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比昨日,昨日傅問漁那是累極了,又逢着方景城醒來心中欣喜,拉着他衣角沾着枕頭便能睡着,今日卻不是這麼個情況,傅問漁拔腿就要跑,可哪裡跑得過方景城,被他提着衣領一把抓回來,打橫抱在胸前就要往裡臥走。
畢苟捂着臉,唉喲喂不斷:“牙都要讓這兩人酸倒了啦,要不要臉了啦?”
花璇忙得很,拽着畢苟,拉起杜微微,還帶了一把仍自低頭哭得厲害的嚴葉,又招呼了一聲小開:“撤了,看什麼啊?”
她心裡有些難過,有些自憐,還有些釋然,也罷,少主看中的人是傅問漁,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她不是杜微微,不會去強求,少主幸福便也好。
裡臥裡的傅問漁雙手抱着手臂警惕地看着方景城:“你不要耍流氓啊我跟你講!”
方景城看着她這副外強中乾的樣子好笑,一邊解着衣裳一邊笑:“又不是沒看過。”
是早就看過了,很久以前在醉骨樓,傅問漁以爲他是沈清讓的時候,方景城就見過傅問漁哆嗦着手指解絆扣的樣子,時光好快,眨眼兩人便已是被命運綁在了一起,誰也逃不掉。
傅問漁挪着步子賠着笑:“您先睡,我再看會兒書。”
方景城脫光了上衣只剩下一條裡褲,身上虯起的肌肉均勻充滿美感,有些縱橫的舊傷在他身上,轉身放下衣物時可以看到那六道箭傷的位置還未痊癒有着新痂,傅問漁看着正有些失神,轉眼已經被方景城拉過去,只見他動作熟練替傅問漁脫起了衣服,傅問漁擋得了左邊擋不了右邊,三下五除二,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裡衣,白色的裡衣在燈光的照射下有些透明,隱約都可見她紅色的肚兜和細膩的肌膚。
臉上發燒,傅問漁臉紅得要滴血,就要大喊一聲叫畢苟進來救命,方景城卻突然停下來,拉着她鑽進被子,把她的頭按在自己胸口,擡手一揮,掌風熄了燭火:“睡覺。”
……
黑漆漆的內室,傅問漁伏在方景城胸膛連大氣也不敢出,一雙眼睛瞪得老大,緊握着拳頭於事無補地想着要自衛。
“你心跳那麼快做什麼?”
“說得好像你心跳不快似的!”
“本王坐懷不亂乃正人君子,心跳速度極爲正常,不信你明日問小開。”
“那你幹嘛要咽口水?”
“你這人煩不煩?睡不睡了?”
“睡!”
又過了片刻,方景城挪了挪身子,很是惱火:“你不要再眨眼睛了,睫毛那麼長撓得我發癢。”
“要不你一個人睡好不啦!”
這一晚上是睡不安生了,方景城好生無奈,擡手點亮了燈,不亮還好,一亮便看到窗子上貼着幾個人影,爭先恐後地擠着腦袋想要聽些什麼,方景城摘了傅問漁耳上一個墜子往窗子上打去:“不睡是嗎?不睡去練功,明日我來收驗,敵不過我十招的全部拉回蛛網重新回爐!”
窗外的人便作鳥獸散。
“你知道今日爲什麼要跟父皇頂撞嗎?”方景城支起身子半靠在牀欄上,抱着傅問漁讓她整個人都貼在自己胸口,寬大的手掌拂着她頭髮,手指穿過她黑髮時,髮根處給指肚帶來細微的酥麻。
傅問漁的臉仍在發燒,強自鎮定的樣子看得讓人好笑:“王爺你肯定是有打算的,我只是配合你演戲而已。”
“是啊,聰明如你。我受傷之事父皇肯定是知道跟傅崇左有關的,若我今日太過弱勢,只怕回京之後對傅崇左不好下手,需得讓他明白我有怨氣,否則他會放過此事。”方景城望着牀頂輕聲說道,他們這樣的人,喝哪一杯酒,走哪一步路,都是有目的的,從來不做無用之事。
見他似乎是真的想談正事,傅問漁也少了幾份羞赧,認真說道:“你讓杜先生先行回京,可是去準備此事了?”
