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1-7-26 20:00:14 字數:3200
小男孩看起來和丹年年紀差不多大,像個小老頭一樣雙手背在身後,一臉嚴肅的向車伕問道:“馬怎麼樣?能好起來嗎?”聲音聽起來透着一股乾澀蕭索的感覺。
車伕似是對小男孩頗爲恭敬,低着頭恭順的答道:“少爺放心,馬受了驚嚇,這位先生說他能治好,奴才斗膽讓他試一試。”
小少爺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不再說話,轉身看向沈立言。
沈立言見車裡的人都下了馬車,便趴到馬的耳朵邊,只見他的嘴巴一張一合也聽不出來到底說了什麼,正當圍觀的衆人全神貫注之際,原本趴在地上一副要死不活樣子的馬突然長鳴一身,忽的抖了下鬃毛站了起來,一點不見剛纔的頹廢之態。
圍觀的人羣頓時發出陣陣喝彩,還有不少人率先鼓起了掌。
車伕剛纔還對沈立言是表示懷疑,現下是徹底服了沈立言。“兄臺真乃神人啊!莫不是哪位隱居於此的高人吧,敢問兄臺貴姓?”
沈立言呵呵笑了起來,張開手指慢慢梳理着馬的鬃毛,馬似乎是很享受沈立言的服務,揚着頭噴着氣。
“兄臺客氣了,免貴姓沈,早先跟着師父在軍中待過兩年,對馬有些瞭解。倒是兄臺,我看兄臺身形矯健,走起路來似行雲流水,身手肯定了得。”沈立言拱手笑道。
這下輪到車伕乾笑了起來,“沈兄實在折殺在下了,在下只不過是一個管事的,護送小主人回去辦理主母的後事。”說到最後,聲音已經是幾不可聞了。
沈立言有些憐憫的看了那一身縞素的小少爺一眼,身影蕭索,“這麼小年紀…….”想起娘死的時候自己已經十五歲了,也懂得照顧自己了,可眼前的這孩子才和丹年差不多大吧。
車伕嘆了口氣,“小少爺是個福薄的人。”卻不肯再多說什麼了。
沈立言見他不肯多說,只當是他主人家的家務事不方便透露,大戶人家總有許多不爲人知的隱秘。
車伕見馬已經恢復了精神,便要小少爺和那中年婆子上馬。這會上,見丹年已經緩過神來,慧娘抱着丹年和沈鈺走到了沈立言那裡。
沈立言擡手製止了小少爺和婆子上車,“兄臺,你們現在還不能走。”
那中年婆子這會子早已經恢復了精神氣,一聽這話,雙手叉腰,大聲說道:“憑什麼不讓我們不走?早就覺得你們這羣鄉下人不懷好意!林管事,休聽這鄉下漢子胡言亂語,他鐵定是想留我們下來,好好訛詐一番!”那中年婆子大概是受了驚嚇的緣故,無端的厭惡起了這裡的人。
聽到這麼一席話,沈立言和慧娘都頗爲不悅,不過起因是由自己女兒引起的,理虧在先,兩人也只好忍下怒氣。
“哎!你這小丫頭片子是怎麼回事?大白天的往車輪子底下鑽,成心找死是不是!”中年婆子見沈立言和慧娘並不回嘴,膽子愈發大了起來。
慧娘皺着眉頭,什麼叫成心找死啊,她最聽不得別人說她的一雙兒女,“你亂說什麼!誰成心找死?”
丹年不想讓慧娘受氣,這件禍事無論怎麼說起來也是自己不佔理,便低聲對那婆子道歉說:“對不起,是我不對,讓你們受累了!”
“喲,這小丫頭片子嘴挺會說啊。磕了我們少爺算怎麼回事?不過是個鄉下粗野丫頭,我們少爺身體嬌貴,是你們能傷害的起的嗎?”中年富態女人依舊不依不饒,撥開額前的碎髮露出了額頭,確實紅腫了一大塊。
慧娘忍着氣,“大嫂,您說怎麼辦?”
“誰跟你大嫂?不過是個鄉下婦人!”中年女人不屑的說道。
“周媽媽,你這是要幹什麼?”一旁冷眼看她的小少爺發話了。
看樣子這小少爺纔是正牌主子,這周媽媽不過是個僕婦。也不知是哪家僕婦,如此的囂張。
“哎呦,少爺,你平日裡沒出過京城,這鄉下地方,人心險惡,不定他們故意撞上我們的馬車想要幹什麼呢!您身體尊貴,受了驚嚇,哪能就這麼便宜放過了他們!”周媽媽不依不饒,被肥肉擠成一條縫的眼睛裡閃着貪婪的光。
沈鈺護在了慧娘和丹年前面,“說吧,你想怎麼辦?”
周媽媽得意的伸出了兩個手指,“我們家老爺可是京城大員,少爺可是老爺命根子,你們衝撞了我們少爺,給二十兩銀子壓驚吧!”
