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 這份策劃書遞到了薛螢手中。
在陸皓暴打鐘鳴那件事後,靳貝貝就確認了一點:薛螢在陸皓心目中的份量非同尋常。
明星與助理髮生關係,這在圈子內並不少見。畢竟明星也是人, 也有七情六慾。在隱私被衆多媒體虎視眈眈窺視的背景下, 他們的生活圈子其實極度狹窄, 於是對身邊的人產生感情發生關係, 也是情理之中的。對於這種事情, 公司的底線是,只要這個人絕對可靠,只要這件事絕對保密。但如果因爲這種事影響到了藝人的發展, 那卻是無論如何也必須終止的。
靳貝貝在陸皓進攝影棚後,約談了薛螢。她將這份策劃書遞給薛螢, 說是徵求她的意見。
薛螢翻看了策劃書, 在得知這個節目是要和柳茜一起錄製後, 她佯裝鎮定道:“這檔節目看起來還不錯。”
“從我做經紀人這麼些年的經驗來看,是非常不錯。”靳貝貝盯着薛螢, 開門見山道,“可陸皓卻連內容都沒看就一口拒絕了,所以,我想只有小薛你能出面說動他接下這檔節目了。”
“貝貝姐,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不是我看得起你, 是陸皓看得起你。”看見薛螢聽見這話時眼中的震驚, 靳貝貝又笑道:“上次張遙的角色就是你說服他接下的。當姐的相信這次你也能做到。”
薛螢抿脣猶豫許久, 終於點頭道:“那我試試看。”
靳貝貝搖頭道:“不是試試看, 是一定要說服。公司其實已經簽約了。”
薛螢錯愕看着靳貝貝, 靳貝貝又道:“你和鐘鳴分手的事,陸皓不恰當的介入在公司裡已經造成惡劣影響了。甚至有人謠傳說他和你之間不清不楚。小薛, 我相信你是不會傻到忘記自己身份的。”
“貝貝姐,我……”
靳貝貝卻不給她辯解的機會:“如果陸皓拒絕這次的合約,違背公司決策不說,也必然會和柳茜撕破臉,授人話柄。且不說依照他的性子,臺前幕後曾經得罪了多少人,有多少人是在等着看他從高處墜落,又有多少人本就在暗處給他下套子使絆子……再有天分的人,行事乖張任性妄爲,也最終走不長遠……”
靳貝貝說了許多,每字每句都仔細斟酌過。薛螢一一聽來,從惶惑不安漸漸到心如死灰。她不是爲這一檔需要陸皓和柳茜卿卿我我的真人秀節目,而是爲她和他之間這份剛剛萌芽的感情。
薛螢不記得靳貝貝是何時離開的,她握着這份《爲愛所困》的策劃書,陷入了沉默。她答應了靳貝貝說服陸皓,卻不知道這一次該用什麼方式。直到全天的拍攝工作結束,薛螢將陸皓送回九溪煙舍,她依然沒想好如何開口。
第二天,是陸皓飛北京參加《愛在暴雨傾城時》開機儀式的日子。因爲是早班飛機,讓趙哥往來接送比較麻煩,加之陸皓要帶的行李又多,薛螢夜裡就留宿在九溪煙舍。
陸皓回家照例是先進浴室洗漱沐浴,薛螢拖出行李箱在衣帽間裡滿懷心事的替他收拾衣物。摺疊襯衣,卷裹領帶,撫摸着陸皓貼身穿戴的這些衣物,薛螢有些發怔:如果他不是藝人,如果自己不是助理,這一刻,多像是妻子爲外出的丈夫準備行囊。
妻子,丈夫。這兩個詞彙從腦子裡一蹦噠出來,薛螢就沒由來的一陣心驚。人果然是有貪慾的,好了,就想要更好;有了,就想要更多。自己能給他的,不過是一個生活助理職責內的照料;而柳茜,卻可以給他事業上的助力,與他並肩站在那條光彩熠熠的星光大道之上……
“我相信你是不會傻到忘記自己身份的。”靳貝貝的話再次在腦海裡浮現。薛螢明白,這是靳貝貝在提醒自己,不該成爲陸皓事業上的絆腳石。
於是,等陸皓從浴室出來,坐在沙發上讓薛螢幫他吹頭的時候,薛螢終於開口了。
“今天貝貝姐給我看過《爲愛所困》的策劃書……”
突然聽薛螢提到這檔情侶真人秀節目,陸皓便擡起頭來:“你放心,我答應過你的事,不會食言。”
看着表情如此認真的陸皓,薛螢心下不由得一緊:果然,他是因爲顧忌那個許諾才拒絕的!
