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無甚大事,不過昨日睡得有些遲,不免有些昏昏思睡罷了。”蘇瑾聽得敏君這般說來,由不得一笑,伸出手輕輕勾住孟氏的手指,聲音輕柔地如同三月的春雨,帶着說不出來的絲絲溫柔:“這一年多的日子,你可都好?”
“原就沒什麼事,守孝,也就是這般而已,能有什麼不好的。”敏君聽得這話,心裡也是一片柔軟,當即便是輕輕道:“我知道,你是擔心太太又是嚴苛我們一房,但她近來身子也不好,我們小輩的有一句聽一句也就是了。誰還計較這些不成?”
蘇瑾打量着敏君的神色,見着她安然如初,並無太多的神情變化,心裡也是略略放心了些,點頭道:“這般就好,往日裡我接到你的信箋,只說好的,從未報憂,心裡總有些不信。現在看來,倒是有些多心了。”
“什麼多心不多心的。”敏君聽的微微一笑,眉梢眼角就是有些笑意:“你若不多心,我反倒要多心了。”說到這裡,她略略一頓,打量着蘇瑾的神色半晌,還是將事情說了出來:“倒是有一件事,我須是與你說一聲的。”
蘇瑾心中一轉,便猜出幾分來:“可是母親那裡出了什麼事?”不消多說,他只需看着敏君的神色變化,也能度量出三五分,當即臉色微微一變,由不得道:“那賤人又做了什麼”
“往日裡因着守孝,我也不能貿然上門,怕衝撞到了,多半是寄信的多。待得出了孝期,父母卻還披着喪服,也不好多走動,過去了數次,到都還好。只最後一次與娘一併與她道別,出了一點小事。”說到這裡,敏君便是將先前的那一樁事說道出來。
“賊心不死到此,想來是我那位父親大人寵得很,竟是能直愣愣衝撞到母親的面前。”蘇瑾冷笑一聲,目光森然:“也就只有眼下罷了,日後、哼”也不知道他想起了什麼事,有些殺意絲絲滲出來。
應該是燕王朱棣那邊的事吧。
敏君在心底暗暗思量着,心裡無端有些煩擾,只盼着那燕王朱棣真能如歷史上的一般,在靖難之戰中擊敗現在的建文帝。說來,這永樂大帝旁的不好說,有一件卻是極好的——善待功臣。細細數來,這漫長的封建王朝歷代君王,也就是秦始皇、唐太宗與他三人能做到,連着朱元璋也是做不到的,就是那宋太宗,也就是杯酒釋兵權,實在說來檔次真真是低了不止一層。若是從此論來,倒也免了日後的兢兢戰戰,只消奮力而爲。
心裡這麼想着,她那些煩擾倒也消除了不少,擡頭看向蘇瑾的時候,已然是如往日的模樣了:“這事,我們小輩也不好說。以後你我好生奉養就好,旁的什麼話,只記在心中便罷了。畢竟說出來的話潑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去的,就是別的不論,也有隔牆有耳四個字呢。”
蘇瑾聽得這些關切的話,也是默默點頭,雖說他看着自己生身父親厭憎不已,但這個世道,卻是講究一個孝字的。旁的且不說,就是那十惡不赦大罪裡頭,不孝也是其中一條。他這些話,着實不該說出口的,哪怕這裡是敏君的屋子。但話說得多了,也鬧不住哪天忽而被人激出來,不該說的話,還是捏死在心底方是正道。
當然,說是一回事,做是另外一回事,母親受的罪,他總有一日會奉還的心裡頭這麼想着,他雖說臉色比之方纔暗沉了些,但言辭之間卻是緩和了許多,看着敏君正靜靜凝視着自己,便輕聲道:“放心吧,日後我必是不說這些了。”
敏君微微露出一絲笑意,點了點頭,便是與他又是說起旁的事情來。兩人已是許久不見,此時說起話來,更是多少時辰也是說不盡的。偏生這個時候實在不早了,孟氏雖說有心讓他們說談,卻也不能將蘇瑾留得太晚,使得旁人瞧着不像,由此估摸着時辰,就是使人將他們兩個人都是請到自己的屋子裡來。
倒也不曾多說什麼,孟氏只略略提點兩句,看着蘇瑾雖有些戀戀不捨,但依舊是照着自己的心思告辭而去,她心下也是滿意,當即不顧旁的事情,先就拉着敏君坐下來,笑着道:“可是好生說了一回話,瑾哥兒可是待你依舊如故?”
“娘。”敏君臉頰微微一紅,撇開眼去:“什麼如故不如故的,還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兒。”
“好好好。”孟氏打量着敏君的神色,心裡拿定了八九成,當即說笑起來也是越發的柔和,伸手拍了拍她的手,笑着道:“只盼着日後你一聲順遂,竟都是如現在一般的。”
敏君聽得心中也有些感懷,當即就是將自己揉到孟氏的懷中,帶着幾分撒嬌道:“若是他待我不好,我便回娘這裡來,娘到時候可是得與我撐腰的。”
“胡說什麼待你不好的,這話日後不許再說了,知道不?你日後自會與蘇瑾百年好合,萬事如意的。”孟氏輕輕拍了拍敏君的背,柔聲勸道:“再說,孃家再能撐腰子,你日後到底是在婆家過日子的,想着這個,倒不如想一想如何在蘇家立得住腳跟站得住地兒,讓蘇家上面的喜歡,下面的敬服,這纔是一輩子的靠山呢。”
“嗯。”敏君不過是順着情勢撒嬌罷了,心底卻是明白的,聽得孟氏這麼說,也是點頭的:“女兒明白的。”
“明白就好。”孟氏拍了拍敏君的背,想了半晌之後,便道:“過兩日,這裡安置妥當了,就是要給你們兄妹都挑幾個丫鬟來。你且仔細些,好生瞧一瞧要什麼樣的,過些日子,你們自個過來挑,也是順當些。”
“嗯,女兒曉得的。”敏君猜出了幾分緣故,想來這些丫鬟多是給自己與繁君出嫁後做陪房丫鬟,給徐尚寧做通房丫鬟的,她思及這些,由不得眉頭微微皺了皺,但還是應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