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寧知道孫氏心內存疑,必定會問的,也不急着做答,先笑着端來一盞溫熱的蜂蜜紅茶雙手放在孫氏的手邊,娓娓勸道:
“母親不要焦急,咱們住在這裡也是父親默許,父親並不會覺得爲難。何況咱們只是遲迴去幾天,府裡出不了大事兒。女兒也並不是不讓您回府,要回去,咱們也要體體面面的回去纔是,老太君那裡,總要給咱們個說法,咱們名正言順的回去了臉上也有光。”
秦宜寧聲音和軟、慢條斯理,聽的人心裡舒坦。紅茶和蜂蜜的香氣縈繞在鼻端,孫氏便忍不住吃了一口,入口溫暖清甜,心都跟着暖了。
看着秦宜寧溫和的笑臉,孫氏嘆息道:“宜姐兒,你與母親說實話,當日我被拉出去問斬,是不是老太君爲難你了?”
“也算不得爲難。”秦宜寧笑着,並不想點母親這塊爆碳,只是含糊的道:“母親也清楚老太君的性子,何況她是秦家的大家長,要考慮的可不單單是哪一個人的安危,而是全家的利益。”
“都這會子了,你還在爲你祖母說話。”孫氏嘆息着拉過秦宜寧的手拍了拍,“你祖母那個人,勢利眼的厲害,爲了巴結曹雨晴那個賤人,臉都不要了,我這兩天仔細回想,皇上忽然就要殺我,傳到家裡你們必定都驚到了。其實你不說我都猜得到,老太君一定是怕惹上麻煩,巴不得我死。”
孫氏的語氣憤然,可是秦宜寧看得出,孫氏不似從前那般張揚跋扈了。如今的她雖然也生氣,但也不會再一味的只知道撒潑來發泄情緒。
果真,殘酷的現實才是最好的老師。
只有經歷了風雨,纔會讓人迅速的成長起來。
“母親不要生氣,咱們就只管一步步將路走穩,至於旁人的怎麼想怎麼做,並非你我能夠左右,一切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也就是了。反正無論何時何地,母親只要記得女兒是絕對會站在您這邊就好。”
“宜姐兒……”孫氏望着秦宜寧出落的越發精緻的眉目,動容的握緊了她的雙手。
經過冰糖的細心調養,秦宜寧手上的疤痕已經淡了一些,繭子也薄了,至少乍一看,並看不出她的手與尋常大家閨秀的手有什麼不同。
只是孫氏握着她的手,指尖依舊能夠從她略微粗糙的掌心上感受得到那些厚繭和疤痕。
回想當日秦宜寧回府時自己對她的冷淡和懷疑,孫氏只覺愧悔不已。
秦宜寧並不知孫氏心內的百轉糾結,隨手翻看圓桌上擺放的那些宮裡來的金銀首飾等賞賜,從裡頭拿出了一個黑漆的木盒子來,打開來,裡頭是一個琉璃的鼻菸壺,上頭畫了精緻的黃鸝鳥,顯得十分活潑喜慶。
秦宜寧略想了想,就笑着吩咐一旁的冰糖:“這幾天辛苦你去外頭幫我淘個鼻菸壺,要和這個圖樣兒差不多的。”
冰糖奇道:“這不是有嗎?姑娘爲何還要買?”
“這可是皇上和皇后賞賜的,我哪裡敢胡亂用,萬一破損了可不好呢。”秦宜寧輕笑着將東西隨手放下,也沒見多在意。
冰糖就不再多問,快步出去買鼻菸壺去了。
秦宜寧吩咐了鬆蘭將御賜之物收妥,隨後與孫氏揀一些歡快的話題閒聊起來,只說秦槐遠對孫氏的愛重,就足以讓孫氏心情愉快。
與此同時,慈孝園中,老太君聽聞秦宇和秦寒的回話,氣的當即就摔了茶碗。
“好個野丫頭,這是她攛掇着她娘不學好呢!好好好,我就當沒有這麼個不孝的孫女!孫氏那個蠢貨喜歡野,就在外頭野着去吧!難道我兒子還愁沒有人伺候!自然有比那個蠢婦出身更高,容貌更美的年輕女子來伺候我兒子!”
老太君怒極之下的話也並未考慮場合,直說的一旁的幾位姑娘臉上都是緋紅。
二夫人不喜的凝眉,擺手示意三小姐帶着堂妹都出去。
三太太則是在老太君身畔勸說着。
雖然口中勸說,可二夫人和三太太實際上都很看不慣老太君的做法,同爲兒媳,這事現在是落在孫氏身上,若是改日落在他們身上呢?
孫氏是命好,孃家倒了,起碼還有個孝順又有本事的嫡女,且大老爺並非是那種拎不清的渾人。
若是他們自個兒攤上,還不知道會發展成什麼樣。且不比較夫君的性格,只說他們養的女兒,可沒有秦宜寧那樣的能力和膽魄。
如此過了七、八日,秦府御筆親書的“安平侯府”的匾額已經換上,匠人門也開工在秦家大門前爲孫氏立牌樓。
有女子能得皇帝御口稱讚立一座牌樓,那可是無上殊榮,何況整個大燕朝又能有幾位超一品的誥命夫人?
如今開了春,天氣漸漸暖和起來,貓冬的貴婦和千金門便勤於走動起來,只這段日子,邀請孫氏和秦宜寧參加各種宴會的帖子就接連不斷。
老太君起初推說孫氏身子不適,可總這樣推辭,倒顯得是老太君在中間橫加阻攔,若要這些人將帖子送去歸林樓,又顯得做婆母的容不下兒媳一般,將安平侯府的正經女主人趕出去了。
實際上,老太君已經聽說了好幾種傳言,各個都是在揣測她容不下兒媳,想與兒媳爭權的。
老太君大清早起身就吩咐了秦嬤嬤走一趟,吩咐她務必將秦宜寧和孫氏勸回來。但到了頭晌,秦嬤嬤也是鎩羽而歸。
老太君這下子終於氣不過,叫了剛散衙回家來的秦槐遠到近前好一通訓斥。
秦槐遠卻振振有詞:“到底不是兒子將妻女氣走的,兒子朝務繁忙,也無心管理這些,母親還是爲兒子分憂吧。”
“你這意思,是叫我去請人了?”老太君瞠目結舌。
秦槐遠笑道:“母親治家是一把好手,兒子哪裡懂這些,母親做主便是了。”說罷就急忙告辭,去外院書房見幕僚了。
老太君氣的牙根癢癢,到底還是保全臉面要緊,只得吩咐了秦嬤嬤:“備車,我要親自去一趟歸林樓。就不信那個死丫頭見了我,還拽的起來!”
秦嬤嬤應是,忙吩咐人去預備了車馬。
老太君便帶着秦嬤嬤和吉祥、如意以及若干隨從,輕車從簡的悄然往歸林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