫太子也是個趁人之危的,但也怪不得傅小姐,擱誰身上,都願意選溫太子那樣的人吧?畢竟自家少主曾經做的那些事的確錯得不像話,所以她連怪都怪傅問漁不起,只能強迫着自己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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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天可憐見兒的,他們爲何就不能多呆片刻,看一看傅問漁是如何從溫琅懷中起身,如何拒絕溫琅的?
傅問漁沒有聽清她咕噥的話,再問之時,畢苟只說沒事沒事,她多謝傅小姐點拔。
“無事就留下來吃飯吧。”傅問漁也不追問,只是閒話一句。
畢苟艱難地嚥了咽口水,她的確有點喜歡傅小姐的家常手藝,不同於外面酒樓裡的講究精緻,更多的是家常的煙火氣,吃着有家裡的感覺,可是她還知道有那麼一個人,他孤苦伶仃,自己這個曾經的手下,實在不忍心他一個人吃飯喝酒,只好忍痛拒絕傅問漁的提議:“不了傅小姐,我還得回去聽少主的差遣呢。”
“那我就不留你了。”傅問漁隨口說道。
“那我走了。”畢苟說着起身拍拍屁股上的草籽轉身。
“等花璇到了,讓她來見見我吧,很久不見她了。”傅問漁突然說道。
畢苟便轉身,看鬼一樣地看着傅問漁,認真細想了一遍她們之間剛纔的對話,有沒有一個字提到蛛網,她到底是怎麼知道的?真的是鬼嗎?
“溫太子動手了,你家少主自然也會動手的,有什麼奇怪的。”傅問漁攤手道,這很容易就猜到,傅問漁不覺得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畢苟吸了一口氣,還是問道:“你怎麼知道蛛網就在山下可以隨時入族,而不是在京中?”
“城王爺和杜先生不在京中這麼久,蛛網留在京中成爲皇上的砧上魚肉嗎?而且出了僞蛛網這麼大的事,蛛網也需要重新清洗整頓吧?最重要的是,如果蛛網仍然在繼續運轉,怎麼可能查不到商洛面臨戰事的消息,要等到肖顏開現身之後,逼得溫琅拿出這件消息來做籌碼?”傅問漁說得十分的稀鬆平常,這些蛛網高層才知道的絕密,在她面前根本就像沒穿衣服的小孩兒,一眼看得透透徹徹的。
姐不在江湖,但江湖自有姐的傳說。
傅問漁天天遊手好閒啥都不幹,可是她什麼都知道,她手指頭那麼一掐,算的事兒比沈清讓還要準。
畢苟咂巴下嘴,拱了下手:“傅小姐有沒有興趣跟着沈國師一起學學算命,你肯定比千洄更適合當一個神棍。”
“然後我成爲國師嗎?再然後,我這個國師要殺掉我這個異人?”傅問漁一邊說一邊好笑,畢苟也被她逗樂,行完禮離開。
然後傅問漁拉過小開坐下,剛纔說的話一直沒有離開過肖顏開,他在一邊聽着自然不好受,便傅問漁也不會瞞着他避着他,他是有知道的權力的,傅問漁會盡量把詞用得雅緻一些,把話說得好聽一些,把肖顏開說得不那麼不堪,讓小開聽着沒那麼難過。
小開坐在傅問漁旁邊,低頭轉着手中的那朵美人蕉:“我聽畢姑娘說,我姐刺了城王爺一劍,挺厲害的。”
“他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就不用操心。”傅問漁懶懶散散說道。
小開爲難地擡頭望着傅問漁:“我想去看看城王爺,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小傻子。”傅問漁揉揉小開的臉頰,“你想做什麼都可以,我們這些大人啊,討厭又骯髒,所以你根本不用考慮我們的感受,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你愛做的事情。”
吃過晚飯,小開去見方景城,方景城有些欣慰,不管他與傅問漁肖顏開如何,小開至少沒有把所有的舊情都推翻,那些年的細心照料總是能換來一些真心,小開對這個形同自己大哥哥的城王爺心底仍是有幾分尊敬和掛念,他小聲地說:“城王爺,我可以幫你看看脈象嗎?”
“不必了,我很好。”方景城搖頭。
“可是看病無非是望聞問切,我就算不給你切脈,也看得出你……”
“我沒事,小開。”方景城打斷他的話,只說道,“你姐姐……有沒有找過你?”
小開落寞地搖頭:“沒有,她大概不想見我了吧。”小開那天用那麼狠的話趕走了肖顏開,在他想來,大概他的姐姐永遠也不會原諒他了吧。
可是他能怎麼辦呢?他姐姐對問漁姐姐做的那些事,要怎麼得到問漁姐姐和城王爺的原諒呢?留在這裡是死路一條啊,必須要把她趕走啊,不然,能怎麼辦呢?
小小的少年,他的內心也很痛苦。
方景城起身走到窗邊,望着外面的人來人往,說道:“不會的,她一定在某個地方看着你。”
等到她下次現身的時候,小開,我就不會再留手了,我會殺了她,到時候,你大概又要恨我了吧?
“城王爺,問漁姐姐她……”
方景城卻再次打斷了他的話,轉過身來笑道:“天色不早了,你早點回去吧,末族不安全。”
“城王爺你不想知道問漁姐姐的事嗎?”小開天真地認爲,大概說一些問漁姐姐的事,城王爺聽了之後會好受很多吧?得到一些心靈和精神上的慰藉。
可是方景城只是搖頭:“不了,你也是男子漢,你會照顧好她的不是嗎?”那時候的小開,可是高喊着“問漁姐姐我會保護你的”的呢。
小開點點頭,滿含着不解退出方景城房間,他明明看得出,城王爺的身體已差到了極致,只需要讓他一搭脈就能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可是爲什麼城王爺不肯呢?門口遇到好些日子不見的杜微微,杜微微很是擔憂地望着城王爺的房門,見到小開出來連忙問道:“小開,城哥哥身體怎麼樣了?”
“我也不知道,他不讓我看。”小開無奈道。
杜微微失望地嘆氣:“也不知城哥哥最近怎麼了,老是咳嗽總也不好,我熬了好些藥膳給他都沒用。”
“我先回去了,你照顧好王爺吧。”
回到院子裡的小開思慮很久,還是想跟他的問漁姐姐說一說城王爺的情況,可是他只剛一開口,就讓傅問漁打斷:“天色不早了,你快點休息吧,不要操心這些事了。”
就跟城王爺打斷他時是一樣的,他們兩個都不再願意聽到對方的消息,用這樣粗暴野蠻的方式阻斷彼此之間的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