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5)

“一點意思都沒有呀!”金田一不禁感嘆道。

“真的……”琉璃子說。

好像在六年前來過之後,就再沒有人來過一樣。

那倒是。只是,幽靈屋探險只要一次就足夠了,也沒有理由經常來這個廢屋。

“阿一,真應該等天亮了再來呀。”美雪緊貼着琉璃子說。

如果是兩個人,美雪現在一定會抓住金田一的胳膊。可是,在琉璃子面前她沒有那麼做。

從門口鑽了進去,爲的是不去碰已經腐爛的大門。

金田一忽然回想起六年前的事。

“和那時一樣。”

“什麼?”琉璃子問道。

“看,蛛網破了。好像最近有人從這裡進去過。”

“怎麼可能,誰會來這個廢屋。是風把蛛網吹破的吧?”琉璃子的理由,和六年前研太郎說的一模一樣。

金田一的心中,又喚醒了一些逝去的回憶。

是啊,那個時候走廊深處的確有一幅圖畫,畫中的女子戴着帽子。

他們走過大門口,當然是穿着鞋走進廢屋內部。

直覺得寒氣逼人,黴臭刺鼻。他們順着吱吱作響的走廊走向深處。

美雪回頭一看,琉璃子一臉不安,伸着脖子。美雪完全被她的樣子嚇倒了。她像老太婆一樣,彎着身子,拉着琉璃子的手,艱難地挪着步子。

“看,不要緊,這,這算什麼!”

美雪硬裝堅強,放開琉璃子的手。

“琉璃子,你不怕嗎?”

“很怕呀。”琉璃子卻裝出一副平靜的樣子。

“不過,六年前來過一次。所以,想想那時的事,反而覺得很令人懷念。喂,金田一君,是很令人懷念吧?”

“不,不,我其實……哈哈哈。”金田一苦笑着。

在走廊上走了10米,就來到了盡頭。以前覺得很長,大概是因爲那時身體矮小的緣故吧。就像上高中以後,就感到小學的校園很小一樣。

“在這兒,你們說的那幅畫。”

戴帽子的女子面無表情地向下看着金田一。

與六年前相比更破舊了。可是,和邪宗館一樣,感覺不出有什麼變化。

“就是在這兒,咱們兵分兩路的。”琉璃子擡頭看着畫,說道。

“啊,我和純矢向左,你和研太郎、比呂向右。然後,我和純矢就掉進了地下室。”

“地下室?”美雪問。

“這房子有地下室嗎?”

“有,我和純矢還……”

本想提到聽到說話聲的事,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不是因爲美雪,是怕琉璃子聽到會節外生枝。

可是……

後來,純矢沒有把聽到說話聲的事告訴其他三個人嗎?

不記得自己告訴過別人。因爲當時腳扭了,痛苦難耐,第二天就跟父母回東京去了,應該沒有機會對別人講。

“金田一君和純矢,怎麼了?”琉璃子問道。

純矢好像沒把聽到聲音的事告訴琉璃子。大概是不好意思吧,因爲他是害怕幽靈而逃走的。

在金田一看來,純矢很喜歡琉璃子,而且自尊心又很強,當然不會說的。

“怎麼了,阿一,和繪馬兩個人,怎麼了?”這次輪到美雪發問了。

“差點兒被困在裡面,出不來了。”金田一敷衍了一下,從畫前走開了。

“真的嗎?又瞞着我們什麼吧?”

“沒瞞你們,快走吧,我想看看地下室。”

那扇上鎖的大門,就是在那兒聽到聲音的。他催促着美雪和琉璃子,一個人順走廊向左走去。

兩個人不滿地相視一望,都抽身離開了那幅畫。

正在那一瞬間,“咚”一聲,傳來沉重的聲音。好像那幅畫傳來的。

琉璃子猛一回頭,美雪尖叫了一聲。

金田一本能地用手電照過去。只見戴帽子的女子浮現在光圈中。

她前額一帶突出一個長棒狀的東西,剛纔還沒有呢。

“啊……”站在畫旁的琉璃子高聲尖叫起來。

“是箭,哪兒來的箭?”美雪緊緊地抓住金田一。

的確是很粗的金屬箭,射穿了畫中的女子的前額。女子又髒又破,像死人一樣,好像被箭射穿額頭的屍體。

“是用弩射出的箭。”

見此情景,金田一驚恐萬分。

他處理以前的案件時,曾親眼見過一種西洋武器,箭就好像用槍發射的子彈一樣,一擊就可以致命,威力驚人。

記得廢屋門口大廳的牆上掛着一把用弩做的裝飾,一定是有人把它取下來,用來攻擊我們。

“走廊對面有人,混蛋!”

