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每日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三四樣乃至十數樣的事兒,日子也就是這麼過去了。一日敏君晃過神來,纔是發覺前些日子瞅着枯黃的葉子,竟是有些微微的綠芽出來。
不知不覺又是兩三個月過去,她這些日子明的暗的聽到的說法總有些隱隱綽綽的異樣,加之這個時空的歷史雖然有些變動,但建文帝登基已經將近三年,怎麼說起來,那一場大戰,也是到了箭拔弩張,不得不發的時候了。
由此,敏君常日裡總有些擔憂,甚至她還特特尋了個由頭,將璧君、婉君、嘉君三個人也請過來——也是盡一點人事,能將她們撈出來,也是好的。誰知道那靖難之戰後,金陵城是個什麼模樣?大難之時,什麼事不會出來?
好在說起來,除卻徐家的二房之外,徐家其他的幾房都是在外頭做官兒,總算讓敏君心裡稍稍有些放鬆了些。說來,不管怎麼樣,到底徐家的人是她相處比較久的,雖說有些時候並不喜歡,但這種性命交關的事情,她總還是盼着自己認識的人能躲過一劫的。
只是,想一想那金陵裡頭幾個相處比較好的女孩兒,敏君心裡頭還有些不是滋味——可憐她們,只怕最輕也得受些驚嚇,親眷之類的也說不得會怎麼樣。
由此,這一段日子以來,她的心底都繃着一根弦,情緒也有些起伏不定。這些,孟氏都是看在眼中,明的暗的問過好幾次,卻都被敏君給含糊過去了。見着一時是扯不開這一樁事,孟氏心中也好生思量了一陣子,想着近來的事兒,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敏君又不是那等沒成算的,便也將心中的擔憂略略放一放,只與繁君璧君兩人略略提了提,讓她們好生勸解一二,旁的便沒多說。
這璧君也好,繁君也罷,與敏君頗爲相得,聽得孟氏這麼說,本來就是隱隱有些察覺的兩人,忙就是應下這一樁事。璧君更是道:“嬸孃莫要擔憂,三妹妹這麼個聰明人,哪裡有什麼想不清楚的事兒?至多也是什麼事兒一時琢磨太透了,鑽了牛角尖兒罷了。我們多過去坐坐,親親熱熱地說說話,尋些事兒來做,不出三五天,也就好了。”
“我也是這般想的。你們姐妹感情好,又是年歲相當的,也好打探一二。敏丫頭,雖說是個沉靜知禮的,卻常有些不知道哪裡想出來的念頭,偶爾執拗起來,真真讓我也是沒法子。”孟氏笑着點了點頭,就是將這一件事兒交託給了璧君繁君兩個。
兩人笑着應承兩句,與孟氏說了一番家常話,過會兒見着有婆子過來回話,便忙起身告退了。孟氏留了兩句,倒也沒有堅持,只令丫鬟好生攙扶着回去:“昨兒下了一場雨,只怕地上還有些水汽,仔細扶着姑娘回去。”
邊上的丫鬟婆子連聲應了,攙扶着敏君璧君兩人離去不提。
孟氏令那些過來回話的婆子一個個進來,將事兒一一處置妥當,待得完事兒,她伸了伸腰肢,接過甘棠遞過來的熱茶,吃了兩口,隨口問道:“什麼時辰了?”
甘棠笑着回了話,便問道:“差不多也是要吃飯的時候了,奶奶可是有什麼吩咐?”素日裡,孟氏是不挑什麼吃用的,但尚德尚禮兩個也是漸漸能吃一點粥米了,由此,孟氏十分關心他的飲食,常有吩咐的。
“照着那兩個小的素日喜歡的備三四樣,我這裡也預備幾樣,旁的拼湊一些也就妥了。那幾個丫頭離着甚遠,這般天氣只怕要下雨的,給她們挑幾樣素日喜歡的菜餚送過去,讓她們自在屋子裡吃飯便好了。”
“是,奶奶。”甘棠應了兩聲,轉身出了屋子尋了一個小丫鬟,令她將這話帶到廚房裡頭與管事的婆子說清楚了。自己正是預備重頭走入屋子裡,誰想着一擡頭竟是遠遠地瞅見徐允謙往這邊走來。她登時由不得一愣,近來徐允謙極少午飯的時候回來,今兒天色不好,回來的機率更是少之又少的,怎麼偏生這會子回來了?
不過,這般事兒與她一個丫鬟也無甚關礙,因此,甘棠略略一愣,就是走回到屋子裡頭,與孟氏道:“奶奶,方纔出去打發小丫頭去廚房吩咐,卻不想遠遠地瞅見三爺回來了。”
“什麼?”孟氏聽得這話,也是有些吃驚,當即站起身來,那邊青蓮就忙伸出手來攙扶:“奶奶仔細腳下。”甘棠看着她彷彿要到外頭去,忙就轉身取了一件斗篷披在孟氏的身上,一面又道:“奶奶仔細外頭風寒露重。三爺回來,許是有什麼東西落在家中,順道回來而已,想來是沒什麼大事兒的。奶奶莫要擔心。”
孟氏動了動脣,沒有說話。近來她心裡頭也是藏着一番心事,徐允謙自打重頭入了燕京,就是一日比一日忙碌,常日裡在家時,也是頗有些心事重重的。想着先前知道的那些事兒,她這麼個女子,總覺得心驚肉跳——只怕敏君那丫頭,也是迷迷糊糊知道了一點半星的事兒,這些日子方有些異樣吧。畢竟,那蘇瑾可是燕王府的人,總能聽的一些來,兩人又是親近得很,三不五日地聚一聚,透**什麼,也是有的。
也是這些想得多了,但凡有一點與平日不同的事情出來,孟氏心底就有些戰慄。此時聽得徐允謙忽而歸家,少不得也有些擔心的。因此,她這會子拉了拉斗篷,便忙忙趕出來,迎面瞅着徐允謙臉色鐵青之中泛着一點慘白。
孟氏心裡一個咯噔,下意識就是覺得有些了不得的事兒已是鬧出來了。然而,到了這地步,她反倒是鎮靜下來,彷彿是一直擔憂的事情出來了,再壞也不會壞到哪裡去的那種念頭作祟,她當即便露出一點笑容,迎上去道:“相公回來了。”
“嗯。”徐允謙的臉色不算好看,但是對這孟氏這般微微含笑的臉,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忽而覺得自己心中那些七上八下的念頭竟慢慢平復下來,由此,他神色好看了一些,只與她道:“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