“傅崇左這些年的罪證一直都有,只是父皇有意放過,京中需要這麼一個人與我平衡,所以他往日裡不管做什麼事,父皇都是眨隻眼閉隻眼。說起貪污受賄這些事,朝中有幾個官員沒做過?”方景城冷嗤一聲,對京中那些所謂的大人,他是看得最透徹的。
“所以,要除掉傅崇左重要的不是他是否有罪,而是皇帝是否想除掉他。”傅問漁接道。
“你頭腦一直都很清醒,你所做的事情也是一直把他往這條路上逼,如今父皇是真的容不下他了。而且,方景悟回京,能制衡我的人也出現了,最妙的是,方景悟出生一直是父皇最爲不喜的,兩個他最討厭的兒子自相殘殺,是他願意看到的好戲。”方景城嘆了一聲,手足相殘,從古自今就是皇子們避不開的慘案。
傅問漁想着事,手指頭無意間挑逗着方景城胸前,一邊挑逗她一邊想,慢聲說:“你跟皇帝之間,爲什麼關係這麼惡劣?”
方景城沉默了許久不出聲,傅問漁不得不擡頭看他是不是睡着了,一看卻看到方景城一張臉上全是強忍之色:“你是真把我當柳下惠了啊?”
傅問漁趕緊縮到牀的角落:“睡覺睡覺,明日還得回京呢。”
方景城滿臉的無奈,傅問漁到底知不知道,她這副小心膽怯的樣子引得人更想犯罪?憋了半天,強忍着衝動他從後抱住傅問漁,下巴抵在她頭頂:“睡吧,別亂動。”
傅問漁哪裡敢動?
這邊廂兩人睡得辛苦,那邊廂的人也未必能好眠。
方景閱此時的心情並不好,很多事方景閱都看得開,死幾個人,損幾個兵他從不在乎,就連傅啓明當場炸在末族的馬車裡,他也能忍下這口氣,不跟方景城正面交鋒。
他未能娶傅問漁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傅問漁用了一招偷天換日把他騙得團團轉!
除了方景城,方景閱還從來沒有被哪個人如此戲弄過,更何況還是個女人!
今日在皇帝面前,幸好方景閱沒有及時出頭,由着傅憐南去鬧,這纔不至於輸得太難看,可是他心裡依然扭曲憤恨,傅問漁爲了不嫁自己當初竟然不惜編出那樣不堪的藉口來!
再看看旁邊這個喝得爛醉的女人,同是姓傅,爲什麼傅憐南的腦子連傅問漁的腳指頭都比不上?
傅憐南抱着一壺酒喝得暈暈乎乎,抓着方景閱的衣袖又哭又笑:“爲什麼啊?景閱你告訴我這是爲什麼?自打傅問漁回來之後,我四妹慘死,母親被殺,二弟喪命,就連傅念春也被她害得秋後問斬,如今倒好,連我父親都搭了進去,如今整個傅家只剩下我傅憐南一個,景閱,你說這是爲什麼?”
方景閱本想一把將她推開,這女人粘在自己身上噁心不已,但方景悟給了他一個眼神,他便不得不耐下性子對她好言好語:“有你在就夠了,整個傅家加起來還不如一個你重要。”
“真的嗎景閱?你不是在騙我嗎?”傅憐南魔怔一樣地看着方景閱,哪怕他與傅念春之間發生了那樣的醜事,傅憐南也還是盼着能嫁給他,事到如今,她已經分不出自己到底是想嫁給方景閱做妻子,還是爲了日後的鳳位。
“當然。”方景閱勉力扯出一個笑容來,手拂過傅憐南臉頰,嘴貼在傅憐南耳邊細語:“誰叫你是必作帝王妻的命格呢?”