金田一邊躲進走廊的拐角,邊窺視着箭飛來的方向。

真黑啊,什麼也看不見。沒有人的跡象。用手電的光柱照過去,慢慢掃視,沒有活動的物體。

長長的走廊對面,只有一扇左右開的門,用以區分走廊與門口大廳,玻璃已經碎了。

“在這兒,別動。”說着,金田一慢慢爬向走廊。

“別去,阿一!對方有兇器!”

金田一沒有顧及美雪的小聲制止,繼續向前。心裡想不要緊,不要緊。

裝飾在大廳中的弩上方,應該只有一根箭,所以,不會再遭到攻擊了。

金田一確信自己的判斷,站了起來。飛奔向大廳。

“……”

手電的光束照射在丟棄在地上的弩。牆上的弩不見了,看來果真使用了這個。

從破碎的窗戶朝外看,再用手電照,都沒有感覺到有人在場。

“逃跑了吧?”說着,他鬆了一口氣。

“阿一!”背後傳來了美雪和琉璃子的聲音。

“不要緊,好像已經逃走了。”

“可是,這個!”美雪拿出一張疊好的紙片。

“看!綁在箭上的。”

金田一打開紙片,用手電一照,只見:

“忘掉‘邪宗門’,快離開吧。否則,像地獄屏風畫上的慘劇,就會席捲邪宗館。”

從“邪宗門”這個詞,金田一聯想到兩件事。一是裝飾在大廳中的北原白秋的《邪宗門》的最初版本。另一件就是六年前發生的事。

草叢中那個揹包裡發現的《邪宗門》。

這是給金田一的恐嚇信,但好像不光是字面上的意思。如果是那樣的話,“地獄屏風畫”是什麼意思?

金田一有種不祥的預感。那個放箭的人決定給金田一恐嚇信,一定是金田一來到這裡之後不久的事。

脅迫者要金田一離開這裡,也就是趕快離開邪宗館,回東京去,否則就會發生恐怖的事情。是這個意思吧?

可是……“地獄屏風畫”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他戰戰兢兢地讀了幾遍,總覺得有些彆扭。是不是謎語呢?他正想着,琉璃子從旁邊探過頭來。

“這是恐嚇信!”她大喊着用雙手捂住臉。

“那支箭是衝我來的。我剛一離開那幅畫,就聽監‘咚’的一聲……是不是讓我離開邪宗館……”

琉璃子的聲音有些顫抖,金田一說道:“不是的。這是給我的留言。看,上面寫着忘掉‘邪宗門’,這是指我六年前見過的一本書。他沒道理攻擊你,不用擔心。

“真的嗎?”

“啊,還是提高警惕爲好。總之……”話說了一半。

是的。

恐嚇者的意思是,如果不離開,“慘劇”就會席捲邪宗館。想到這兒,他胸中涌上一種沉重的不快感。

對金田一來說,對恐嚇言聽計從是一種恥辱。可是,自己如果不離開,危險就會殃及到他人。

恐嚇者的卑劣令人憎惡,但又必須聽從他的指示。一旦出現意外,後果無法挽回。即使不住在邪宗館,也可以在輕井澤偷偷找個住處。這樣也可以達到目的。

琉璃子好像察覺到了金田一的想法,說:

“不行,金田一君,上面說讓你離開,那我可不同意,時隔六年,好不容易又見面……”

“話雖如此……”

“這個過後再想吧,總值現在應該立刻回邪宗館。對了,美雪、琉璃子,今晚的事不要對任何人講。我不想把其他人也牽連進來。”

“可我們是‘朋友’呀,什麼牽連不牽連……”

“正因爲是朋友。好了,琉璃子。”

琉璃子無奈地點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