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你心中還惦念着秦家那個丫頭?”陸閣老收起了笑容,面色凝重的看向陸衡。
陸閣老還清晰的記得,那天陸衡一身油污的自太后宮中回來,將自己關在房裡足足一整日。他們這些做長輩的看了焦急,問了多次他都不肯說出緣由。
還是次日他情緒恢復正常,纔將事情與他們說了。
然而爲時已晚,聖上賜婚忠順親王的消息已經傳開,陸家除非去搶婚才能滿足陸衡的念想。
可是,爲了個女子與皇權正面槓上,又怎麼可能?
陸衡也只能遺憾的認了。
陸衡垂眸,平靜的道:“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若是她對我又一點心意,我也會竭力爭取的。她如今也要成婚了。如此一個聰慧美麗的女子,卻要嫁給一個莽夫!這一切都是那位的私心造成的!爲了他自己權利的鞏固,不惜將一個好姑娘捆綁在一個野獸的身邊!”
“衡哥兒!”
陸閣老見陸衡又爲這個女子而情緒失控,即便他已亡故的原配在時,也只見小夫妻相敬如賓罷了。
沒想到,他的孫兒並不是冷情,而是從前還沒有遇上一個真正能夠讓他動心的人。
“祖父,您不用擔心。”陸衡吼了那一聲,便又收斂了情緒,已經又是平日裡那般穩重溫文的模樣了。
可他越是會這樣,陸閣老才越是擔心。
“衡哥兒,那個秦小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子,就能叫你這樣上心?你們有過交往?進行到哪一步了?”
陸衡擡眸看向陸閣老,苦笑道:“祖父,若她心繫於我,或者我們真的能夠進行到哪一步了,您當孫兒還會將她拱手讓人嗎?”
“這麼說,你們並無交集?”
“只有過幾面之緣。但是每一次都讓孫兒怦然心動。她容色傾國,才智過人,與她鬥智,着實是一件愉快的事。孫兒還是第一次在一個女子身上找到這種棋逢對手的快意。”
陸衡將陸夫人被送走的真相告訴了陸閣老。
陸閣老也不免爲秦宜寧的聰慧驚訝。
不過他還是悄悄地鬆了口氣,沒有交集,陸衡所受的傷害就不會太深。
但他立即又開始爲自己的孫兒不值起來,那個有眼無珠的女子,他的孫兒如此優秀,她竟然不動心!
“她沒有看上你,是她的損失。衡哥兒,你也不要太傷心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如此優秀,喜歡你的世家女子到處都是。早晚你會遇上個比那個秦家丫頭還要好的女子。”
望着陸閣老關切的眼神,陸衡心下也着實不忍再讓年邁的祖父再爲了自己操心,便只能點頭,“祖父放心。我此番出門尋找寶藏的同時,也可以散一散心。待到回京之事,相信我已經能夠調整好情緒了。”
“也好。江南山清水秀,不過大燕舊國卻正在鬧旱災,雖然比照去年已經好了一些,你也要多留神纔是。久旱之後必有大澇,聖上最近正在愁的就是此事,生怕會有大澇。你出門在外,也要多留神。”
“是,祖父放心,孫兒一定會多注意的。”
陸衡對陸閣老笑了笑。
當晚他就歇在了陸閣老這裡,待到次日凌晨,趁着天色還暗,陸衡便帶着人離開了陸家,在初開城門時,化妝成普通的農戶,推着獨輪車跟隨一羣百姓混出了京城。
而這一切,除了陸閣老和陸衡的隨行侍衛,其餘人一概不知。
秦家外院的書房之中,秦宜寧剛和秦槐遠一起吃過早飯。
昨晚秦槐遠和暗探們被釋放歸來,時間太晚,秦宜寧便什麼都沒有問,只准備了熱水讓他們盥洗,吃過飯後就歇下了。
是以一敘別後之事便擱在清晨安靜之時。
“父親,這些日過的如何?”秦宜寧問的很輕鬆,因爲秦槐遠的氣色很好,看起來不像是被囚禁過的樣子。
秦槐遠端起茶碗吃了一口,笑道:“在宮裡好吃好住,不過是被拘起來罷了,問我寶藏的事,我哪裡知道呢,估計是聖上看我是真的不知情,後來便也不問了。
“倒是那些暗探們被問了許多次,可是因你的計劃,聖上對他們又不敢下重手,生怕驚了在外頭的那幾個。
“後來我便聽伺候我的小內侍說,顧老大人和陸閣老被聖上先後宣召進宮,我就覺得事情有些蹊蹺了。”
秦槐遠放下茶碗,蓋碗的底座與茶几碰觸輕輕的一聲響。
秦槐遠故作嚴肅的道:“宜姐兒,說吧,這次你怎麼做的?”
秦宜寧無辜的眨眨眼:“怎麼父親就認定了是女兒做了什麼呢?”