“住口!”還沒等慧娘做出反應,小少爺將她呵斥住了,漂亮的小臉上滿是怒容。
周媽媽看小少爺生氣了,連忙一路呼喊着“小祖宗,小心肝”的奔過去。
一旁背手在後的小少爺似乎是很不耐煩周媽媽的聒噪,擡手製止了她,周媽媽雖有不甘,卻也不敢造次。
小少爺一把打掉了周媽媽伸過來的手,一張小臉繃的緊緊的,正色道:“周媽媽,我們家是書香禮儀世家,你再這樣撒潑沒規矩,就一個人在這裡跟他們講價錢吧,別以爲出了京城就沒人再管你了!”
周媽媽不死心,還欲強爭辯些什麼。小少爺一擡頭,眼神冷冷的看了周媽媽一眼,“莫非周媽媽以爲,母親不在了,你就可以代替母親給我做主了?”
周媽媽急了,“少爺,你年紀小,老奴也是爲了你好啊!你怎麼能幫着這羣刁民說話……”
還未等周媽媽爭辯完,小少爺眼都不擡一下,牙縫裡擠出了幾個字,“滾回去!”
一句話加一個眼神嚇的周媽媽低頭就往馬車那邊跑,半路還摔了一跤,也不敢停留。
喔,小樣,氣勢不錯!危險過去後,丹年立刻恢復了邪惡的本質。
小少爺雙手背在身後,走到丹年三人跟前,看了丹年一眼,帶着點居高臨下的口吻,“可否傷到了這位姑娘?”
丹年不高興了,這小子看起來明明跟她差不多大,一板一眼的嚴肅又老氣橫秋,可畢竟是自己有錯在先,氣勢上就矮了一大截。“沒事了。”丹年悶悶的答道。
小少爺嚴肅的點了下頭,“那就好。家僕無禮,還望你們不要放在心上。”看沈鈺像是個讀書人,朝沈鈺拱了一下手,然後轉身,瀟灑走了。
剩下丹年傻傻的看着小少爺一身白麻布孝服的瘦弱背影。
沈立言繼續勸着車伕:“兄臺,你的馬肯定是昨晚上吃飼料傷到了。你又一早趕了車出來,今天可否看到馬排糞便出來?”
車伕一怔,“還真沒有……”
“你摸馬腹,已經是鼓脹如石,再走下去,只怕走不了多遠了。”沈立言誠懇道。
丹年發話了,卻是對是背手而立的小少爺說的,她早就看出來,主子是這個小少爺,雖然年紀小,可大面上的事情還是他說了算。
“小哥哥,我爹爹養馬很在行的,我們家裡的馬從來就沒生過病!”丹年說的是實話,家裡那匹馬年紀已經不小了,可從丹年來到沈家開始,就從來沒見過馬生病。
小少爺注意到了窩在慧娘懷裡的丹年,一瞬間丹年似乎從他臉上看到了羨慕的神色,再當丹年仔細去看時,小男孩又恢復了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林管事,他說的可是實情?”小男孩問道。
“回少爺,從馬腹的情況來看,確實堅硬如石。奴才也不知道是不是生了病。”林管事有些遲疑。
再面向沈立言時,林管事有些爲難了,“沈兄,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眼下時間緊迫,我們要抓緊時間趕往下一個城鎮投宿,護送靈柩的大隊人馬就在下一個城鎮等着我們。不瞞您說,我家少爺身份金貴,萬一有個閃失,我擔待不起老爺的囑託。”
沈立言瞧出這人是真的爲難,想了想,便同車夫說道:“兄臺,這樣吧,我家裡還有些給馬吃的草藥,是當初我師父傳給我的方子,治療馬積食很是有效,你稍等片刻,我去取來。
剩下的路別趕那麼快,現下離城鎮也不遠了。你給馬吃了後,到了半夜記得給馬加些草料,馬是好馬,身子底子好,明天一早就是健康的好馬。”說罷,便帶着沈鈺匆忙往家裡跑去。
周媽媽從馬車伸出頭來,強自小聲嚷嚷道:“誰知道你們安沒安好心?林管事,可不能隨意給馬吃些亂七八糟的人的東西!”
丹年火噌的一下子就上來了,誰是亂七八糟的人?丹年絕不能容忍有人詆譭她的爹孃。
丹年指着周圍看熱鬧的人,盯着那婆子一字一句的說道:“這裡是沈家莊,周圍都是姓沈的人,我們想要劫你的錢財,用的着給你的馬下藥?!”
啥叫主場優勢,你懂不懂?!
周媽媽看了周圍看熱鬧的有四五十個壯年村民,打了一寒噤,一旁的小少爺吩咐她上車上去。那周媽媽倒是個忠心護主的,守在小少爺身旁不離開。
丹年嫌惡的看了看周媽媽,估計是有被害妄想症。
林管事爲難的看了看小少爺,看到對方衝他微微點了下頭,便放下心來,耐心等着沈立言取藥回來。臨近晚飯時分,大部分看熱鬧的人都回家做飯去了,沒剩下幾個人。
一旁跟老虎護幼崽似的周媽媽,不停的跟小男孩說出門在外如何人心險惡,在小少爺的幾次勸說下,終於鑽到車廂裡去了。丹年猜測,小男孩肯定是忍受不了周媽媽跟野鴨子一樣聒噪個沒完沒了。
丹年怕慧娘抱她抱的手痠,自己已經是個大孩子了,趕緊從慧娘懷裡下來,拉着慧孃的手安靜的站在一旁等沈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