傅憐南還未聽清就眼前一黑倒在了桌了,方景閱在她頸後砍了一記手刀,與其聽她在這裡瘋瘋癲癲胡言亂語,不如讓她安靜閉嘴。
“閱王爺息怒。”方景悟見傅憐南安靜下來了才站起來說道。
方景閱摔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恨聲道:“息怒?殺,殺不死他,害,害不了他,你叫我怎麼息怒?傅啓明回京之時我以爲他難做出些事來讓我舒坦一些,可他卻被一個傅問漁整得神智不清最後死了也活該!你呢,你答應我能殺了方景城,可你做的這些事,有哪一件讓他真的受到重創了!”
方景悟一撩袍子直直跪下去,惶恐的聲音說道:“王爺,請再給我一些時日,我必能將他們兩人一起除掉,替王爺分憂!”
“分憂?哼,回京之後便是四方相談大事,方景城獨攬大權,父皇或許不喜歡方景城,但在此事上能靠得住的也只有他,如今末族已與我離心,祈國那個溫太子不知是不是中了傅問漁毒成日圍着她轉,瘴戾三族態度始終不明,你說你能如何分憂?”
方景閱說出這番話來的時候,倒還有幾分奪東宮之位的氣勢,至少目光沒那麼短淺,不會只盯着眼前的事看,可也正如他所說,事已至此,方景悟還如何分憂?
方景悟只是把頭埋得更低,聲音也更謙卑尊敬:“請王爺放心,我一定有辦法!”
“最好如此,事情辦不好,你便滾回邊境喝西北風去吧!”方景閱說着一拂袖轉身就走。
他走以後,方景悟在地上仍然跪了半天,不知他想了些什麼,再起來的時候眉目卻含上了平日裡的溫柔笑意,走到暈倒在桌上的傅憐南跟前,手指颳了刮傅憐南的臉,聲音帶着莫名的味道,極輕,極小心,又含有極強的貪婪,生怕被人聽去一般:“必作帝王妻嗎?嫁給方景閱那樣的暴君,你不如嫁給我如何?”
“嗚……”傅憐南醉夢裡輕哼了一聲,方景悟的手指連忙收回,恢復了之前那副笑容滿面的樣子,看着傅憐南倒退着走了出去。
明日大隊將要回京,於是今晚便有人連夜收拾,這個夜晚便顯得格外的不平靜。
黑衣男子在此等了許久,看到方景悟小心翼翼避開耳目過來時,聲音低沉沙啞像是在喉嚨裡磨着砂子,刺耳難聽:“三皇子出師不利已有兩次,再這般下去,我該重新找一個合作的人了。”
方景悟處處伏小作低,卻不肯再爲一個陌生人折腰,他冷笑了一聲:“若不是你告訴我傅問漁已非完璧之身,我怎會如此貿然出手?”
“縱使她是清白之身,你今日卻未能逼得城王爺與傅問漁分離,便是你無能,皇帝有意讓城王爺做孤臣,不允他爲任何凡事亂心,你未能看出其中關竅,便是無知,無能無知之輩,有何顏面與我討價還價?”黑衣人說話尖刻,絲毫不給方景悟留半點情面。
“我若是無能無知之輩,你又怎會找上我?”方景悟冷哼道:“那盲眼陣也是你說的入陣之後必無生路,可你卻留了個陣眼讓他們破陣而出,我又怎能不懷疑你是否還有他心?”
“我行事不必向你報備,三皇子若是不滿,我自可再尋別人,告辭。”黑衣人不再與方景悟多話,說着就要遁入黑暗。
“等等!”方景悟卻叫住了他,“回京之後四方相談國事,我能置方景城於死地,但需你助我一臂之力。”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