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般霸道清冷的男子,竟會爲了秦宜寧在他面前耍賴似的說“想媳婦兒”,皇后聽的不由輕笑,心底深處卻有些羨慕秦宜寧。
且不說秦宜寧婦德是否有虧,在逄梟的眼中秦宜寧始終是那個陪着他共同經歷風雨的結髮妻子,何況她生的這般美貌,又爲了逄梟誕下過一對雙生子,後來又因逄梟的原因失去了孩子乃至於家人。
逄梟是個重感情的血性漢子,對與一個如此美麗又爲他付出良多的女子,不提男女之情,只是恩情都已足夠捆住他一輩子,何況男人若對女人有了虧欠之心,他便會更加加倍的好好對待她。
不過皇后心裡也明白,這些一切的感情,都要建立在一個深情又有正義感的男人身上,若是薄情者,不說遠的,只說天子,嫌棄糟糠也是叫人沒有辦法的事。
皇后心念電轉之間,壓下心頭涌起的那一股酸澀,笑着道:“這才分開幾天,你就這般想媳婦想的不成了?當初戰場上征伐也沒見你一心只想媳婦。”語氣輕鬆親近,就像是尋常人家的長嫂與小叔說話。
在皇后心裡,記憶最深刻的仍舊是當年逄梟與季澤宇對着她叫嫂子的那個年紀。
逄梟笑着道:“誰說臣不想了,臣那時候就算想,不是也沒轍麼。如今皇后娘娘在此處,有商量的餘地,臣這才厚着臉皮來的。皇后娘娘就體諒體諒微臣,年紀輕輕的就與我家宜姐兒聚少離多,您就將她借給臣幾天唄?若您想她,大不了讓她白日裡來陪着您,晚上再回家。”
這話說的,皇后若是不答應,就像是欺負人小夫妻一樣。
更何況逄梟用他那張俊臉笑的那般燦爛,還像是跟親近的長嫂耍賴似的,這樣的央求,着實讓皇后無法拒絕。
看着秦宜寧溫婉的站在一旁,再看逄梟時不時就看向秦宜寧那深情的眼神,皇后的心中越發的羨慕,想到自己的深宮冷清,想到李啓天對她的置之不理,皇后心中又有一陣酸澀和對秦宜寧些微的妒忌。
不過很快,皇后心中便有念頭閃過。
她一個外人尚且如此,若是讓忠義伯看到逄梟對秦宜寧的深情,讓秦宜寧看到卞若菡對忠義伯的愛慕,他們心裡恐怕更酸?到時候,他們或許就會歇了對彼此的心思了。這樣一來,她也算是完成了任務,不管結果如何,她這個做皇后的好歹不算對莊嬪和卞若菡的請求置若罔聞。
思及此處,皇后心裡爽快不少,笑道:“好吧,你們年輕小夫妻,本宮哪裡能一直做‘王母’呢?待會兒本宮讓他們預備素宴,大家一起用過,你便帶着媳婦回去吧。”
逄梟早知道皇后會答應,但依舊欣喜的拱手行禮:“多謝娘娘!”
他那傻小子模樣將皇后逗的直笑,轉而叫過孫嬤嬤到身邊,低聲耳語了幾句。
“是,奴婢這就去辦。”孫嬤嬤行禮快步退下了。
衆人只當皇后是在吩咐孫嬤嬤預備素宴。
待到皇后吩咐賜坐,秦宜寧才注意到莊嬪也默不吭聲的跟了進來。莊嬪方纔不知站在哪個角落,沒得皇后傳召便自行跟來,也不好直接就湊去皇后的身邊。可依着她妃嬪的身份,又不能陪坐在末席。
看到莊嬪如此主動,皇后自然猜得出她的想法,心下便很不悅。
因爲莊嬪帶着卞若菡來哭訴,已經讓皇后置身於別人的家務事中,爲難了那般久,剛纔好容易才靈機一動想到個辦法,她竟然還好意思追着來?
若是沒有外人在,皇后定然是要訓教莊嬪幾句的,只是當着逄梟和秦宜寧的面兒,她也不好太過不給莊嬪臉面,就警告的看了她一眼,溫聲道:“莊嬪便挨着本宮吧。”
莊嬪被皇后那一眼掃的背脊發寒,已後悔追着進來了。但是皇后並未當場駁了她的面子,她還是略微鬆了口氣,加之她也想看看皇后是打算如何處置秦宜寧的事,是以便溫順的行禮道謝,挨着皇后身邊下首位坐下了。
皇后就不再理會莊嬪,只與秦宜寧和逄梟閒聊一些家長裡短的事。
皇后與逄梟本就認識的早,早年相處的就像是一家人,此時李啓天不在場,二人說起話來不用考慮那麼多的政事紛爭,一起回憶起從前那些事,反而聊的熱火朝天起來。
那般熟稔的模樣,看的莊嬪不自覺的抿緊了脣瓣。
皇后與逄梟的關係這樣的好,還會處置逄梟的媳婦嗎?若是不能當場處置秦氏,他們卞家的臉面又該往哪裡放?
