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錦瑟謝過蕭晟,聽得對方說是爲了尋一方佩玉而來。
“原本都出了臨城,突然發覺自己的衣衫換過了,想必是在我那舊衣裡。”
蕭晟笑道,一雙眸子溫潤如水,看得人着迷。
“既如此,我陪你回去取吧。”
“本是想讓雲大叔幫忙找一下,可他卻不信我,也不知你將我的衣物收在了何處,只得問了你的去處,過來尋你。”
錦瑟竟不知還有這麼一出,想來,以爹爹對蕭晟的反感,這也是常理之中。
“幸虧你來了,不然可就真不知如何脫身了。”
“當是還你的人情了。”
蕭晟笑道,他今天似乎心情很好,嘴角一直帶着微微的笑意。
“那你這也太小氣了,救命之恩就這樣還了?”
“我不是還給了你金子嗎?難不成姑娘真看上了在下,想要以身相許?”
蕭晟戲謔道,“我倒是沒什麼,只是泰山大人怕是不會答應咯。”
錦瑟臉上跟火燒過似得,知他是開玩笑,又忍不住害羞不已。
董禮在十步開外的地方遠遠地跟着,心道,說的是丟了玉佩,着急得很,如今倒是跟個姑娘有說有笑起來,真不知他哪句真哪句假。
其實那枚玉佩,是蕭晟的親孃留給她唯一的念想。董禮知道,在自家主子心中,那是最讓他不能放下的存在。
半個時辰的腳程,二人足足走了一個時辰。
蕭晟見錦瑟笑着,眸中神采飛揚,似是有星辰在閃耀,甚是好看。其實,她也不醜,心地善良不說,難得是個心若錦繡的通透女子。
不知怎的,宜家宜室這四個字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蕭晟仔細看着,不防見她額角不知是汗還是淚,暈地竟連她臉上紅色傷痕的印記都有些模糊,這得多難受啊,於是忍不住拿出帕子想替她擦擦。
“你說你,不好看也就罷了,將自己收拾整齊些也是可以的吧,如此邋遢的樣子,可不行。”
錦瑟見他的動作,有些怔忪。她本該躲避的,可身體不知爲何,無法動彈。這一刻的繾綣,像是絲線般,束縛住了她的手腳,也亂了她的心。
對方的手,就這樣撫上了她的臉龐,他的聲音帶了幾分溫柔,動作仔細又輕柔。
他身上好聞的氣息,不知是什麼薰香,很是醉人。
想來盛京的人家,是不缺錢的,合該用這樣的好東西。
錦瑟亂亂地想着,心都跳到嗓子眼裡去了,噗通噗通,前所未有的緊張又帶着十分的沉醉。
這張臉皮,本該是她最緊張的,可如今,她什麼也顧不上了。
終於,蕭晟收回了自己的帕子。
見她直愣愣地看着自己,這才發現自己有些唐突,忙笑道,“在下可不是趁機佔姑娘便宜”!
說着,還對着她揚了揚手中的帕子,彷彿在刻意澄清自己行爲的合理性——看,我可是在幫你擦汗呢!
只是那白淨的一方素帕上赫然沾染上的,是什麼?
蕭晟拿過來仔細看了看,彷彿是些紅色的印子?
錦瑟的心,又跟着懸了起來。
“莫不成你這傷疤還掉色?”
蕭晟真誠地發問道,懵懵地望向眼前的人兒。
難道,她竟是故意扮醜的?
這又是爲何?
錦瑟又些慌亂,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臉,怕他誤會,急着要解釋,又一時着急,咬住了舌頭,疼得淚水直在眼眶中打轉。
蕭晟看她這樣,心知這姑娘必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於是也不逼迫,反而出言勸解道,“你不必急,這本是你自己的事情,也無需和我解釋什麼。”
“可是,我怕你誤會。”
錦瑟愣住了,有些訥訥地說道。
蕭晟又想起初見之時,單看背影,就能讓他心動的模樣,心尖悸動不已。
“咳咳!”
幾米開外的董禮,忍不住被這唧唧歪歪的畫面膩歪到,裝模作樣地發問:“少爺!天色已晚,快些找到東西歸家吧!“
蕭晟氣極,心知他故意搗亂,忍不住啐道,”滾遠點“!
錦瑟見他二人嬉鬧,終於笑了出來。
“其實那玉佩也並不是什麼要緊的物什,我只是想着,沒來得及跟你好好話別,實在不捨。”
蕭晟雖說長她幾歲,但男女情誼上,也是頭一回,難免有些生澀。如今有幾分莫名的感覺,就想着一吐爲快。
一時之間,錦瑟有些無措,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如何應對好。
臨城的風景,錦瑟向來看得有些乏味,今日不知爲何,這一汪湘湖看得她像是被吸進去一般,綠柳扶風,萬分怡人。
蕭晟說着便笑了笑,”我在你家住了數十日,彷彿每一日都有說不完的話一樣。“
錦瑟也笑了,道,”確實,有似曾相識之感,但公子卻不曾入得我的夢中來。“
蕭晟有些忙亂,解釋道,”我和你說的,確實是實話,你怎就不信。“
錦瑟不依不饒,”公子莫不是對小女一見鍾情了?“
這話說出口,她都恨不能咬斷自己的舌頭,怎的如此不知羞,問些這樣的話,不是自找沒趣嗎?
蕭晟也有些怔愣,“我也不知,只知道,回去的時候,想着要再見你一面,可見了面,又不知說什麼。”
錦瑟終於噗呲大笑,敞開心扉說道,”其實,我十歲之前,並不是這般模樣。“
”孃親對我說,天下的男子皆重美色,負心薄倖,她見我出落地越發標緻,故意將滾燙的開水往我臉上潑。“
蕭晟有些難以置信,天下間竟有這樣的孃親,難怪之前她說“願她活在悔恨和內疚中”。
“後來,她後悔了,但卻要我日日扮醜,若是我不願意,她便以死相逼。”
“爹爹整日干活,以爲我是被燙到所致,也渾然不知其中緣由,我也不敢讓他知曉,怕孃親不理我又怕爹爹知曉後恨孃親。”
“可是後來,她還是走了,我就想着,若是有一日見了她,我必定指着自己臉上的印記告訴她。
她錯了,我雲錦瑟必將用這幅模樣,過得很好。”
錦瑟說着,便蹲下身,鞠了一捧湖水,用帕子仔細擦洗起來。
片刻,她轉過頭來,將擦洗得通紅的臉對着蕭晟。少女的眉稍還掛着細細的水珠,像是沾染了晨露的蜜桃一般,飽滿又誘人。如此真切的樣子,讓他深深着迷,他那副沒有臉的美人圖,終於找到了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