“你這丫頭想什麼做什麼,能逃過爲父的眼睛?看你那模樣,就像是偷到了蜜糖的小老鼠。”
秦槐遠說罷,也被自己這個形容詞逗笑了,愛惜的摸了摸秦宜寧的頭,“還不從實招來?”
秦宜寧笑眯眯的道:“其實也沒那麼複雜,這事兒還多虧了顧老大人給我了一個契機,否則我還找不到辦法救你們出來。”
秦宜寧就將顧老大人是如何來與她談判,她如何拒絕了人,假造了藏寶圖,然後又利用了顧老大人引起李啓天的注意,從而禍水東引、圍魏救趙的過程都告訴了秦槐遠。
秦槐遠聽的一陣沉默,想起顧老大人那老態龍鍾鬚髮皆白的樣子,也不知他自知中計之後,那一向自詡聰慧的老頭子會不會暴跳如雷,心裡就爲他默哀了一下。
“父親?”見秦槐遠不說話,秦宜寧有一些忐忑。
秦槐遠回過神來,笑道:“沒事。如今陸衡已經私自帶着去尋找寶藏了。咱們這邊大可以清閒下來。也該好生爲你籌備婚事了。”
秦宜寧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子,低頭道:“有什麼好籌備的。”
“這便不用你來管了,你好生繡你的枕面兒就是了。我聽你母親說你的枕面兒繡的進展緩慢?”
秦宜寧被問的臉紅,“父親就別取笑女兒了,讓我粗糙的縫補,我做的是還算結實了。可是做刺繡描紅等事,母親雖然讓嬤嬤教導了數次,原理我也懂得,可我就是沒有那個耐心,總覺得是在浪費時間。”
“你這孩子。哈哈!”秦槐遠被秦宜寧逗的朗聲大笑,拍着秦宜寧的肩頭道,“你說的對,繡花描紅的就是在耽誤時間,有那個閒工夫還不如多看幾本書。爲父這裡有新得的遊記,你待會兒拿回去看,枕面兒叫丫鬟幫你繡了便是。”
秦宜寧如蒙大赦的雙手合十,“多謝父親!您可算是救了我了。母親若問起來,我就說是您讓我看書的。”
“哈哈,好,你母親若問,你就說我吩咐的。”秦槐遠再度大笑。
“老爺,您就這麼慣着宜姐兒。”
父女二人正“狼狽爲奸”的達成協議,門外就傳來孫氏似嗔似怒的聲音。
秦槐遠用食指摸了摸鼻樑,也不笑了。
秦宜寧則起身去迎:“母親,您怎麼來了?”
“我不來,還不知道你們爺倆背後偷揹着我商量着偷懶呢。”孫氏眉目含笑的看向秦槐遠。
實在是因爲秦槐遠少有這般朗聲大笑的時候,能看到他們父女兩如此和睦,女兒又能做秦槐遠的開心果,即便是他們倆商量着怎麼不繡枕面兒,孫氏也一點都氣不起來。
“夫人,過來坐吧。”秦槐遠指着自己對面的位置。
秦宜寧扶着孫氏坐下。
孫氏就點了下她的額頭:“你呀,別總聽你父親的,你父親是男人,如何懂得這些?女兒家哪裡有不自己繡花的?那些大家閨秀,還有自己繡嫁衣的呢,你好歹也是尚書之女,若是一點針線活都不做,豈不是叫人看不起?”
“母親,您這就說錯了。若是叫人看到我的繡活,才容易叫人看不起呢。”
孫氏被說的一噎,不由得默認了這句話。
秦宜寧的繡活倒不是做的特別差,但是也說不上好。
王府是什麼地方?繡件擺設都是精緻無比,到時兩廂一對比,差強人意的繡品也要糙上幾分。
“好吧。”孫氏嘆了口氣,“我幫你找繡娘做,咱們都做成最精緻的。”
秦宜寧歡喜的摟着孫氏:“謝謝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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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槐遠適時地將幾本新得的書塞給秦宜寧,換來孫氏一個大白眼。父女倆卻都笑的像計謀得逞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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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一派和樂融融之時,忠順親王府的外院書房中,逄梟卻是一臉的肅殺之氣。
王府的幕僚謀士以謝嶽和徐渭之爲代表齊聚一堂,各個都面容嚴肅,大清早的就被王爺叫來議事,想來是發生了什麼大事無法解決。
每個人的心裡都壓了塊石頭似的,齊齊看向主位上的逄梟。
逄梟沉聲道:“今日叫諸位前來,是有要緊事商議。”
“王爺請講。”
“本王要與諸位商量一下下個月十一的婚事,秦家纔出了個變故,應該不會再有變故了吧?”
衆謀士:“……”
王爺,您大清早十萬火急的聚集咱們大夥兒,爲的居然不是國家大事,也不是寶藏的事,而是已經板上釘釘的婚事?!
所有人都像泄了氣的皮球,緊繃的神經一下就鬆懈了,隨即便是一陣好笑,還要忍着不能笑。
因爲素來威風八面的王爺,現在表情實在是太嚴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