莊嬪下意識的看向了秦宜寧。
秦宜寧何等敏銳,當初在山野之中求生所養成的意識依舊存在,對人或者動物的視線非常敏感。立即察覺到莊嬪的視線,含笑回視過去。
而莊嬪因爲心裡想着事,對上秦宜寧的視線時下意識便閃躲起來。等別開了眼神,才意識到自己也沒做錯什麼,心虛的應該是秦宜寧,她有什麼好躲藏的?
思及此處,莊嬪又理直氣壯的瞪回來,誰知正看到逄梟將一把剝好的花生隨手塞給秦宜寧,自己又抓了桌上的花生,邊剝邊和皇后閒聊,那態度自然的彷彿他伺候媳婦吃果子是天經地義的事。
莊嬪哪裡受過這樣的優待,一時又羨又妒,更爲逄梟惋惜。他這般對待秦氏,秦氏卻早就已經紅杏出牆了!
“娘娘,忠義伯與忠義伯夫人到了。”宮人忽然笑着來回話。
皇后下意識的用眼角餘光瞥了秦宜寧一眼,“讓他們進來吧。”
皇后的眼神算不得非常友善,還有幾分懷疑和探究,秦宜寧立即就察覺到了。
今日是怎麼了,莊嬪和皇后都在用這樣的眼神看她!
秦宜寧心下立即生起一股子無名火,只是礙於身份,無法發作。
逄梟方纔還與皇后笑談時的輕鬆表情也轉爲嚴肅,俊美無儔的一張臉繃着,已現出極度不悅,隨手將花生丟回了碟中,連皮帶花生粒兒,落在磁碟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就像是敲在人心頭。
皇后看向逄梟,抿了抿脣。
剛纔還聊的那麼愉快,這會兒卻一下子降入了冰點,這種落差着實讓人心裡堵得慌。
皇后斜眼看向罪魁禍首莊嬪,心裡就更堵得慌了。
陸衡與卞若菡一前一後走到近前,齊齊行禮。
“臣(臣婦)參見皇后娘娘。”
“免禮吧,賜座。”皇后回過神,
有宮人端來交椅,陸衡與卞若菡就依着身份坐在了另一邊,正與逄梟和秦宜寧相對。
卞若菡穿着一身淺粉錦繡纏枝葡萄的交領褙子,頭上還簪着紅石榴串的宮花,打扮的又嬌又豔。
她知道來別院見得到秦宜寧,爲免輸了陣仗,特地如此打扮,秦宜寧一身素服,她就特地反其道而行,她就是不想在任何人面前輸給秦宜寧。
尤其是皇后娘娘已經知道秦宜寧婦德不佳的時候。
她來時路上一直在猜測,皇后專程叫了他們夫婦二人前來,是不是打算懲治秦宜寧了。
若真如此,她就更不能在容貌上輸給她!
陸衡與卞若菡來後,皇后先前與逄梟和秦宜寧閒聊時的輕鬆氛圍便徹底消失無蹤,皇后與陸衡說的多是當地的雨勢,還有百姓的糧食問題。
話題是這些,就難免會讓氣氛沉重。
皇后非常的憂心,這年頭,天災人禍頻發,季澤宇好容易打退了韃靼,天下才剛安定了多久,就又鬧出這樣的災禍來。皇后自己過過苦日子,就越發不想讓百姓繼續受苦,她擔憂百姓,爲民祈福的心思是非常虔誠的。
所以說起這些,她的心情就越發的壓抑了。
因爲氣氛緊繃,卞若菡好幾次想偷偷的去問問莊嬪進展如何,但看氣氛不對,並未敢上前。
好在孫嬤嬤這時笑着進來回話,“娘娘,素宴已預備妥當了。這就命人傳膳?”
“嗯。”皇后笑着點頭。
秦宜寧正想着是要去何處用餐,便見孫嬤嬤引着宮人們,將幾個條案搬了進來。
一張條案擺在首位皇后的面前,一張擺在莊嬪面前,另外兩張一左一右,正好秦宜寧與逄梟一張,陸衡與卞若菡一張。
隨即便有宮人僕婦擡着黑漆螺鈿食盒上來,很快桌上就擺滿了色香味俱全的素菜。
皇后笑着道:“陰雨天,骨頭都痠痛的很,也懶怠動彈了,咱們都不是外人,便在此處一起用膳吧。”
陸衡與逄梟都笑着道:“微臣之幸。”
如此坐法,男女不得分席,秦宜寧到樂得不去與卞若菡單獨接觸。剛拿起筷子,逄梟就已經給她面前的碟子裡夾了許多的菜。
“你這些天瘦了不少,多吃點。”
秦宜寧心下一暖,笑着道:“你也多吃點。”
逄梟笑着點頭。
逄梟在外人眼中是個性情霸道冷硬的梟雄,誰能想得到,他這樣的人也有如此溫情的一面?他在秦宜寧的跟前,就像是收起利爪的雄獅,乖巧的家貓一樣,雖然他們夫妻倆不再多言,講究食不言的規矩,可他們時常就將自己覺得味道不錯的菜夾給對方,兩人再相視一笑。這樣的場面溫馨又甜蜜,看得出生活之中他們就是如此相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