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年滿頭黑線,這女子行爲做事豪爽利落,說話又充滿了身爲上位者的尊貴,完全不同於大昭閨閣女子的溫柔小意,居然大言不慚的說要“娶個男人”做壓寨相公,要是被那些大昭的禮教衛道士聽到了,還不當場吐血三升。
雅拉瞧見丹年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們豪飲,一時間奇怪道:“妹子,怎麼不喝酒?你放心,等過了今夜,一定送你回家。”
丹年囁嚅道:“我,我一個未婚女子,在荒郊野外失蹤了一夜,名節已毀,哪裡還喝的下酒,就算回家去,我父母也必定不會再認我!”
雅拉頓時放下了碗,愣住了,她從來沒想到後果居然是這麼嚴重,當初順手擒了丹年上山,也不過是因爲怕丹年回去報官,現在禍害人家小姑娘落到這個地步,是她萬萬想不到的,大昭的規矩可真是要人命了。
“這有何難?姑娘你將來跟我們回草原,我草原男兒隨便你挑!”一個喝高了的大漢口齒不清的拍着胸脯說道。
雅拉一個酒碗砸過去,叉腰罵道:“亂說什麼?!”轉頭對丹年說道:“明日裡我便跟你一道去你家,就說你迷了路,跟我住了一夜,要是你父母不相信,不要你了,那你就跟姐姐回姐姐家,姐姐包你後半輩子!”
丹年驚悚的原本醞釀很久的眼淚都嚇了回去,這女子心地倒是不壞,做事豪爽不拖沓,要不是勒斥人,自己跟她倒是很對口味。不過一想到雅拉女王拿着繩子綁着自家哥哥拜堂,丹年就百般不是滋味。
等雅拉喝的臉頰泛紅之際,旁邊有壯漢勸道:“小姐,還是快些洞房吧,莫要讓新郎官等急了!”
丹年聽着這話,無比的詭異。
旁邊立刻有人起鬨道:“小姐手下留情,別讓新郎官明天起不來牀!”
丹年只想以頭搶地。
雅拉滿臉泛紅,當然是媽酒喝的,丹年可不認爲是含羞帶怯什麼的,這些詞跟雅拉似乎沾不上邊。
似乎是覺得酒喝的差不多了,雅拉想起來還有個新鮮出爐的夫君等着自己去“臨幸。”擺擺手道:“也是,你們先繼續喝,我先去了。”
手下起鬨道:“那是,小姐千金尊貴之軀,那白皮小子賺大發了,不知道積了多少代的狗屎運!”
在衆人的歡呼聲中,丹年驚恐的轉頭扒着椅子背,眼睜睜的看着雅拉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完了,沈鈺要貞操不保……丹年滿腦子迴轉盤旋的都是這麼幾個大字。
衆人又鬧了一會,才漸漸散去,丹年有想過趁機逃跑,可這些人即便是喝酒,也時刻有銳利的眼睛輪流盯着丹年。而且,丹年觀察到,這些人雖然看起來粗魯莽撞,但喝起酒來卻很有限制,並沒有一醉千里,門口也還站着兩個站崗放哨的人,分工明確,i練有素。
說這些人是草寇,丹年怎麼都不信,怕就怕他們是知道了沈鈺的身份,故意來演這麼一出,但若是隻爲取沈鈺小命,又何必費這麼大心思弄出來一個荒唐的婚平u!
丹年百思不得其解,又被兩個壯漢看着送回了方纔呆過的小茅草房裡。
大概是看丹年一個瘦瘦的小姑娘,也鬧騰不出來什麼,送丹年回來的人也只是扔給了丹年一牀散發着異味的被子,把茅草房的門一鎖,便回去了口
丹年垂頭喪氣的聽着那兩個人遠去的腳步聲,若她要踹壞門跑出去不難,難的就是怎麼在不被他們發現的情況下找到馬,怎麼找到下山的路,這裡不是自己起先上的那座山,而且丹年躺到麥祜堆上,透過房頂的窟窿看着星空,這麼黑燈瞎火的,萬一看不清路失足掉了下去,就得不償失了。
沈鈺是個男人,被女人強了,也不算吃虧……丹年自欺欺人的想到。
丹年左右想想,都沒辦法,扯開了被子蓋在了身上,剛開春,晚上不蓋被子會凍死女的,丹年也顧不上計較這被子品質如何了。
等到了後半夜,丹年迷迷糊糊睡着了,就感覺到有人把自己扶起來背到了背上,嚇的剛要張口大叫,那人伸出手來把丹年的嘴巴捂了個嚴嚴實實。
熟悉的聲音在丹年耳邊響了起來,“是我!”
丹年幾乎要激動的流出眼淚來了,看守這麼嚴實,沈鈺是怎麼跑出來的!還有,丹年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期期艾艾的開口了,小聲對揹着她就要往外跑的沈鈺問道:“哥,你有沒有……”
沈鈺自然明白丹年要問什麼,一邊腳下不停的往外跑,一邊沒好氣的回頭堅定的說道:“沒有!”
