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從廁所回來,剛進門,吳音就故意大聲說到:“錦繡,你是高考狀元,咱們學校對你肯定有優待吧?以後畢業了,肯定會優先給你安排工作的,你以後可得多照顧咱們一下呀,畢竟大家住到一個宿舍來,這可是天大的緣分。”
錦繡挑挑眉。
吳音指了指王寒英的牀鋪。
果然,王寒英一聽這話,又從牀簾子後面探出了頭來,驚訝地看着錦繡。
自打錦繡率先在牀上掛了簾子以後,吳音也跟着掛了。今天上午蘇童童跟楊櫟也去供銷社扯了布拉了簾子。連下午剛住進來的王寒英也照着她們的樣子,弄了簾子掛上。
錦繡笑着睨了吳音一眼,搖搖頭:“這事哪裡說得準?以後分配工作也是看大家各自的能力吧,高考成績這事兒,不過一時的成績,代表不了什麼。”
吳音搖搖頭:“你這就太謙虛了,你成績那麼好,就算以後畢業分配工作是看能力,那你的能力也一定是頂尖的。”
蘇童童也肯定地點頭:“這話我贊同,錦繡那麼厲害,以後一定會分配到一份很好的工作的。”
錦繡是S省高考狀元這事,除了剛住進來的王寒英,其他三人都已經知道了。
楊櫟也小聲地說到:“我也覺得是這樣。”
錦繡無奈地笑笑:“你們這樣說,搞得我都要臉紅了。雖然我高考成績好了點,但是並不能說明我就一定比你們厲害呀。能考進S大,大家的能力都不差。只要好好學習,將來就一定會有好發展的。咱們國家現在正是需要大量人才的時候,以後咱們肯定都能有一份好工作的。咱們真是趕上了一個好時候呀!”
其他幾人不知道錦繡這話裡的意思,只當錦繡是謙虛。
可錦繡在知道了王婷婷那個時代的大學生爲了找一份相對來說的好工作有多難以後,就越發覺得如今這個時代纔是大學生的黃金時代。畢業以後國家包分配,只要肯認真努力的工作,以後提幹升職都是很容易的事。
到了王婷婷那個時代,很多行業的領軍人物,甚至是政界官員,幾乎都是這個時代的大學生。可以說,八十年代的大學生真的是天之驕子,時代的寵兒。
楊櫟小聲地嘆了口氣:“話是這樣說,可我真擔心自己以後畢業分不到好工作,那樣我怎麼對得起家裡?爲了供養我讀書,我哥哥連婚都結不了。”
說着,楊櫟就紅了眼睛。她的家在G省的山區裡,很是貧窮落後。她是他們那裡方圓百里有史可考的第一個大學生。
在G省,女人的地位本來就特別低,一般人家的女孩幾乎很少能有上學的機會。長到十六七歲就嫁人生孩子了。她是他們那裡唯一一個上了這麼多學的姑娘,別人都說她爸媽瘋了,竟然花那麼多錢供一個賠錢貨上學。即便這個賠錢貨的成績名列前茅,可依舊改變不了她以後會嫁到別人家的事實。
爲了供她上學,她哥把已經訂好的親事都給退了。就因爲女方那邊嫌家裡要供她上學,開銷太大,是個拖累。爲了這事,女方家好一通折騰,鬧了好幾次。
她不想害得她哥連老婆都討不到,便決定不讀書了。結果她哥一聲不吭地自己去退了婚,回到家以後,她哥哭着對她說:“櫟櫟,一定要爭氣考上大學,哥不想你以後一輩子都活在這大山裡,跟別家的姑娘一樣,蹉跎一輩子。”
打那以後,楊櫟拼了老命地學習,終於考上了大學,還是全國排名前十的大學。
當她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一家人抱在一起,哭成一片。這麼多年來,楊家爲了培養她,頂了多少的壓力呀。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讓楊家得償所願。
楊櫟出發來S省的那天,楊家整個族的人都來爲她送行。本來是一件很值得驕傲的事,卻成了楊櫟壓在心裡的大石頭。這個敏感的姑娘,從小就承受了那麼多的壓力,如今全族的人爲她送行,她怕自己以後若是沒能出人頭地,怎麼有臉回家面對爲她犧牲良多的家人?怎麼擡得起頭見那些族人?
錦繡拍拍楊櫟的肩:“放心,咱們以後都會有好工作的。別想那麼多。”
楊櫟吸吸鼻子:“謝謝你,錦繡。”
這邊楊櫟忍住了沒哭,那邊蘇童童卻是抽抽答答地哭了起來。
吳音忙說到:“你怎麼了?哭什麼呀?”
“我想家了,我想我爸爸媽媽了。”蘇童童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離家,這才兩天就開始想家了。之前沒人提起,她的新鮮勁兒也還沒過。結果現在被楊櫟的話一挑,那刻意被忽略的思念就冒出了頭,一發不可收拾。
得,這話一出,吳音也紅了眼眶。
兩人便坐在吳音的牀上,對着哭了起來。哭到最後,兩人竟是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團。
好吧,本來已經忍住的了楊櫟也跟着哭了起來。
錦繡覺得她也有點想哭了,因爲不知道應該先安慰誰,急的。
“我手裡要是有個照相機該多好,把你們三個的這副樣子給拍下來,等四年後咱們畢業了讓你們看看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有多醜。”
吳音抽抽答答地威脅:“你敢!”
蘇童童難爲情地抹了眼淚,嘟着嘴說到:“錦繡你壞!”
楊櫟乾脆直接拉着簾子遮住自己。
錦繡笑着說:“行了,別難過了,要是真想家了,就多給家裡寫信。”
吳音最先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擦乾眼淚,轉頭看了看蘇童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這個樣子好醜。”
蘇童童不甘示弱:“你還不是一樣,醜死了。”
錦繡見她們倆又開始鬥嘴了,就知道她們剛剛那麼哭一場,憋在心裡的思念全都發泄出來了。
轉身坐到楊櫟牀邊,伸手遞了塊乾淨的手絹給楊櫟:“堅強點。”
楊櫟接過手絹,翁聲翁氣地說到:“錦繡,謝謝你。”
錦繡笑着拍拍楊櫟的肩膀,站起身坐回自己的牀鋪。
擡頭看了看對面那張兩上鋪,剛纔吳音她們三個哭成那樣,王寒英自始至終都沒出聲,看來也確實沒打算跟她們幾人打好關係。不過這也沒啥,人各有志。
也不知道剩下那張牀鋪的主人,會是個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