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寧的馬是一匹是高大的黃馬,馬鞍上掛着箭筒,裡頭有三十支箭,弓是與阿娜日用的相同的半石弓。
狩獵是難不住秦宜寧的。早年在山上度日,靠的就是打獵。起初她會設套下陷阱抓一些小動物,也會辨識一些草藥和野菜,到年齡大了一些,去山下的集市上送些山菌和草藥換些小錢,知道還有人收皮毛,她便跟着一些獵戶學了一些捕獵的本事和常識。
雖然過了三年衣食無憂的日子,但是學到手的本事就不會忘,只不過騎着馬射箭的難度有些大,若是讓她站在地上就容易多了。
不過秦宜寧並不想過度表現。她的存在本就已經引得阿娜日掉進醋缸裡了一般,若是再表現出打獵的天賦,阿娜日怕會氣死。她挽着弓,也只是自保罷了。
顯然陸衡與她想的一樣,他也只是挽着弓,單手持繮身跟在秦宜寧的身旁。
一路出了大都,便是廣闊無垠的草原。
十月的天氣,草色發黃,上有結霜,偶有一片片整齊又顯得稀疏的松樹林。天空佈滿了雲,壓在遠處的山頭上形成淡淡的霧,連呼吸都顯得格外的潮溼。
一行人一路飛奔,足半個時辰後,便來到一座大山之下,這山上大部都是北方寒地特有的松樹和柏樹,且與來時路上的那些稀疏的林木相比,這裡的樹木顯得格外高大。
阿娜日一揮手,衆人便停了下來。
“咱們就在此處狩獵!比比看誰的獵物最多!”
“是!”
衆人連同策馬而來的侍衛,還有被驅趕着一路氣喘吁吁跑過來的奴隸,都紛紛隨着阿娜日進入了樹林,且分散成數個隊伍身,躡足而行。
秦宜寧和陸衡都自發的走在思勤身邊。
阿娜日見秦宜寧居然“不要臉”的纏着思勤,氣的面紅耳赤,也不急着去狩獵自己的獵物,轉而也跟在了思勤的身邊。
秦宜寧安靜的觀察着周圍的地形,也不出手。
阿娜日則炫技一般,時而射殺一隻野雞,時而追逐野兔的蹤跡。
松林中穿梭片刻,阿娜日覺得無趣,“今天運氣不好,竟只打了這些,不如咱們騎馬去外頭轉轉。”
思勤本來也是爲了哄阿娜日開心,自然她說什麼都可以,打了個呼哨,招呼衆人退出了松林,回到奴隸們看守的馬匹旁,各自回到馬上,又再度與草原上尋找起來。
繞過一個緩坡,映入眼簾的竟是一羣野生的黃羊。
阿娜日來了興致,策馬便率人衝了上去,黃羊驚的擡起頭,看到來人後奔忙逃竄。
阿娜日就喜歡這樣追逐的感覺,率領人追逐着,吆喝着,誰知就在一衆人追過一個山坡時,原本逃在前頭的羊羣忽然更加驚慌失措的四處逃散。
“是狼羣!可汗,是狼羣!”
漢子們大呼一聲。
阿娜日興奮的道:“正好本汗嫌獵羊沒趣兒,咱們抓幾隻狼來玩玩!”
阿娜日想了想,忽然心生想法,勒停了馬,站在高處看着被狼攆的四竄的羊,對秦宜寧笑着道:“本汗早就聽說過,大周的忠順親王很是驍勇,是大周的戰神王爺,就連王妃也是女中豪傑,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想必王妃跟着忠順親王學習了不少,你下去給我們展示展示你的本事吧。”
此話一出,驚的陸衡神色大變,不等秦宜寧開口,就上將她擋在身後,沉聲道:
“可汗還請收回成命!我們大周與貴國風俗不同,女子並不講究學習騎射功夫,王妃是大家閨秀出身,哪裡能鬥得過野狼?莫說是王妃,就是貴國的漢子都不一定鬥得過狼羣。可汗這樣吩咐,難免有蓄意謀殺之嫌。”
阿娜日就是在蓄意謀殺!明眼人都看的出來。
可她就是想這麼做!這是在韃靼的土地上,她是這個國家的王者,那就是她說什麼就是什麼,要誰活着就活,想要誰死,誰就是要死!
見陸衡如此緊張的又跳出來給秦宜寧解圍,阿娜日心裡不暢快,尖聲冷笑道:“又是你!姓陸的,你與忠順親王妃什麼關係?怎麼每次有她的事都有你插嘴?”
說到此處,阿娜日故意拔高了聲音彷彿很驚訝的道:“哎呀,你們該不會是,那種關係吧?姓秦的,你也真是好意思拉得開臉面,當衆就敢與其他男人勾勾纏纏,你不要臉,你丈夫還要臉呢!”
