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1-7-14 20:00:55 字數:3254
收了麥後天氣就陰沉起來,搶種上了苞谷後,就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了秋雨。
沈立言忙完了地裡的活,就開始算賬,原先定的跟三戶佃戶四六分成,可三戶佃戶交上來的糧食數着實差的太大,讓他頭疼不已。
丹年看沈立言打了會算盤就開始嘆氣,連忙跑過去,爬上沈立言的膝蓋,“爹爹,你嘆氣什麼啊?”
沈立言把丹年抱起來放他腿上坐好,捏捏丹年的小臉,看着粉嫩的女兒,煩惱也一掃而光,“爹爹有丹年,怎麼還會嘆氣啊?”
丹年不依,肯定是糧食上出了問題,事關經濟大事,她一定得弄清楚,一切都是爲了將來成爲一個合格的地主婆。
沈立言拗不過丹年,便跟丹年講了起來,“我們的地均分給了三家,老王和張春雷兩家交的糧食是差不多,可張春生一家交的比這個數少太多了。”一想到那夫妻倆四處找理由,又是地不肥又是收成差,每年都這樣,沈立言就頭疼。
丹年想起了那兩個賊眉鼠眼的夫妻兩個,皺了皺眉頭,“爹爹,打下來糧食,怎麼分啊?”
“按每家打下來多少,四六分。如果打下來一百斤,就是我們六十斤,他們拿四十斤。”沈立言怕丹年不明白,耐心解釋道。
丹年撅着嘴,不滿道:“爹爹,這樣不公平,要是有人把糧食收好了藏起來一部分,拿剩下的給我們六成,我們也沒辦法。”
沈立言不想丹年會想到這個層面上,饒有興致的問道:“丹年有什麼好辦法啊?”
丹年想起了前世實行種田責任制的事情,轉了個眼珠,“爹爹,不如這樣,規定一個數,糧食收下了,每家交上來這麼多,剩下的都是他們的。”又補充道:“這樣就不怕他們私藏起來糧食了。”
沈立言一愣,撫掌笑道:“這主意好,他們也能多勞多得。要是年頭收成不好,再減免些這個數就行了。”
丹年不由得感嘆起沈立言的智慧來了,連“多勞多得”都想的到,還要在災年減租,地主做到這份上也不容易啊。
沈立言摸了摸丹年的頭,像是想到了什麼,“丹年,想不想跟哥哥一起學唸書啊?”
丹年第一反應是立刻搖頭,她偷偷翻過沈鈺的書本,全是些啓蒙的讀物,類似於四書五經。好不容易過了高考,現在還讓她一個大學生天天念饒舌的古文,還是算了吧。
沈立言覺得不願學習是小孩子的正常反應,耐心哄道:“丹年,你看哥哥寫的字多好看啊,你不想學嗎?”
丹年轉念一想,把字練好也不錯,修身養性。古人尤其重視一個人字寫的怎麼樣,常常說字如其人,寫的一手好字的人不管到哪裡都是受人尊敬的。
前世的她小時候媽媽也送她到少年宮學過書法,抱着要把小丹年培養成古典才女的美好想法。
只可惜沒學多久,媽媽就去世了,爸爸忙於工作,沒有時間管照自己。再後來,阿姨來了她家,她就被送到寄宿學校去了,再也沒機會學寫毛筆字了。
現在有了機會有了時間,不求成爲大師,至少要圓自己和媽媽的一個夢。丹年想到這裡,用力點下頭,表示願意聽從組織安排。
沈立言和慧娘商量了下讓丹年上午跟着沈鈺小石頭唸書練字,下午學針線。慧娘對於丹年唸書的事情沒什麼意見,既然孩子要學,女孩子家多長點見識總是沒錯的。
等到丹年真正開始唸書的時候,她很悲催的發現,事情不像她想的那麼美好。
首先,沈立言開始手把手的教丹年認字,什麼“人口手,上中下”,丹年要跟在後面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念“人口手,上中下”。
沈鈺在一旁竊笑不已,丹年心裡嘀咕,當初你也不是從“人口手,上中下”開始學的嗎,看人家小石頭,多淡定,只是丹年沒看到小石頭轉背偷笑的樣子。
來回唸了半晌,丹年煩了,不念了。沈立言見丹年不配合,不高興了,“你都記住了?”
