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梟笑容冷漠:“本王不是沒給他時間反思,可這都已行了幾天的船,眼看就要到碼頭了,他還是這幅模樣,可見是已打定了主意非要圖謀點什麼。我不殺他,但也不會放過他。未免陸家找來另有話說,暫且將他押起來吧。”
“是。等上了岸,我會將他單獨關起來的。”
逄梟與虎子說話時,秦宜寧這裡已經將行禮整理妥當,來時沒帶多少東西,回去卻新添了不少的箱籠包裹,吃的玩的用的,還有時新的尺頭,都是秦宜寧與逄梟裝作紈絝時手拉手在街上購置的。
做成了這麼大一樁買賣,逄梟的人做了欽差,又不使自己的錢,更是賺了一大筆,他們心情一好,買起東西來也爽快。
冰糖提這個包袱笑着問:“這次可真是一舉數得了,不過將來陸家和秋家發現了這事兒怎麼辦?”
“也沒什麼怎麼辦的,這事兒他們早晚都會發現。”秦宜寧將白狐毛領子披風領口的藍色緞帶繫好,擡眸笑道,“他們發現了,也只能乾瞪眼,恨自己沒用上了當罷了。難道還能兵馬齊整的來與王爺鬥上一場?”
“那是不能了。”寄雲和冰糖都搖頭,“真敢動手,有幾個能是王爺的對手啊。”
秦宜寧便笑道:“所以啊,真要真刀真槍的鬥一場咱們是不怕的,至於其他也都無所謂。”
他們從不會主動去謀害誰,但遇上有人想要害他們,他們也不會坐以待斃。
這次如果他們不是從秋飛珊處得了消息,真正等到一心向着李啓天和秋家的欽差到了舊都,一大家子人都在這裡,會出什麼事還都不知道。
他們只能放緩於未然,這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時候也就顧不上那麼多了。
“王妃,船已靠近碼頭了。”
“知道了。”秦宜寧看了看幾個大包裹和箱籠,想了想道:“這些東西之後可以慢慢的運送回去,也不要一下子都運回去免得扎眼。我稍後乘車單獨走,讓王爺喬裝之後悄悄地回軍營,再光明正大的回府。”
“知道了。王爺纔剛已經安排過了,王妃放心吧,絕不會叫人看出來的。”
正說着話,逄梟回來了。
二人又商定了一番,秦宜寧就問起了元玉江。
逄梟冷笑道:“那老小子還不知悔改,依舊惦記着你呢。你不必理會了,這人我會處置。”
秦宜寧看逄梟的臉色不好看,就知道他這會兒被元玉江氣的不輕。想來任何一個男子,妻子被人惦記着心裡也都不會好受,便不再多過問此事。
“我先回家去,待會兒你從軍營回來,就直接回家吧?”
“嗯。我也要先看看軍中的情況,再看看天機子怎麼樣了。”
逄梟這麼一說,秦宜寧纔想起軍營裡還關着個天機子呢。
“我想,天機子是不會私逃的。”秦宜寧取來準備好的短褐服侍逄梟更衣,將他打扮成個尋常的船工,“以天機子巧舌如簧顛倒是非的本事,加上她似乎還會用毒藥,若是真有心想逃走,當日你們根本就管不住她的。”
“我也是這樣想。”逄梟展開雙臂,垂眸看着面前正幫他打腰帶的秦宜寧 ,脣角就忍不住泛起了笑意,“她沒有逃,只能說明她想留下。不過你也不必擔憂,她都已交了投名狀,而且現在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只要利益不發生衝突,就不會有事。”
秦宜寧點點頭,“反正她留在此處,或許還有用得上她的地方。”
逄梟噗嗤笑了,“你還敢用她啊?”
“當然。任何人都有自己的價值,全看怎麼用人了。”
“我家宜姐兒就是聰明。”逄梟忍不住在她的額頭親了一口,摟着她的腰不肯放手,還一直臉貼着她的臉,“好宜姐兒,我都不想去軍營了,要不我先跟你回家吧,我瞧瞧的回去,等看過孩子們,我再悄悄地去軍營也是一樣。”
在外威風凜凜的戰神王爺,在她跟前就像一塊狗皮膏藥,說出去誰能相信?
