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一會兒,王太醫處理好了傷處,石原也包好了藥送了過來,蘇允軒連忙將藥交給了丫鬟,讓丫鬟熬藥去了。
蘇允軒見蘇晉田仍在昏迷當中,巧鴛姨娘依舊扒拉着牀沿哭的很嚎喪似的,蘇夫人也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狀態,都管不了事,只得先叫人把巧鴛姨娘和蘇夫人帶下去了,又怕蘇晉田再出什麼意外,便請王太醫先在尚書府裡住下,等蘇晉田醒了再回去。
王太醫自然是不敢說“不”的,當下便有管事小廝領着王太醫和石原去客房。蘇允軒看着還在昏迷的蘇晉田,臉上身上還有黃泥和血的污跡,一副頹敗的樣子,哪裡還是意氣風發的戶部尚書,不由得深深嘆了口氣。
巧鴛姨娘不頂事,蘇夫人又是一副近似於痛風的狀態,府上的其他姨娘畏懼於蘇夫人長年以來的威壓,根本不敢出來主持事務,一個個聽聞蘇晉田摔斷了腿,早就哭的稀里嘩啦了。
蘇府上下也亂成了一團麻,蘇允軒有心想扔下這個爛攤子回家去,可又於心不忍,只得叫來幾個管事,好生吩咐了一番,讓他們管好府上的內務。
處理好了一切,蘇允軒才踱步回了蘇晉田的牀前,坐在牀邊的椅子上休息。
這時林管事過來了,蘇允軒一見到他,就示意他到外面說話。
剛走出房門,蘇升.軒就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聽門房說了一些,本來是女眷去上香,父親怎麼會在車裡?”
林管事左右看了一眼,說道:“我來就是要和爺說這件事的,先不說蘇老爺爲何在車裡,當時我看到車翻進溝裡時,看到那車輪子有些問題……”
蘇允軒的心頓時咯噔一下,低聲問道:“什麼問題?”
林管事附耳在蘇允軒耳邊說了幾句話,蘇允軒臉色頓時難看到了極點,點點頭說道:“這件事就勞煩你去查了。”
林管事抱拳說道:“爺客氣了,爺吩咐的事情,屬下自然照辦。至於蘇老爺爲何在車上,我也是聽夫人說的.原本夫人和巧鴛姨娘是在一輛車上的,要出發的時候蘇老爺想擠進來,說是巧鴛姨娘一個人大着肚子,又和蘇夫人關係交惡,怕蘇夫人對她不利,傷到她肚子裡的孩子。
看着蘇允軒譏笑的臉龐,林管事也覺得頗爲尷尬,繼續說道:“夫人那脾性,爺您是知道的,刺了蘇老爺幾句後就下車了,怎麼都不願意跟蘇老爺在一輛車裡面。又遣了門房去家裡找了我駕車過來,這不剛走出城門沒多遠,就看到了蘇老爺的車翻了。不過天下着大雨,道路泥濘.翻車也不是多麼意外的事情。”
蘇允軒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經過,不可置否的點點頭,問道:“夫人如何了?”
林管事嘿嘿笑道:“夫人好着呢,她懶得管這場子事,便藉口肚子不舒服先回家了,到家後讓我來這幫你忙。”
蘇允軒還要再說些什麼,就聽到房間裡面傳來了蘇晉田嘶啞的呻吟聲,連忙轉身進了房間。
蘇晉田顫顫巍巍的睜開了眼睛,看着牀邊的蘇允軒和林管事.張口便問道:“巧鴛,她沒事吧?”
蘇允軒眼皮都不帶擡一下的,冷漠而恭敬的說道:“父親放心,巧鴛婉娘和她的孩子都平安無事。”
蘇晉田這才長出了一口氣,皺着眉頭咬着牙問道:“允軒,我這腿怎麼這麼疼呢?有叫太醫來看過嗎?”
蘇允軒的目光隨着轉移到了蘇晉田打着夾板,血跡斑斑的腿上,輕聲說道:“王太醫已經爲父親處理過傷口了,孩子這就叫他再過來給父親瞧瞧。”
蘇晉田想坐起身來,但除了腿,渾身上下就像被車輪子狠狠碾壓過一番,疼的他動彈不得,只能嘆口氣,心裡也一肚子的火氣,這事可真叫他沒臉的,看着蘇允軒那張萬年沒有表情的臉,他也覺得火大。
到底不是他親生的孩子,自己精心養育了他十八年,現在自己受傷了,連點心疼的表示都沒有,還是那張好似別人都欠了他千兒八百錢的臉,果然孩子還是親生的好。
蘇晉田想着只要巧鴛姨娘肚子沒事,他這個苦就吃的不虧,要是他不在馬車裡面,只有巧鴛、丹年還有那個宮裡出來的湯婆子,那他的孩兒可真是凶多吉少了。
想到這裡,蘇晉田有氣無力的躺在牀佔擺擺手,“去把王太醫叫過來,我看看他怎麼給我治病的?”又咕噥道:“腿疼死了,我過幾日還要去江浙一趟……”
蘇允軒原本已經走到了房門口,聽到了蘇晉田咕噥的話語,嘴角泛起了一個諷刺的冷笑,去江浙?想去把大昭的錢糧倉庫把在自己手裡纔在真實目的吧######。
到了門外,林管事叫過了幾個候在院子裡的小廝和丫鬟,讓他們去叫了王太醫,把煎好的藥端上來。
等王太醫帶着石原匆匆趕到時,守候在門口的蘇允軒攔住了他,低聲對王太醫說道:“父親現在還不知道他的腿……待會還請儘量不要提及,只說能慢慢恢復即可,如果父親後來知道了發怒,後果我一併承擔。”
王太醫年過花甲,一臉讚賞的看着蘇允軒,都說明國公脾氣又冷又硬,他可不見得,對媳婦疼愛,對養父又細心,多難得的好男人啊!
