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知府聞言略一怔愣,便禁不住瞭然的笑起來:“姑娘看的明白,倒是我想多了。”
秋飛珊笑着輕輕搖頭,並未再多言,只提筆寫了回帖。
秦宜寧這裡得了準確的消息,就去廚房裡囑咐廚子預備明日的宴席。
廚娘聽了秦宜寧的耳語,驚訝的道:“王妃,這……”
秦宜寧宛然一笑,“你只管做,這不算多。若有不能及的就告訴我,我吩咐人來幫襯你。你只需盡心將菜做好,回頭必有重賞。”
“是!”廚娘大喜,帶着廚下的僕婢們一同給秦宜寧行禮。
這還是秦宜寧回到舊都,在秦府第一次宴請客人,全府裡的僕婢和廚房當差的都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從得了吩咐,負責採買的婆子便開始忙着預備起來,早早的就想法子去搜集各種菜蔬和肉類以及調料。
秦宜寧回了房,寄雲纔將不解問出口:“王妃用這麼多好菜招待她,會不會太擡舉她了?”
秦宜寧搖頭,溫和的道:“她是什麼出身咱們不清楚,可以四通號的財力,她必定是見多了好東西的。要宴請便請點好的,以免秋大掌櫃吃不慣。而且……”
秦宜寧語氣稍頓,笑着壓低聲音道:“我爲的,也不只是這個。”
寄雲這時候已經回過味來,點點頭道:“王妃好智謀。”
秦宜寧失笑道:“你也學會貧嘴了。我這算不得什麼好計謀,只是沒法子下憋出來的法子。端看緣分了。”
秦宜寧是撐着下巴望着窗外,春日裡舊都雨水奉陪,已經打溼了廊下的幾盆盆景新綠的葉片。
不知道這一次的辦法能否奏效。
最要緊的是要探一探秋飛珊的態度。
次日天公作美,竟是個大好的晴天。
廚下一大早就熱火朝天的忙活起來,期間秦宜寧還去查看了一番。
待到下午,守在路口的小廝飛奔着來回話時,秦宜寧正與曹雨晴在碩人齋的一層廊下下棋。
“已經看到馬車來了。”
秦宜寧放下一顆白子,笑着道:“她來的倒是準時。”
曹雨晴隨手將一小把黑子丟回棋簍,掩口慵懶的打了個呵欠:“聽你方纔說的,她應該也是個不簡單的女子,約莫也是看出你的宴別有用心了。”
“是啊,我那點心思都擺在檯面上,以她的聰明一定已經打了好幾種腹稿了。”站起身理了理衣裳,“等完事了咱們再繼續,棋盤不要收拾了啊。”
曹雨晴笑着攆她:“知道啦!還不快去,別叫你的貴客久等了,回頭私下裡軍營去見你男人告你的黑狀。”
秦宜寧腳步一頓,知道曹雨晴這是提醒她防備,不由得失笑道:“知道曹姨關心我,你放心,我可不是任憑人欺負的軟柿子。”
曹雨晴看她那胸有成竹的模樣,禁不哈哈大笑。
秦宜寧帶着人親自迎到了門前,那輛樣式普通的平頭馬車也恰好掀起簾子。
身着牙白箭袖錦袍的秋飛珊在婢女的攙扶下下車,舉手投足盡顯優雅和貴氣,一擡頭,二人四目相對,都先是微笑。
秋飛珊先上前行禮,“多謝王妃盛情。”
“不必如此客氣,憑咱們兩家的關係,這都是應該的。”
她說的是四通號與平南軍之間的關係。
而四通號與平南軍之間達成現在平衡的場面,過程可並不愉快,舊都四通號的生意被逄梟收拾的都快關門大吉了。
秋飛珊暗道這位王妃果真不是個好相與的,也微笑着道:“正是如此,也多虧得王爺帶領着將士們鎮守此處,我們這些尋常百姓纔有好日子過。王妃即便沒有下帖子,小女子也是要找機會來拜見,必定要報答庇護之恩的。”
秋飛珊的意思很明顯,平南軍是怎麼保護四通號,大家都心知肚明,她這是一種變相的威脅。
二人言語交鋒,偏偏沒有露出半分不快,也沒說一個髒字,同時滿臉微笑的已經過了一招,聽的神一旁跟着的冰糖、寄雲和秋飛珊帶來的碧瑩都是一陣的心驚肉跳,暗想今日的宴真不簡單。
一路來到宴客的花廳,明顯此處重新打掃裝潢過,地上鋪着厚實的百花齊放地毯,當中一張黑漆長桌上已經擺滿了杯盤碗碟,菜色豐盛齊全的,不像是尋常的宴會,倒像是皇宮裡太后和皇后用飯的排場。
“秋大掌櫃,請入席吧。”
“王妃請。”
兩人謙讓着,分賓主於長桌兩端對坐。婢女則各自站在彼此的身後。
秦宜寧吩咐歌舞可以開始。
趁着樂工預備,舞姬入場的時間,秋飛珊看了看桌上精緻的碗碟中各地各色美食,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王妃如此盛情款待,小女子受寵若驚。王妃家裡來的這位‘京城’廚子,着實是個奇才。”
這哪裡是京城來的廚子?分明是將各地廚子都弄了一個來吧?
秦宜寧哪裡聽不出她話中的諷刺?不過她依舊面不改色,還符合着點頭:“是啊,我一直覺得他的手藝好,能得秋大掌櫃的誇讚,更證明了他的才能,回頭本王妃一定給他漲月錢。”說着就伸手示意秋飛珊不必客氣,“秋大掌櫃請隨意,千萬不要客氣。”
桌子太大,菜品又太多,自己夾菜定是不行的,秋飛珊索性大大方方的使喚婢女爲她佈菜。碧瑩訓練有素,一個眼神過去便知道秋飛珊要吃什麼。
秦宜寧這邊也是如此,寄雲跟在一旁服侍着,還不時垂眸用眼角餘光悄悄地打量秋飛珊那一邊的情況。
秦宜寧悠閒的吃着菜,注意都放在正在跳舞的姑娘們身上。可她卻在不經意之間留意着秋飛珊的口味。
秋飛珊特別嗜辣,辣的雙脣嫣紅鼻尖兒見汗,也依舊逮着那幾道蜀菜吃的食指大動。
秦宜寧也不多言語,待到二人用罷飯,上了茶,又談論了一番京城風光,各地景物,還論了論舊都當地的習俗。
不得不說,秋飛珊是個極爲博學多識之人,與她聊天,不論談及哪一方面她都能言之有物。且二人不再言語機鋒,拋開立場時,竟發現他們其實還蠻談得來的。
天色漸暗時,秋飛珊便起身告辭,秦宜寧親自將人送至儀門才折返回來。
寄雲低聲道:“王妃,那秋大掌櫃的口味,看着倒像是蜀地人士。”
秦宜寧卻是淡淡道:“也未必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