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年在家不過一日,便坐不住了,大皇子是謀逆的內奸一事,如便在喉,他連雍國公府和皇后都瞞過去了,那麼遠在邊境的爹爹和哥哥就更不可能知道,大皇子被丹年和蘇允軒知道了他那點見不得人的小秘密,肯定會加緊他的反賊步伐的。
到時候自己的父兄不知道實際情況,手握重兵又莫名捲入其中,加上跟雍國公府的關係一向不那麼和諧,到時候萬一大皇子失敗,被牽連也不是不可能。
當年爹爹的師父李通,不就是手握重兵卻被扣上了謀逆的罪名嗎?他未必真的跟逆賊是一夥的,可古代的強權政治,並不是講究證據的現代法治社會,當權者說你謀逆,你就是謀逆。
一想到日後的混亂,丹年心裡就恨的想胖揍大皇子,她本來就是個懶散的閒人,當初打的主意最好能一輩子在沈家莊,有房有田又有點小錢,過一輩子的平安地主婆最好,她初初來到京城,又不懂那些千金小姐們的規矩,也不耐煩和她們勾心鬥角。
可又實在放心不下爹爹和哥哥,沈鈺丹年並不擔心,自家哥哥的腦子有多活絡丹年心裡清楚,若是惹惱了沈鈺,那個瘋子說不定會帶着軍隊打進京城。
丹年最擔心的是爹爹,爹爹和哥哥不同,他是在李通的教育下成長的,滿腦子想的都是報效國家,忠君爲國,即便主公負我我也不能有負於主公,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之類的想法。
若事情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即便是沈鈺有什麼合理的、自保的想法,恐怕都不會得到沈立言的認可,沈立言是沈鈺的老子,老子管兒子是天經地義,沈鈺半點也不敢違抗。
丹年想到這裡,攤開紙,剛提起筆,就搖頭嘆了氣,改換成左手寫了封信,告知父兄自己無意得知去年勒斥戰場上的主帥便是大皇子,要父兄多加小心之類的,可又覺得這樣寫信太不安全了,若是半路上被人搜出來,全家小命危險了。
想來想去,丹年覺得還是要親自去一趟合適,這件事事關重大,她不可能告訴除了父兄以外的任何人,即便是慧娘,丹年也不想告訴她,平白讓她心裡添堵。
丹年叫過了小石頭,和他仔細商量了下去勒斥的事,馥芳閣生意早上了軌道,他這個掌櫃也沒有之前那麼忙了。
小石頭大吃一驚,堅決不同意讓丹年再去勒斥,連說若是有緊急情報要給沈鈺和沈叔叔,他自己去便可。
丹年勸說了半天,才讓小石頭同意,又暗地裡給碧瑤通了氣,自己偷偷走了,要碧瑤好生照料着慧娘,等她回來。
第二天,碧瑤說梅姨好久沒見慧娘了,想着老姐妹,便帶着慧娘去盼歸居找梅姨聊天,正好丹年回來了,慧娘心裡也舒暢了,便樂呵呵的隨着碧瑤去了。
慧娘走後不久,丹年便牽了馬走出了家門,上午時分,巷子裡幾乎看不到什麼人,丹年抄小路一路悄悄奔馳出了京城西門,小小的鬆了口氣,正打算揚鞭快跑之時,坐在路邊一個身着鬥蓬的人站了起來,擋住了丹年的去路。
那人揚起臉,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丹年,說道:“丹年小姐,您這是要去哪裡?”
丹年面色不善的盯着他,嘲諷道:“金慎,莫非你是覺得你主子沒前途了,想跑來投奔本小姐?”
金慎心裡早就恨死丹年了,強行按捺下一肚子的火氣,賠笑道:“丹年小姐,此去邊境一路兇險,您一個姑娘家,萬一出什麼事就不好了,您說是不是啊!”
丹年懶得和他羅嗦,喝道:“不就是想跟你主子拖延時間嗎,當我是傻子不成?!”說罷,撥轉馬頭繞過金慎便要向前跑去。
金慎着了急,想跑卻又攆不上,正拍腿嘆氣時,身後傳來了馬蹄聲,一身黑衣的大皇子面容嚴峻,風馳電掣般飛奔而來,金慎頓時鬆了口氣,指着丹年離去的方向,趕緊退到了路邊。
丹年不是沒聽到身後的馬蹄聲,只得甩起馬鞭催着馬匹快跑,心裡焦急不已,然而丹年的馬是小馬,比不上大皇子那皇家馬場精心培育出來的優良馬,不多時便被追上了。
丹年見跑不過,也勒停了馬,大皇子見丹年停下了馬,也將自己的馬停了下來,在原地打轉。
大皇子猜不透丹年的心思,只是面容冷俊的看着她。
丹年心下冷哼,都已經撕破臉了,何必還擺出這副是我對不起你的苦情臉來?莫非以爲我還會相信你不成?