蘇允軒在蘇晉田跟前,又是侍奉湯藥又是幫忙洗漱,在王太醫和蘇府衆多下人面前把病牀前孝子的形象演繹了十足之後,在華燈初上時分纔回到自己的國公府裡。
丹年正坐在房裡等他,面前的菜都是熱過兩遍的了,見蘇允軒風塵僕僕的回來,臉上一臉的疲憊,連忙遣了紅素去打盆熱水來給蘇允軒擦臉。
丹年一邊絞着帕子一邊問道:“父親的傷怎麼樣了?”
蘇允軒坐在椅子上閉着眼睛,享受着丹年給他用溫熱的毛巾擦臉,說道:“恐怕是站不起來了。”
丹年一驚,手也隨着一抖,帕子差點掉落到地上,蘇允軒握住丹年的手說道:“你莫要害怕,事情已經如此了,總歸不是我們的錯。”
丹年嘆息道:“我確實有些害怕,倘使當時是我坐上了那輛車……”
蘇允軒疲憊的將丹年摟入懷裡,將臉輕輕貼到了丹年的肚子上,試圖感受着丹年肚子裡的小生命,喃喃說道:“我只慶幸你沒坐到那輛車上……”
丹年見他累極了,便慢慢給他按壓着頭皮,過了一會,蘇允軒拉下了丹年的手,說道:“別按了,你也累了,先吃飯吧。”
吃飯的時候,丹年突然問道:“那父親可知道他腿不行了?”蘇允軒搖搖頭,“沒告訴他,怕他受不了,聽他的意思,還想趕快養好了身子去江浙一帶。”
丹年猜測蘇晉田的腿絞進了車轅子裡,估計是粉碎性骨折,只靠着這個時代簡單的夾板和草藥,痊癒的希望太小,只是她不懂醫術,即便是懂,想起蘇晉田臨上車時的那番話,她心裡就一口氣咽不下來。
都是親生骨肉,蘇晉田可從來沒把她當親生女兒看待過,她又憑什麼對他掏心掏肺的。
還想去江浙?江浙是大昭重要的錢糧產地,蘇晉田又是戶部尚書,無非是覺得蘇允軒日漸不聽他的話,想親自跑一趟江浙,把大昭的錢袋子捂結實一點。
接下來的兩日,皇帝派了貼身的公公來探望了下蘇晉田,賞賜了些補品,朝中來探望蘇晉田的人絡繹不絕,都被蘇允軒婉言謝絕了,蘇晉田這幾日情緒不穩,讓外人看到了也是徒增笑話。
蘇晉田大概是隱約猜到自己的腿有問題了,常常亂髮脾氣,動不動就拿手邊的東西砸人,身邊伺候的丫鬟和小廝敢怒不敢言。蘇允軒也不敢讓丹年前來探望,想必蘇晉田萬分後悔自己上了馬車,而把丹年氣的下了馬車,要是遷怒到丹年身上,那就萬萬不好了。
丹年也得對外界做出個樣子來,國公府的小廚房裡李廚娘天天燉着補品,蘇允軒連朝也不上了,告了假帶着丹年的“兒媳婦孝心補品”去蘇晉田面前侍疾,不管蘇晉田發火也好,痛哭也好,始終板着個臉,面無表情,無論蘇晉田問自己的身體狀況還是朝堂上的事,蘇允軒半句話都沒有,一來二去,蘇晉田怎麼都拿他沒辦法。
蘇夫人自從蘇晉田出事後,就躲在屋子裡,說是受驚了,一步也沒踏出過房門。巧鴛姨娘哭明白了,倒是想來幫忙,蘇允軒看着她的肚子,讓林管事好生勸她回去休息了,省得孩子再出什麼問題,蘇晉田非要跟他拼命不可。
而蘇允軒表面上冷靜淡定,實際內心即將要被蘇晉田弄的發毛要發火之際,林管事帶來了一個消息,說這幾日外院裡的一個小管事,出手特別大方,給暢春樓裡他一個相好的姑娘贖了身,打算這兩日辦喜事把人娶進門。
蘇允軒自然知道林管事注意到這人肯定有他舟原因,林管事小聲說道:“我已將那人帶到地下室了,開始還不肯說,上了刑後才說是萬氏讓他在夫人要坐的那輛車的車輪上做了手腳。”
蘇允軒的手不可抑制的微微發抖,用盡全力纔將手握成了拳頭,過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理智,牙關咬緊說道:“可還有說出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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