丹年訕訕不敢再說什麼。
後半夜空氣中寒意逼人,清冷的月亮掛在空中,照的路上白花花的一片,山頂上靜的嚇人。
沈鈺先摸着路找到了馬廄,兩人的馬此刻還在馬廄裡拴着,看着似乎還餵了草料口
丹年翻身上馬,卻看到沈鈺又朝有房子的地方摸去,丹年嚇的小聲叫道:“你又要做什麼,還不趕快逃命!”
沈鈺頭也不回,只比了個手勢,要丹年稍等一會。不一會,丹年就看到不遠處的房頂上有火光燒起,連日裡被太陽曬了幾日,房頂上的茅草早就曬的乾乾的,此刻燒的正快。
沈鈺彷彿是惡作劇得逞的小孩子一般,飛速的跑了回來,翻身上了丹年的馬,抱着丹年一路往山下飛奔,沈鈺的馬乖乖的跟在後面。
還沒等沈鈺丹年跑出去幾步,就聽到山上聲音嘈雜,敲鑼聲叫喊聲亂成一片,大多聲音叫喊的都是丹年聽不懂的勒斥話。
丹年忽的轉頭看向沈鈺,剛要着急的說些什麼,沈鈺像是猜到了一般,“他們是勒斥人。”
丹年鬆了口氣,自己都能看的出來,何況是沈鈺這七竅玲瓏心的。”“那你爲何又要燒人家房子?”丹年想不明白,若是不燒,還可多拖延一會,那些勒斥人也不至於這麼快就發現了他們跑掉。
沈鈺輕描淡寫,“那紅衣瘋女人嚇到你了。”便不再言語,丹年心裡暖暖的,卻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其實,那女人心地倒是不壞,只習惜是個勒斥人!”丹年半晌,才訥訥出來了這麼一句。沈鈺在丹年身後,只是彎了彎嘴角,並未答話。
等到了半山腰的三岔路口,沈鈺停下了馬,追兵的馬蹄聲在身後已經可以聽的到了。兩人下馬後,沈鈺拍了拍馬屁股,兩匹馬又飛快的向前跑去,沈鈺則拉了丹年,悄悄的鑽進了山坡上低矮的灌木叢中,好在現在是冬季剛過,沒什麼蟲子之類的小生物來攻擊他們這些入侵者。
不過一會兒,便有七八個人騎着馬氣勢洶洶的奔來,在這個三岔路口停了下來,與從另外一個路口過來的人匯合到了一起,領頭的人正是一身喜慶新娘裝的雅拉,只是面色不善,也不復之前的爽朗利落口
丹年嚇的連大氣都不敢出,緊緊的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生怕自己呼吸重了,在這寂靜的夜裡會被不遠處的勒斥山賊們聽到。沈鈺笑着拿下了丹年的手,示意她不要緊。
丹年看到,勒斥山賊中一個人下馬,耳朵貼着地聽了會兒,十分肯定的指着兩匹馬跑掉的方向,對雅拉說道:“小姐,他們肯定是往那個方向跑的。”
雅拉臉色陰沉,漂亮的大眼睛裡會是陰霾,手裡的皮鞭甩的刷刷作響,咬牙切齒的吩咐道:“追!臭男人敢耍老孃,不要活的,看到就給老孃打死!”
一羣凶神惡煞的大漢就在一個女王的帶領下浩浩蕩蕩的往前飛奔過去。
等人走了好久,沈鈺纔不敢置信的扭頭,對丹年問道:“她說要把我怎麼樣?”
丹年好心的告訴他,“她說要見了你就打死你!”
沈鈺悻悻然的轉過頭,嘟囔道:“女人就是善變,前一刻鐘還跟你海誓山盟,轉眼就要你的命了,果真是最毒婦人心!”
丹年滿頭黑線,扯着沈鈺的衣角問道:“你對人家做什麼了?先前看那女子也不是這麼不講理的人啊!”
沈鈺揮揮手,拉着丹年大踏步的往另外一條道上走,“小孩子不要管這麼多,哥哥帶你逃出了虎口才是真的!”
說罷又像是想到什麼一般,回頭嚴肅的對丹年說道:“回家誰都不許說,尤其是娘!”又怕丹年不聽話,嚇唬道:“你若是不聽哥哥的話,將來哥哥就把你嫁到勒斥去和親!”
“好啊!”丹年倒是無所謂,“去勒斥也不錯啊,天天有肉吃!”
沈鈺徹底沒了脾氣,拉着丹年匆匆就走,丹年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沈鈺怎麼探到了路,一路走來全是山上的羊腸小道,七拐八拐的,大半個時辰後,終於走到了山腳下,明亮的月光下,兩匹馬早靜靜的等在了那裡,而追蹤的那羣勒斥人卻不知所蹤,想是不知道追到哪裡去了。
丹年大感驚奇,沈鈺得意的拍了拍自己的馬,說道:“這馬跟着我在戰場上打了快一年,靈性着呢!我想啥拍拍它,它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