丹年覺得裝的太白癡受苦的是她,用手指蘸了蘸硯臺裡的墨汁,在白紙上歪歪扭扭的寫出了這幾個字,又一一指着唸了遍,沈立言這才目瞪口呆的相信了。
之後的認字就進展順利很多,當然丹年牢記着低調的原則,沈立言領她念了兩三遍後才點頭表示記住了。
一上午認了十個字,沈立言便鋪開紙,選了只毛筆,開始手把手的教丹年寫字。
這個年代的握筆姿勢和丹年曾經學到過的有些不同,握筆的部位稍稍靠上一點,對於腕力的要求更高。
待丹年學會了姿勢,沈立言照着碑帖臨了個“永”字,解釋道:“永字的八個筆畫,代表書法中筆畫的大體,分別是側、勒、努、趯、策、掠、啄、磔八劃,練熟了這八劃後,可延伸多樣筆畫,並各得其精神氣度。”
丹年聽到解釋和前世少年宮老師解釋的差不多後,稍稍安下心來,即便這裡不是自己原來那個世界,大面上的文化都是相通的,自己所學也不算是毫無用處。
沈立言佈置了作業,讓丹年把上午所學的十個字連同那個永字,每個字寫十遍,寫熟了後就照着帖臨字。
丹年當初在少年宮學字的時候,媽媽事先做足了功課,把唐宋魏晉各大書法家的字體都給研究了一遍,最後翻到元代書法大家趙孟頫的帖子,小丹年眼睛一亮,就被趙孟頫秀逸的楷書給吸引住了,從此就開始學習趙孟頫的楷書。
丹年等沈立言出去後,把一本字帖翻了個遍,也沒發現這種漂亮的楷書字體。她不死心的問沈鈺:“哥哥,我看看你的字帖。”
“爹給你的字帖上面的字都是簡單的,我的你看不懂。”沈鈺見丹年堅持,無奈下把他和小石頭臨字的字帖給了丹年。
丹年連忙趴在桌子上翻了起來,也沒有她喜歡的那種楷書字體。字帖上基本是隸書的渾厚字體和近乎於行書的飄逸字體。
丹年有些失望,她本來就只學過幾天書法,沒有現成的字帖給她臨,怕是寫不出趙大師秀逸的韻味。
沈鈺和小石頭見丹年苦着張小臉趴在桌子上,面前攤了一堆字帖,紛紛來問丹年怎麼了。
丹年有氣無力的鼓着包子臉,“這上面的字體沒有我喜歡的。”
小石頭笑了,“丹年,立言叔叔說過,字在人心,你練成什麼樣的字體,什麼樣的字體就是你的。”
丹年聽到這話,感覺到心中彷彿有什麼東西被點燃了一番,她喜歡的是趙體的秀逸嚴整的風格,如果她心中沒有這種秀逸嚴整的風格,就算趙體字帖擺在她眼前,她也寫不出來這種韻味。
丹年想明白了,就衝兩個男孩子笑了笑,沈鈺定定的看了丹年一眼,摸了摸丹年的腦袋,“有不懂的地方就來問哥哥。”
丹年看了看又裝小大人的沈鈺,這次卻沒再笑話他,很認真的點了下頭,輕聲“嗯”了句。
一時間,三個孩子各自提筆臨字,窗外秋雨淅淅,室內卻一片安靜祥和,沈立言進來後就看到這幅情景。
晚上待兩個孩子睡着了,沈立言還悄聲跟慧娘誇讚,“丹年這孩子,真是聰明,不但鬼點子多,認字也快的很。”
慧娘斜了他一眼,打趣道:“看你樂成什麼樣了?阿鈺當年開蒙學字的時候,也沒見你樂成這樣。”
沈立言埋頭想了下,疑惑的嘟囔,“沒這麼高興嗎?當年我也是很高興的,一個是兒子一個是女兒,都一樣親的。”
慧娘看到自家相公那傻樣,撲哧笑了,隨即依偎到沈立言懷中,感嘆道:“丹年來咱們家頭兩年,我天天都提心吊膽的。生怕有天會有羣官兵衝進家裡把丹年帶走,把我們都關到大牢裡。我們沒什麼,我就怕阿鈺受到牽連,他還小……”
沈立言聞言輕輕抱住了慧娘,輕聲問道:“慧娘,你可是後悔埋怨過我救了丹年?”
慧娘猛然回頭,壓低聲音不滿道:“相公你在說什麼胡話?我何時後悔過救下丹年,且不說救人一名勝造七級浮屠,我們養了丹年這麼多年,她早就是我們的親生女兒了。”
“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現在日子過的安穩了,京城裡也沒聽過出什麼大的動靜。況且太子妃生下的是女娃,宮裡頭的人也不會有多在意。”沈立言寬慰道。
見慧娘神色間仍有慮色,沈立言趕緊轉移了話題,“等過幾年,阿鈺長大了,就送他到京城裡讀書求個功名。丹年嘛,咱們給丹年招個上門女婿,陪我們老兩口就行了。”
慧娘又好氣又好笑,“還上門女婿?你想的真多,保不準丹年長大了相中了哪家的小夥子,就跟你鬧着嫁人家家裡頭去了,還陪你個老頭子?!”
沈立言一想到丹年長大了要嫁人離家,有點急,“我看小石頭就不錯,長相周正,性子也溫潤,兩家離的又近。你也看出來了,小石頭對丹年挺好的。”
慧娘無奈的看着進入“愛女如命”模式的相公,出聲打斷了沈立言的自言自語,“相公,人家小石頭的爹也只有小石頭一個兒子,怎麼給大老爺你當上門女婿?睡覺吧,想要上門女婿,明天再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