丹年盯着大皇子,順手從搭在馬背上的布袋裡掏出來一張精巧的小型弓箭,這弓箭是她託小石頭給她買的,一路上做防身之用。丹年緩緩拉開了弓,箭頭正對着大皇子。
大皇子慘然一笑,“丹年,你的弓箭還是我教的。
丹年盯着他道:“那又怎麼樣?”
大皇子看着如同炸毛的小貓一般的丹年,心中涌起的是無限的失意,這一切都來的太急了,若前幾日他能不那麼心急,慢慢來,兩人也不會是現在這樣的結果。
“水平不怎麼樣。”大皇子似乎又恢復到了之前風輕雲淡的樣子,溫柔的笑道。
丹年如何聽不出來大皇子是在譏諷自己射箭不怎麼樣,心中羞惱,怒道:“你我距離這麼近,我要殺你,也不是難事。”
大皇子輕輕笑了,看着一臉忿忿然的丹年,心下又有些不忍,這樣的丹年讓他想抱到懷裡好好順毛一番,柔聲說道:“丹年,別那麼勉強自己了,你是個善良的好姑娘,連雞都沒有殺過,你哪裡來的膽子去殺人。”
丹年徹底沒了脾氣,大皇子說的是實情,讓她拿刀拿箭嚇唬嚇唬人可以,真要她殺人,她沒這個勇氣。
就這麼一停留,路上便漸漸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大皇子的侍衛隊追了上來,看着眼前塵土飛揚成一片,丹年明白這下自己無論如何也出不去了。
“怎麼?又想把我抓起來?”丹年看着後面一堆人,嘲諷道。
大皇子搖搖頭,“上次,是無奈之舉,也是失措之舉。你我並非敵人,孤不會再抓你,孤依日拿你當知己,可是爲了以後,孤暫時不能讓你離開京城找你父兄通風報信。”
“這麼說來,你在我家周圍放了眼線,我一出來你就知道?”丹年問道。
大皇子笑容未變,柔聲道:“丹年,這樣的日子不會太久的,你再忍耐一段時間,孤不會委屈你的。”
丹年一肚子火氣沒處發泄,怨念的看了大皇子一眼,那眼神在無聲的控訴:憑什麼不讓我找爹爹哥哥!你欺負我!
大皇子想要伸手拍拍丹年,安慰她一下,丹年硬生生的躲了過去,夫皇子苦笑道:“丹年,你要聽話,懂事一點,不要有了點事就想着找父親哥哥,相信孤,孤也會保護你的。”
丹年沒理會大皇子,如同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姑娘一般,紅着眼睛騎在馬背上,慢慢的走了回去。大皇子示意侍從們先回去,只留了幾個人跟着他,跟在丹年身後,直到快到了京城西門,才四散而去,只留了兩個人跟着丹年回到了家裡。
丹年一進家門,便換上了副笑眯眯的笑臉,大皇子這人,笨就笨在老以爲丹年是笨蛋上。
他是攔下了丹年不假,可他沒攔住從北門出去的小石頭。丹年當初隻身闖木奇,那是沒辦法的下下之舉,如今她有了可以信賴的朋友,怎麼可能還一今年輕女孩子孤身去魚龍混雜的邊境之地。
丹年本來頭疼信件保密的事情,正好看到院子裡的竹子,想到了曾經看到的一部電影裡,需要輸入密碼才能打開的密碼筒,她雖然做不出來這麼精密的,可是簡單的保密筒她還是能做的出來的。
院子裡的幾叢竹子在下過幾場春雨後拔的老高,京城池處北方,不同於南方的粗壯竹子,都長的細細弱弱的。
丹年用刀削下來兩節,中間竹節處拿釘子鑽了幾個眼,從第一節開口處灌上了老陳醋,擦乾了留在竹節處的陳醋後,在中間的竹節處鋪上了一層薄薄的木片,又小心的將寫好的信摺疊成小紙各,放入了上層,開口處用蠟封好,成了一個小型的保密筒。
古代的紙都是用書皮、草根等天然纖維製成的,雖然是純天然製品,可有一個最大的缺點,就是不防腐,用醋一泡,便成了一灘紙沫沫。
丹年在小石頭穿在裡面的皮甲上縫了一個小套子,將竹筒圍定在套子裡,若只是尋常的騎馬顛簸,竹筒中間有小木片做阻擋,老陳醋是沾不到紙條的,可若是小石頭遇到了危險,就將竹筒翻轉,或者實在緊急就翻個身子,老陳醋就會流入到竹筒上層,將裡面的紙各腐蝕的一乾二淨。
大皇子知道盼歸居掌櫃失蹤已經是一天之後的事情了,同樣有眼線來報看到前一天,也就是他去攔截丹年的時候,在京城北門看到他出城了。
大皇子回憶起那天丹年委委屈屈的、跟受氣小媳婦一般的神色,恨的連着砸碎了兩個茶盞,又被那小妖精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