不管未來如何,有他這一刻的真心,已經足夠。按下心底的酸楚,薛螢抿脣道:“陸少,你接下這檔節目吧。”
“又是靳貝貝讓你來做說客?”陸皓直直盯着薛螢的眼睛。
“這檔節目對你的發展有好處。”
“那你知道嗎,這是要我和柳茜以情侶的身份參加……”
“我知道。”
“知道你還來說服我?”陸皓擡手撫摸上薛螢的臉頰,露出一絲好笑的表情。
薛螢一把摁住那隻在自己臉上來回摩挲,引得自己心思泛散的手,急切道:“我不會介意的。”
陸皓愣了一下:“你不介意?”
“這檔節目對公司,對你都有好處,我不會介意你和柳茜一起完成那些任務……”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陸皓詫異問道。
“看過你接拍那麼多的愛情戲,我並不介意……”
“這和拍戲是兩碼事。片場我演得再怎麼投入,那都是虛構的故事,而這檔節目是真人秀,出現在節目的那個人,代表的是我,是那個曾經給過你承諾的我。薛螢,你也不在乎嗎?”陸皓皺眉打斷了薛螢的話。
早在翻看策劃書時,薛螢腦海裡就聯想起陸皓和柳茜拍《碧落仙夢》時親吻的那張照片了,她卻並沒有覺得自己不能接受。在她成爲陸皓的助理前,陸皓演過許多角色,和很多女演員都有過不同程度的親密接觸,這都是他作爲演員的本分,她也找不出有什麼不能接受的理由。
而這一刻,陸皓把拍戲和真人秀節目的區別直白說出來了,她才感覺好像……心裡並不那麼好受。可是,她已經答應了靳貝貝,她也看清了自己的身份,絕對不允許自己成爲他星途上的絆腳石,所以無論心底的真實感受如何,她也必須“不介意”。
“我……真的不介意。”薛螢抿緊了嘴脣。
“你不介意,可我介意!”陸皓霍地站起身來,臉色突然變得陰沉可怕,“薛螢,你的心是一塊石頭嗎?我怎樣對你,你都沒有感覺嗎?公司讓我和另一個女人在公衆面前卿卿我我談情說愛,售賣自己的尊嚴和感情,你卻居然可以做到不介意,居然可以自告奮勇來當說客,你把我當什麼了?!”
薛螢被陸皓突然爆發的情緒怔住了。她在做下勸說陸皓的決定前,所有的出發點都是站在自己爲他犧牲的角度,卻從沒想過原來在感情裡面,並不是犧牲自己就可以成全對方。
“告訴我,薛螢,我在你心裡究竟算什麼?”陸皓抓住薛螢的胳膊,皺眉問道。
“我,我不知道。”被陸皓逼得太緊,薛螢只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
“你不知道?”陸皓鉗固着她手臂的力量又加大了一些,“所以,其實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是嗎?”
看着這般情緒失控的陸皓,薛螢半晌說不出話來。
“因爲不在乎,所以不介意。對吧?薛螢。你不介意有我這個主動貼上來的男友,你也不介意我和誰在公衆面前表演愛情,你更不介意替公司來當說客……呵,是我忘記了,你一早就說過,我這樣的男人你看不上……”
“不,不是這樣的。”薛螢搖頭打斷了陸皓的話。
“那是怎樣的?”
“正因爲我在乎,所以必須不介意。”薛螢艱難吐出了這幾個字。
“你在乎我?”
薛螢點了點頭。
“你真的在乎我?”
薛螢再次點了點頭。
下一秒,她只覺眼前一花,身體陡然失重。再睜開眼時,她已經躺在了陸皓臥室裡那張寬大柔軟的牀上了。她尚未反應過來,陸皓便已俯身埋頭,吻上了她因錯愕而微微張開的嘴脣。
直到被陸皓沐浴後帶着淡淡清芬的溫熱體息覆蓋包繞,薛螢才驚覺兩人之間已經如此親密。她一把摁住陸皓侵入她內衣的手,一臉慌張道:“陸少,不要……”
陸皓的手從她的內衣中退了出來,臉上露出蕭瑟的笑容:“薛螢,這就是你說的在乎?無論何時何地,每一次當我想要我們的關係更進一步時,你總能如此清醒的拒絕我……你的心裡沒有我,所以你的身體纔會如此防備着我。”
“陸少,我……”
薛螢語塞了。她無法給陸皓解釋,她之所以每次都會阻止兩人更進一步的關係,並非是心裡沒有他,而是她所成長的環境中傳統的道德觀念在警示着她,以及她是柳茜和他之間的“第三者”這個尷尬的身份在約束着她。
陸皓撐臂盯着薛螢那張爲難糾結的臉許久,終究沒能等到她的解釋,他自嘲一笑,隨即放開了她,起身抓過牀上皺成一團的浴袍披上,走出了臥室。