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猶記得徐靖跟她傳來的書信裡他的經歷,從最初的小卒,一步步磨鍊到百夫長,千夫長,到最後獨擋一面,成爲名符其實驍勇的將軍。
而那會兒他才二十四歲,他還有大把時間和機會錘鍊自己,成爲最強的存在。
既然那人能輕而易舉掩護溫嬋殺她,那麼爲什麼不能索性把徐靖也給除了呢?
除了他,不是比除去張盈價值更大麼?
“可是張家當年還有個溫嬋,萬一當時徐靖接受了溫嬋呢?”戚九聽到這裡,沉吟片刻之後又果斷提出疑問。
“而且,如果當時永定帝與張徐兩家真有聯手狠治朝綱的打算,就算不聯姻,他們也能聯起手來。”
沈羲聽到這裡卻搖搖頭,笑道:“既然是聯姻,那自然是有相互關照又相互牽制的作用在。
“不要因爲你跟得我久了,就認爲張家徐家這樣愛國的人家心裡就沒有算計。
“越是位高權重的人,越是有他的算計,因爲他們所顧慮的所維護的東西會更多。
“這種情況下,有姻親關係作爲牽制,會相對穩固很多。
“至於你說徐靖接受溫嬋——”
說到這裡她轉身看向她:“首先,我知道徐靖不喜歡溫嬋。
“其次,溫嬋若真嫁過去,對背後這個人來說卻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說不定,他還真就盼着讓溫嬋代替我嫁過去的。
“因爲他有了溫嬋殺我的把柄,就已經足夠控制住她。
“既然他的目的是摧垮大秦,那麼溫嬋若做了掌管中軍都督府的安國公世子的夫人,必然於他有些用處。
“所以他反倒是會希望溫嬋得手。
“不過當溫嬋失敗,他發現他高估了她之後,後來她也就等於成了他一顆棄子。”
當然也存在另一種可能,就是事情變化到連這個人已經不屑於用她。
畢竟自成親王府再次遭遇暗殺之後,京師就再也沒有出現此類事件。
戚九垂首半晌,又問:“如果當年張家徐家聯姻,爲的是配合大秦王朝形成強大政局保障,那麼即便張家沒有小姐了,肖家卻還有。
“當年肖皇后的孃家若是把小姐再許給徐靖,此人又怎麼辦?”
沈羲靜默片刻,說道:“自然是使肖家小姐落得跟我一樣下場。”
她伸手摺了枝蘭花,接着道:“倘若我猜得不錯,只要是張家肖家的小姐嫁過去,又或者是徐家小姐嫁過來,都必然會落得橫死的下場。
“所以我也越發覺得我的死不是意外,溫嬋從中充當的也不過是個純粹的劊子手而已。
“倘若當日溫嬋未曾得手,又或者臨陣退縮了,藏在暗處的那把刀也會劃破我的喉嚨。
“所以也幸好後來我們兩家沒有人再與徐家聯姻,否則,這樣的悲劇只會更多。”
可憐溫嬋以爲她是大贏家,實則也不過是人家不要的棋子而已。當然,不可否認她運氣還是很好的。
戚九環着胸,重新將事由細細梳理了一遍,才又擡頭:“如果是這樣,很多事情也就能解釋了。”
比如說爲什麼成親王府上下死去的當晚就慘遭辱屍,而且居然還進行得神不知鬼不覺……
“這麼說來,此人豈非與拓跋軍有莫大關係?!”
否則的話他們怎麼可能做到不留痕跡?而且他的目的就是摧垮大秦!他不在大周軍中又會在哪兒?
“難不成……此人會是李錠?!”
她心思幾起幾伏,如同在這些疑問裡接連滾了幾滾。
“李錠只比燕王年長五歲,如何會是他?他就算如今還活着,至少也該是溫嬋那個年紀往上了。”
沈羲笑起來,但她馬上又斂了笑容。
戚九見狀忙道:“你又想到什麼了?”
她搖搖頭,凝眉未語。
片刻後才又說道:“先說說徐靖吧。
“我聽老太爺說,根據碼頭與王爺遇襲的情況來推斷,對方像是衝着賀蘭諄與霍究來。
“世子也曾經說過懷疑行兇的人與成親王府事件有關,所以——”
說到這裡她深深仰頭望着她:“他們爲什麼會找上賀蘭諄他們?”
戚九心下微動,說道:“什麼意思?”
“你應該還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賀蘭諄與徐靖長得極爲相像。”
沈羲語速變緩,但異樣凝重。
“如果說對方的目標是賀蘭諄和霍究,那我更願意相信是衝着賀蘭諄來。
“因爲如果這背後的人是同一個人,他必然認得出來賀蘭諄與徐靖容貌相同,看到賀蘭諄,他難道不會對他有任何疑惑嗎?!”
戚九愣住,彷彿已連出氣都停頓了。
“你是說,那個人不但沒有死,如今還盯上了賀蘭諄?
“可若是這樣,那爲什麼偏偏是在這個時候?之前那麼多年他爲什麼沒有動作?”
“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沈羲目光深沉。
“不過我猜他之前沒有動,也許是因爲對他的身世沒有任何懷疑。
“畢竟賀蘭諄的底細燕王必然清楚,燕王是滅掉大秦的主將之一,他不可能重用一個身世有疑的人。
“至於他最近突然動了——
“那麼要麼是近來發生了什麼事情,驚動了蜇伏已久的他,使他突然對於賀蘭諄的懷疑加深,比如說,他在懷疑他就是徐靖還魂……”
沈羲目光灼灼,忽然間異常綻亮。
戚九屏息半晌,說道:“可這終究是猜測,還魂這種事本就罕見,再說賀蘭都否認過那麼多次——你不會相信吧?”
“也許是託辭呢?”她咬着下脣。
戚九略頓,放緩語氣:“可他還明確告訴過你他有喜歡的人,對你只是尋常的朋友而已,這事世子也知道。
“若他是徐靖,他不可能聽到徐小七還認不出你。”
“不,你說的這些,是更令人懷疑的證據。”她辯駁道。
“我也沒有說過我喜歡他,他爲什麼要跟我表明他另有喜歡的人?爲什麼怕我不信,還要說世子也知道?他分明有可能是在心虛!”
戚九訥然:“那世子爲什麼也幫着他撒謊?”
沈羲頓住。
半刻,她又道:“他這人愛吃醋,或許只是爲了防止我對賀蘭諄產生什麼三心兩意的想法才這麼說。”
戚九嘆氣。
“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你這麼倔。”
沈羲咬脣又是一笑。
轉而她漸漸收住笑容,望着窗外喃喃道:“我會想辦法證實我的猜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