秦宜寧手中的弓被她握的死緊,拳頭和指關節都捏的發白。
阿娜日一而再,再而三污衊挑釁,她真的是忍無可忍了。
秦宜寧忽然利落的抽出兩根箭矢,向前兩步搭弓瞄準,將個半石弓拉成了滿月。
山坡下,黃羊羣被狼羣衝的七零八落。
野狼極爲聰明,且很有紀律性,他們趕着羊只是咬死了幾隻,一匹極爲雄壯的成年灰色公狼嚎了幾聲,其餘的野狼便合作起來,竟意圖將整個羊羣驅趕去一個方向。
秦宜寧尖銳的箭尖直指頭狼,穩住心神瞄準之後,“嗖”的便射出一箭。
狼性敏銳,立即察覺到了危險,原地一躍試圖躲避,可秦宜寧的箭已經到了,正射中了它的後腿。
頭狼“嗷”的一聲,一瘸一拐的跑了兩步,隨即兇狠的目光追着箭矢的方向而來,看到彎弓搭箭的秦宜寧,立即兇狠的露出獠牙,吠離了幾聲。
可秦宜寧手上的第二支箭此時已到,又射中了頭狼,直將那兇狠的公狼射的跌倒在地,鮮血流在草地上。
“好!”
“好箭法!”
一旁的陸衡和思勤不約而同的叫好,就連跟隨而來的護衛和奴隸們,都不由得探尋的目光看向秦宜寧,想不到這樣一個玉雕似的嬌滴滴的美人,居然能兩箭將頭狼放倒。
阿娜日被氣的面紅耳赤,她只想讓秦宜寧最好丟下性命來喂狼,本想讓她下去單挑狼羣,可誰知她竟然如此狡猾!
“可汗,”秦宜寧微笑道,“頭狼已傷了,還請可汗讓他們放開個缺口,讓剩下的狼離開吧。”
“你算老幾,憑什麼指揮本汗做事?這些狼本汗偏要殺掉,一匹都不能留!你們!”
阿娜日咬牙切齒的一指後方一羣的奴隸,冷冷的一指狼羣:“去,將狼都給本汗活捉!”
秦宜寧聞言,氣的柳眉倒豎,斥道:“可汗當自己的臣民是什麼?是隨意驅使的牲畜嗎!你看看這些人,他們老弱婦孺都有,你怎麼狠得下心讓他們去活捉野狼?你這是要他們送死!”
阿娜日怒極,瞪着秦宜寧憤怒的雙眼,對着身邊的衛兵和隨從便一揮手。
這些人立即會意,拿着馬鞭衝進奴隸的隊伍,將這羣人趕向狼羣,有幾個人不肯乖乖去的,當場就被砍殺。
奴隸們的驚呼尖叫聲充滿了絕望,他們只能在這些衛兵的驅使之下,閉着眼胡亂衝了下去,彷彿是爲了結束這樣悽慘又無希望的人生。
失去頭狼的狼羣之中,已有另一匹狼代替了方纔那一頭的位置,他們似乎急着給頭狼報仇,看到這麼多的人衝過來也不懼怕,更不理會黃羊羣了,就那麼嘶吼着朝着奴隸們衝了過來。
奴隸們都是手無寸鐵的,且平日要做工,還吃不飽,一個個不論從前是什麼高貴身份,享受什麼高貴的待遇,現在都已經瘦的皮包骨頭,加之剛纔路上一路都跟在馬隊的後面靠着雙腳跑來,他們的體力早就到達了極限。
在憤怒的野狼攻擊下,很快就有人倒下,驚的黃羊羣咩咩的逃竄而去。
秦宜寧看的目眥欲裂,“可汗!請你收回成命!可汗難道不想積德嗎?你如此殘害百姓,就不怕遭天譴嗎!”
“天譴?本汗能坐上這個位置,就是天意,哪裡會有什麼天譴?就算有,本汗也不在乎天譴!你自己看,那些人死的冤不冤?根本不冤!這麼多的人,狼都對付不了,如何能在本汗麾下效力!到底是卑賤的奴隸,根本就不配伺候本汗!死了也是活該!”
秦宜寧氣的咬牙切齒,罵道:“真該叫你們韃靼所有人都聽聽,你這個做可汗的,難道只是要學商紂那般享受生活,不管旁人死活嗎?”
“你閉嘴!”阿娜日憤怒的揚手就是一鞭子,直奔秦宜寧的臉甩了過來。
秦宜寧的反應很快,看到阿娜日擡手就已經想躲了。可是她最近的身體不好,精力不濟,她想躲開,身體卻不聽她的使喚,差點就要摔倒。
眼瞧着鞭子飛來,陸衡顧不得其他,一把抓住了鞭梢。
“可汗,請你冷靜!”
陸衡天生就富貴,又出自陸門世家的本家,他經商這麼久,自以爲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卻不想如今叫他看到一個狠心的不像人的。
阿娜日的馬鞭一端被陸衡緊緊攥着,使勁拽了兩下,陸衡都沒有鬆手的意思。
這時,已有更多的奴隸被狼羣撕咬,慘叫和大哭聲不絕於耳。
阿娜日本想告訴秦宜寧,在她的地盤,不聽話就只有這個下場。甚至想讓秦宜寧直接葬身狼腹。
可是她怎麼也想不到,關鍵時刻,陸衡竟然敢站出來公然與她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