秦宜寧又是無奈又是好笑,想了想又覺得他說的也沒有什麼不可以。
“也好,那你就假扮成個小廝跟我一起回家吧。等聚過了想幾時回 軍營也一樣。”
“嗯!”逄梟點頭,笑道:“我待會兒讓虎子先會軍營去看看情況。 ”也能順帶將元玉江關起來。
逄梟雖未曾說明,秦宜寧心中也明白,笑着道:“你急着將元玉江眼睛矇住,耳朵嘴巴都堵住,到了地直接關起來,免得他會透露消息給外面。”
逄梟故意道:“我回頭就把他給宰了。還擔心什麼透露消息。”
秦宜寧白了他一眼:“你也就動動嘴巴,你若是有那個當即將人殺了的心,這會子龍椅都是你坐了。你心裡想的難道我還不知道?不過是覺得他雖有褻瀆之心,可到底什麼都沒做,罪不至死。”
能被人理解,逄梟心裡一片動容,“我們宜姐兒咱們這麼聰明呢。”
“整天就會說好聽的哄我。”
秦宜寧與逄梟說說笑笑,不多時外面就已經一切準備妥當了。
逄梟去與虎子耳語了幾句,虎子點頭之後,就去了船艙裡提人。
逄梟和秦宜寧上了甲板。
逄梟站在了衆位精虎衛假扮成的下人中間,故意將身形狗摟着,一下就融入了人羣。
秦宜寧則將面紗和帷帽都戴好。一手捧着手爐,一手扶着寄雲的手,踩着船工搭設好的踏板緩步下船。
碼頭上已經預備好了一輛尋常的藍幄平頭小馬車,低調的就像是個尋常人家的管事娘子。
秦宜寧上車後,逄梟和另外一名精虎衛就當做護院隨從,上岸後直接跟在了馬車後頭,很快就消失在碼頭。
而虎子這時也帶着兩個人,擡着一個大麻袋下了船,將還在不停扭動的麻袋往馬背上一扔,便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秦府的大門越發進了,秦宜寧卻不敢立刻進去,而是繞路到了後巷子。
逄梟左右看看,見並無監視之人,便親自上前去扣了門。
來應門的是個跛腳的老僕,見了逄梟一時間沒認出來。
“誰呀?”
秦宜寧這時已經下了車,到近前來笑道:“陳伯,是我。 ”
“哎呦,您快請進。”陳伯立即眉開眼笑的側身讓開。
秦宜寧留下了冰糖和寄雲整理帶回來的東西,往府裡搬運,回頭問陳伯:“家裡一切可都好?”
“好,好着呢。”
秦宜寧笑着點頭,帶着逄梟往裡走。
到了二門,門上的婆子見了秦宜寧自然行禮,可見逄梟一個隨從竟然還想跟着進內宅,不由得伸手阻攔。
秦宜寧噗嗤一笑,擺了擺手道:“沒事的,你們只管讓路就是。”
逄梟擡起頭,將佝僂的身子站直了,對那攔路的婆子微微一笑。
那婆子當即驚訝的“哎呀”了一聲,“原來是四姑爺。老婆子有眼無珠,您可別往心裡去,快請。”
聽這稱呼,再看她面熟的長相,秦宜寧就知道這是秦府原來的老人。
笑着與她道了謝,便與逄梟一同先往慈孝園去。
到了慈孝園門前,就已經有丫頭飛奔着往裡頭去報信兒了。
二人剛繞過穿堂踏上整齊的方磚,就看到廊下一個修竹一般挺拔的身影。
秦宜寧腳步頓住,睜大了雙眼,看着那人一襲寬袖道袍,眉目疏朗,面帶微笑,正捋須看看向她,眼淚一瞬就涌了出來。
“父親!”
秦宜寧幾步就跑到了秦槐遠跟前,撲通跪倒在地,抓着他的袍子嗚咽起來。
秦槐遠的眼眶也溼潤了。雙手攙扶秦宜寧,“快起來,快起來。”
逄梟也深深的行禮,咧嘴笑了起來:“岳父大人,您回來了。宜姐兒是太高興了。先前全家人都被嚇壞了。 ”
秦槐遠笑着拍了一下逄梟的肩頭,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先進屋吧。”
“噯!”
秦宜寧臉上還掛着淚,卻已經忍不住在笑。
一進門,還沒等繞過屏風去給老太君請安,秦宜寧已經拉着秦槐遠的袖子問個不停。
“父親幾時回來的?怎麼就這時候到了?路上必定很艱辛吧?您是秘密回來的吧?”
秦槐遠笑着道:“你這丫頭,這麼大了還如此急躁。”
“女兒這不是擔心您嗎。”
裡頭的人許是聽見了外面的動靜,先是聽見一陣“噠噠”的腳步聲,隨即兩個小人兒就蹬蹬的跑了出來,像是兩頭小蠻牛,一前一後衝了出來,一個抱着秦宜寧左腿,一個抱右腿。
“孃親,孃親!你回來啦!你給晗哥兒買點心啦!”
“孃親,要抱!”
秦宜寧笑着親親兩個孩子。
逄梟一把將昭哥兒抱起來,“嘿呦!我家昭哥兒又壯了,怎麼只叫你孃親,不認識爹爹了?”
昭哥兒摟着逄梟的脖子看了他半晌,隨即就咧着小嘴笑了,“爹爹。”
一看哥哥被抱着,晗哥兒也改而去抓逄梟的褲子,“爹爹,晗哥兒也要抱。”
逄梟哈哈大笑,彎腰將晗哥兒也抱了起來,在倆孩子臉上一人親了一口。
昭哥兒安安靜靜的。
晗哥兒卻哇哇大叫,“爹爹扎人,外祖父,晗哥兒要外祖父抱!”說着就伸着小胳膊往秦槐遠身上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